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场

    兰幼树长这么大,做过的错事多了去。若有人指责她说不该挑衅张啬夫,使得青城山遭此祸患,那她大约确实会反省自己。

    反省归反省,改不改得另说。何况事情既已发展到此等地步,倒不如迎面而上。

    她将刘樵夫送到山脚下,期间或许杀了几个杂兵,下手很快,不等这些掉队的人发出请求集合的信号便将人扬了。

    待刘樵夫进了山,兰幼树才骑上骡子,依照记忆里的方向,哼着歌穿过了一条条没有生气的路,来到张啬夫的住处。

    在他家院门外面依稀能听见从里面传出的嘈杂人声,一家的热闹衬得村子里别家的寂静;一如几十里地带没有烟火气息;完好无缺的张啬夫家立在其中显得独特。

    气象不等太阳西斜先渐暗,她抬头望了一眼乌云汇聚的头顶,不消说是要下雨的节奏。

    兰幼树无心躲雨,在一片惊雷过后的闪电下敲开了张啬夫家的院门,与敲门声一起落下的还有雨声。

    仲夏时节的雨和催债人一样来的凶,噼里啪啦的天像倒豆子般将雨水倒了下来,伴随着雷声电光,声势浩大。

    来开门的是张家小郎君,阴沉的天本就使心情不好,碰上有人来敲门更是烦躁,语气顶不好地喊了句:“谁啊!”

    等的人不着急,她一手顺着骡子的毛,声音明媚报了家门:“我,兰幼树。前些阵子借了你家的骡子,现在过来还你。”

    “兰、兰、?”这三个字烫嘴,张小郎念了几遍都没念顺,余留下唯一的念头:山上观里那位回来了!

    有耐心但只有一点的兰幼树看他迟迟不开门,抬腿一脚将门给踹开了,开口是无辜而又讥讽的话语:

    “你们家的待客之道退步了啊,之前请老观主和我来给你们作法事时,可比这殷勤多了!”

    迎面被门砸了个哐当的张小郎不及哎呦两声,气势上先输了:“你!你怎敢乱闯私宅!还有王法吗?!还有天理吗?!”

    被凶的她嘿嘿一笑人畜无害,潇洒地直径往前走:“我找你们家老子,你莫要挡路。”

    来的时间正赶巧,正是一家人吃晚饭点,穿过弄堂不意外的见到了屋里坐于主位的张啬夫夫妇。

    看到来人是她,张啬夫没好利索的身体越发疼了起来,激灵得哆嗦伸直了指头,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还是张氏反应快,大惊失色地尖叫道:“把她赶出去!!你们都是死人吗?!快把她赶出去!”

    即便她叫得如此歇斯底里,也不见得有人真的敢上前——兰幼树在青城山的威名不是虚设,而且诸位道教信徒对老观主免不了敬畏的,连带看他座下童子也是顾虑良多。

    除非有谁不信老天师,也不怕老观主。向来心思不正的张氏猛地想到了什么,刻薄的脸上显出毒蛇吐信子的歹恶来:

    “快去东乡请大父来!把他那一队兵都请过来!我就不信了!她再厉害能厉害过大父的刀!”

    高分贝的叫声刺得兰幼树耳朵疼,她就着离奇歪的重点说道:“不用请他们过来啦,我去找他们。”

    兰幼树手指一勾拔出了小腿裹藏处的短刀,明晃晃的刃对准了张啬夫的项上人头,乖巧的眉眼此刻藏着怜悯:“空手去不太好,所以我来取个礼物。”

    ——盛夏当季的雨虽大但往往落不长,来时轰烈与退去悄然。天安静了,有月色渐起,雨后的浑浊的空气混杂泥土的清香。

    心情尚可的兰幼树手里拎着一个湿漉漉的布包,开了活点地图和传送阵,地图上标记的东州兵像豆子洒下在盘子里的分散,合计原来遭了殃的不只有青城山,还有整个益州。

    她常记种花家教人谦温良恭俭让,凡事莫要鲁莽。比如说只身前往敌军阵营这种事,一合计绝对是离大谱的送死行为。

    可若要辩论的话,如成语“瞻前顾后”的双面形容词般,考虑太多只会显得拖沓犹豫,任性的兰幼树索性坚定一个原则:干就完了!

    豆子要一颗一颗捡,她即是传送到了最近的东州兵营。

    天色早已起阴翳,远处的山与田野逐渐被名为黑夜的巨兽所吞噬。

    这些懒散的东州兵聚集在一起,抢了道上哪家姓的村庄,占了人家的房屋当做营地,又在村头村尾处搭了个简易瞭望塔。

    见此陈设,惯是漫不经心的兰幼树甚至可以分出一句毫无意义的夸奖来:不愧是打过仗的,有点东西。

    但这个鸠占鹊巢的水平未免太低下了:难道不晓得就着孤立的房屋扎营,门一关相当于战场分割、很容易被人逐个击破。

    算了,人和人的脑子总是不能相通。在活点地图失效之际,她最后再扫了一眼,心下已有不全之策:村子里剩余的活人被圈在边缘角落里,那里守卫并不森严,可以先考虑救人。

    松散的匪兵并没有察觉到什么不对,她的到来悄无声息,寒刀出鞘一呼一吸间快速了结其生命,也没废那劳什子力气去翻钥匙,腕上刀花一转劈落了铁锁。

    金属窸窣掉下的声音、木门开阖的声音在寂静的晚上显得格外刺耳,传到如惊弓之鸟畏缩的村民耳中和黑白无常的索命无异。

    面黄肌瘦的他们大气都不敢喘,干睁着麻木而又恐惧的眼睛:不知道谁会被带出去、不知道今天轮到谁死了,不知道刽子手的刀什么时候落下——恐惧笼罩在逼仄的屋子里。

    兰幼树扯了个笑容,柔和了气场看似亲切些许,“我来救你们啦~”

    她以为她故作调皮的语调能将沉重的氛围打破些许,不料是石沉死水无波澜:没有人理会她,村民们挤在角落不言不发。

    惹得兰幼树好生挫败,叹息自己不该在这浪费时间的,寻思与其扬汤止沸不如釜底抽薪:等她把恐惧源头都解决了,村民们自会恢复正常。遂懒得理会,扭头要走。

    恰此时,有月光照亮了她的脸,好让里面的谁认出她来了,小声而又止不住的惊喜叫一声:“兰小道人!”音色从兰幼树这里听有些失真,使得一时间没辨出声源。

    她倒也不纠结,一歪脑袋好似先前在观里的可爱模样:“是我——所以等下逃跑的时候记住一定要往山上跑哦。当然啦,要是有人活够了向凑到主路那边也成,只是我不保证不误伤呢~”

    语毕,她手中刀刃一挽花,大喇喇地向着喧闹与光源走去。

    房舍与房舍的封闭性给兰幼树提供了很大的便利,墙与墙分割了战场;她的动作很轻,速度很快,几乎不给反应的时间,偶尔有桌凳罐瓦的响声也沉积在喧嚣浮躁的气氛里。

    等兰幼树解决完倒数第二个住宅出来时,不凑巧地和主营里出来的两个人撞上了。

    营处在村子的中心,四周搭建了木台烽燧,上面的火把亮着温暖的光,这光柔和了她的轮廓,又好像她本人就有一种亮度,即使是黑夜也让人一下看清了她的样貌。

    勿说是国色天香,可能放在成都的花街都未必能排的上号,最多只是让人看得顺眼舒服。

    他们没有注意到四周是如此的安静,更别说很少在意的远处鸱枭的叫唤。

    他们没有拿武器,这是不妥的;他们远离了如今那唯一闹腾的房子,这是不妥的;他们勾搭着来到了兰幼树面前,这是自寻死路。

    那些邀请她共赴良宵的话还没说出口已然被封喉,屋子里面的嬉笑声遮掩了他们身体沉闷倒地的声音,兰幼树踏过暗流的鲜血来到了门前。

    屋子闹哄哄的声音透过墙壁木门,她听得一两句说谁夸谁射箭不错、虎父无犬子——哦,那可真是歹竹出好笋。

    漠然着脸的兰幼树抬脚不客气地踹飞了门,蜡烛的亮光让她一瞬间晕了眼睛,模糊瞅见堂上为首坐着的谁似乎很是恼怒,老虎开嗓的怒气冲天。

    她一低,轻浅的笑了,样子任意而又妄为,:“抱歉,我现在不是很想跟你将道理。”

    说罢将手里拎了一路的包裹往主桌上一丢——张啬夫的脑袋咕噜咕噜滚了几步后,用圆鼓鼓的眼睛盯着东州兵首领。

    此举当是开战的宣言,不等对面作何反应,兰幼树已然抽刀溅血,解决了近侧身旁的几人。

    她转动刀刃的双手轻飘飘让人感觉不到什么力度,但每一下都砍在了致命的地方:心脏,颈项,太阳,脑户……起势落尾干净利索,招式衔接一气呵成,刀光所映之处已经尸骨成堆。

    等有人终于从酒精的麻痹反应中清醒过来、急匆匆地拿起武器时,死亡的刀刃先至。

    要兰幼树说,反抗不如躺平。她的刀很好的,躺平加酒精等于无痛去逝,若是清醒总归还是要疼上几秒的。

    在慌乱无序的场景中,造成这一场景的她却是心境平和,眼神温柔的如诸神的怜悯,杀意纯粹的似刈田间麦,即显现出矛盾诡异。

    兰幼树最后在桌子底下找到了哆哆嗦嗦的东州兵的将领,不想言语的徒手拧断了他的脖子,却是疑惑为什么一个将领会如此胆小怕事。

    那支暗箭适才切了过来。她的手还没完全从将领的脖子上松开,身体的本能已驱另一只手将短刀投掷出去。

    这只箭矢射出的确实好,而自己出刀的速度够快,造成的痛苦只有一瞬。刀刃破空斩过箭矢,最终定格在那搭弓的小孩胸口。

    兰幼树抽回利刃时,还残留嗜血的烦躁,却是微笑的再次开了活点地图和传送阵,看着上面标着的东州散兵,眼底望不尽仁慈。

    作为一个派系,作乱的东州兵自不会只有一波,她想着反正也就大开杀戒了,索性全灭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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