第 8 章

    沈冷金特意将其他人清了出去,马车里只有她与秦书槐两个人。

    她回想起两人初见的画面。

    她原本是想晾一晾秦书璋的,哪知刚走一个僻静之地,还没来得及整理好自己的情绪,不知从哪里钻出来一个人,见面就喊姐姐。

    她第一眼是觉得这个人很眼熟,一时又想不起对方是谁。

    直到看见对方一直跟躲在角落里的一个男人挤眉弄眼,以及对自己大献殷勤,沈冷金才想起来。

    这不是秦书璋那个傻弟弟吗?

    死的时候好像才不到二十岁。

    角落里那个小厮急得白头赤脸,不停地比划着。

    秦书槐微微歪头,好像不知道他什么意思。

    沈冷金被她傻傻的样子逗笑了,没多久笑意就凝滞了。

    随后则是骨脊生汗,那一瞬间她似乎知道对方为什么会在这里了。

    若是之前她或许对秦家父子对她的谋算还要一些怀疑,那么从她看见秦书槐那一刻,她在没有任何疑虑。

    一番深思熟虑之后,心里做了一个决定,既然他逃脱不了嫁到秦家的命运,比起那个让她生理上抵触的秦书璋,或许嫁给这个傻子才更能让她接受。

    她走上去,挡住那个小厮,笑着与她交谈。

    想起两人在会春园说的那些话,这人到底真傻假傻,沈冷金有些拿不准。

    她试探洗开口。

    “你刚刚为什么说要娶我?”

    秦书槐微微偏头顿了顿,不知道是在思考还是在回忆。

    随后粲然一笑:“因为喜欢你。”

    沈冷金:“……”

    我难道看起来那么好骗吗?

    既然如此,沈冷金也不客气质问道:“凭什么你喜欢我,我就要嫁给你,你倒是说说嫁给你能有什么好处。”

    这个问题已经超出了押题范围。

    秦书槐有些迷茫,随后道:“我很乖的,你叫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

    沈冷金惊讶地看着他,无法反驳,这果真是一个极大的优点,让她一下子就心动了。

    她满脸笑容:“那你可要记住你说的话,不然我不会嫁给你。”

    秦书槐笑眯眯地点头。

    "那你除了听我的,还听谁的?"

    秦书槐掰着手指头算起来:“还听父亲的,恒娘的,全福的……”

    听得沈冷金眉头直皱:“以后他们都往后排,最要紧的是听我的,尤其是那个全福,以后他说的话一个字也不许听。”

    秦书槐不知该不该应下,便犹豫了一下。

    沈冷金板着脸,双手一推,转过身去背对着他:“原是骗我的,你还是听他们的吧,我也不会嫁你。”

    秦书槐急了:“我我我只听你的,不听别人的,你别生气。”

    沈冷金很满意,轻轻松松拿捏住了。

    回过头见他乖乖巧巧的模样心情大好:“可要记住了,千万不要忘记。”

    双手蠢蠢欲动,好想摸摸他的头说上一句“真乖”,到底还是忍住了。

    眼看着马上到家了,沈冷金看着呆呆的秦书槐叮嘱道:“等会到了我家,不许说话,只微笑就行,记住是微笑不是傻笑。”

    “为……”

    “听着就是,不要问为什么。”

    秦书槐正色,认真点头。

    到了沈家,才下马车。

    恰好碰见沈知垣外出归来。

    沈冷金欢喜地喊了一声爹。

    他笑眯眯地询问:“乖女儿,今天玩得开心吗?”

    沈冷金还没回答,沈知垣就看见了秦书槐。

    他疑心自己是不是眼花了,这个怎么跟早上来的那个不一样呢。

    沈冷金身边的秦书槐则是一动不动,傻笑着。

    沈冷金推了推她的胳膊道:“这是我爹快打招呼啊!”

    秦书槐果然听话,乖巧地喊了一声:“爹!”

    沈知垣:“……”

    沈冷金咬着牙,勉强笑了笑:“什么爹啊,还早呢,要叫伯父。”

    秦书槐这才叫了一声伯父。

    沈知垣表情僵硬地问:“女儿这个……不是秦公子吧!”

    别说沈之垣了,就是阿柿都好奇得要命,偏偏姑娘啥都不说,他都要憋坏了。

    眼看着瞒不住了,沈冷金硬着头皮给父亲介绍。

    “爹这个是秦公子,不过不是早上那个,这是他弟弟。”

    沈知垣听完身体微微僵硬,真不是一个人啊,而且两人还是兄弟。

    她有些复杂地看了女儿一眼,一时之间不知道说什么。

    沈冷金看似是浑然未觉,笑着与秦书槐告别。

    回到家中,沈知垣斟酌几番后道:“女儿今天是怎么回事,早上不是跟……”

    沈冷金冷哼一声,“不要提他,今日他带着我去会春园玩,转头就把我抛下了,只顾着与别人高谈阔论。”

    沈知垣听完也皱起眉头:“这确实是他的错,只是这秦家的二公子……”

    沈冷金立刻解释:“碰巧遇到的,是不是很有缘分。”

    “呃……是有点。”沈知垣颇为无奈。

    “阿爹这秦家的二公子不仅比他兄长长得好,也更体贴,若是一定要结亲,我只愿意嫁给二公子。”

    沈知垣:“……”

    原本觉得此事颇为荒唐,后又细细琢磨了一番,这小姑娘还没定性,朝三暮四也是寻常,再者原是一家兄弟,捡好的挑那更是人之常情。

    哪个人吃过山珍海味之后,还愿意去吃糠咽菜。

    那秦家若是不愿意便罢了,若是愿意自然要遂了女儿的愿。

    他们又不是什么高门贵族,有那等好名声,不过是寻常百姓,哪里讲究那么多。

    虽是这样想的,当天晚上沈知垣还是在床上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

    他长叹一口气,他到底要怎么跟秦兄说,才显得这件事比较让人容易接受。

    而沈冷金也不曾睡着,主要是一闭上眼就是自己白天做的那些事。

    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她从没想过自己还会如此撒泼,活脱脱一个被娇惯坏的小姑娘。

    她伸手捂住自己的脸,在床上滚了好几圈,不得已她只得告诫自己要冷静,现在不是纠结这些的时候,毕竟还有更严重的事情。

    比如这一切都是陷阱,早在几个月就已经开始了。

    从有人刻意接近陈思,到她最终嫁入秦家,榨干所有价值之后被杀,乃是一环扣一环。

    如今就单单这议亲一环节,人家甚至连退路都想好了。

    没看上一个不要紧,还有第二个,至于这秦家二公子她对他印象并不深刻,前世来往也不多,只记得脑子不太好。

    在秦府是没有什么存在感的,两人见面次数屈指可数,最重要的是在她嫁入秦府第三年,秦书槐因为卷入什么意外而死于非命。

    她原本已经放弃挣扎,嫁入秦书璋后再计划报仇,只是秦书璋实在令她生厌,百般恶心,而当秦书槐出现,那么她万不可能再嫁给秦书璋了。

    原因有二,第一她并没有那么厌恶秦书槐,对方是个傻子,稍微正常点的好姑娘怕是都不会嫁给他,自己到时候对他好一点也不算对不起他;第二秦书槐英年早逝,到时候她变成了寡妇,反而更容易回家。

    这也是她今天连自己名声也不顾忌非要将秦书璋拉下水的原因,她注定是个寡妇,光脚不怕穿鞋,秦书璋一个前途光明的京官,留下这么个污点,总归是她赚了。

    就这么胡乱想了一夜,直到四更天才睡着。

    次日很晚才起床,整个人看起来有些没精神。

    草草吃了几口早饭,某家人又上门了。

    不过这次秦祐只带了秦书槐过来,至于那秦书璋连夜北上逃离了这个是非之地。

    秦祐深感遗憾,不过好在次子争气,不管哪个儿子,只要是自己家的就行。

    为了以防万一,一大早父子两就赶了过来。

    秦祐认为这姑娘情绪变幻莫测,趁着如今对自己的次子尚有几分兴趣,且没有发现秦书槐的不正常之处,赶紧将婚事敲定下来,再拖下去,指不定她又看上别的男人。

    来的路上秦书槐早就被秦祐百般嘱咐,多微笑少说话。

    又仔细叮嘱全福看好秦书槐,切记让他不要暴露了,这才放下心来。

    秦祐满脸笑容,提起这桩婚事,丝毫不在意沈冷金在自己两个儿子中间挑挑拣拣。

    连沈之垣都为之侧目,果然是诗书之家,为了报恩这牺牲也着实不小,让他一届商贾人家都为之汗颜。

    若是他有两个女儿,叫一个后生左右挑拣,便是拼了一口老命也要将对方给打杀出去。

    沈之垣看向秦祐的目光中不知不觉饱含敬畏。

    对方分毫未觉,只笑着说:“贤弟合该我们有缘,昨日犬子满脸愧疚地告诉我,她无意中惹得沈姑娘不快导致两人不欢而散,我还当我们两家做不成亲家了,哪成想沈姑娘又与我这次子看对眼了,这可算是躲不掉的缘分。”

    秦祐满脸笑容,似乎对着婚事及其执着,让沈之垣深感奇怪。

    他们沈家除了有几个钱,也没有别的优点了,他实在是想不明白其中的关节。

    他又看了看自己的女儿沈冷金,发现她时不时地偷看那秦家二郎几眼,眉宇间尽情意。

    心道:“罢了罢了,女大不中留,只要女儿满意就好。”

    沈之垣便顺着秦祐的话同意了这桩婚事。

    秦祐笑道:“既然如此明日我便携犬子前来下聘,只是目前只能列出礼单,这礼品到了京城我们秦家会一样一样给令嫒填补齐全。”

    沈之垣一惊:“为何如此匆忙。”

    秦祐不太好意思地道:“实在是我这次乃是为公事而来,已经耽搁了不少时间,若是再呆在虞州,回京怕是要被上头治个渎职之罪,故而才出此下策,贤弟不要误会,我们实在不是故意轻慢令嫒。”

    他语句恳切,又实在是有正当的理由,沈之垣也表示理解。

    临走之际,秦祐犹豫几次,终于是停下脚步,转头满带歉疚地说:“秦兄如今两家儿女算是定下了婚事,从此我们结成通家之好,我也不瞒你,我这孩子样样都好,就两样可能有些欠妥,第一,这孩子虽然也是我的亲生儿子,他并非原配而是姨娘所生;第二就是这孩子有些死心眼,看起来有些不正常,好叫亲家知许。”

    沈之垣听他这么说,心一沉,当即不乐意了。

    早不说晚不说,偏偏等到这板上钉钉才说,这不是笃定不好发悔婚。

    不是嫡子只是庶子,身份差了一大截,虽然配上自己的家世那是绰绰有余,总归叫人心里不舒服。再就是不正常,沈之垣又看了一眼秦书槐。

    他面带微笑,眉目俊朗,一双眼睛正落在自己的女儿身上,没看出哪里不正常啊,沈知垣心里稍稍安定,猜测这大概是对方的谦虚之语,也就不曾放在心上。

    便也跟着说了自家女儿的一些缺点,让对方也多担待点。

    你来我往之后,秦家父子起身告辞,秦书槐离开的时候对沈冷金微微一笑。

    沈冷金立刻羞涩地别过脸,一副在爱情中泥足深陷的模样。

    沈知垣捂住眼睛,实在是没眼看。

    女儿马上要嫁人了,沈之垣心里也开始谋划着给女儿准备嫁妆,同时也要叮嘱一番,切不可对男人过于看重儿忽略了自身。

    还有女儿外祖那边,也要递去消息。

    次日秦家携了媒婆上门,两家交换了婚书。

    婚事算是彻底落定了,秦祐终于放下心来,筹谋多时,总算如愿了。

    ……

    订婚之后,时间就紧迫起来,沈冷金正思考在出嫁前需要做的事情。

    不处理好,她难以安心离开。

    阿柿一直在一旁看着自家姑娘,最后终于忍不住了凑上前来,一脸凝重。

    沈冷金拧了一下她的脸笑道:“怎么又来怀疑我是不是你家姑娘。”

    阿柿摇头搬来一面铜镜,对着沈冷金道:“姑娘你自己看看。”

    沈冷金对着镜子看了看,倒映出自己不甚清晰的脸,并没沾什么东西,看起来很正常,抬起头看向阿柿:“有什么就直说,你葫芦你卖着什么药。”

    阿柿叹道:“姑娘你这几天实在是太没出息了,不就是个男人吗,我承认他是长得有些好看,可是还不至于到了这种地步,怎么又是扭扭捏捏又是含羞带怯的,阿柿对你很失望。”

    沈冷金:“……”

    沈冷金有些艰难地平复了心情,她自然是不能告诉阿柿事情的真相,于是笑道:“那倘若给你一个秦家二郎那样的相公,你要不要?”

    阿柿面露纠结之色,最后还是老实回答:“那肯定是要的。”

    说实话秦家二郎长得俊不说,见谁都一张笑脸,脾气也好,就单单那张脸,只看着就能多吃一碗饭,不两碗。

    送给她当相公,她做梦都要笑醒了,根本说不出违心的话。

    沈冷金微微一笑:“那不就是了。”

    阿柿一惊,糟糕她中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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