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1 章

    当金济夏将他在人堆里救下走失的小女孩再交换给她母亲的时候,距离梨泰院零点钟声敲响已经过去近两小时了,迟来的警方终于在第二日凌晨两点控制住了局面,此时警车、救护车灯将梨泰院的夜晚映照得红蓝相间。金济夏摸遍全身口袋想给崔宥真打电话时,他这才意识到他的手机在刚才的混乱中遗失了。

    此时巷道里横躺着的尸体已经被警方整齐地盖上黄布排列在街边等待殡仪馆的车辆运输,金济夏在伫立在正在被疏散的人群中,他看见自己曾经的同事死气沉沉地被警察抬着与自己擦身而过,他们曾经多少次游离在生死一线,执行重大又危险的任务,却没想到会丧生在一场小小的万圣节游街活动中。

    也许是一路入眼的伤亡人数太多,让金济夏此时已经顾不上心惊只觉得麻木。他穿行在这场残局里,想沿路返回酒吧,却在路程中被刚刚抢救完伤员,满头大汗的文周元从身后叫住了。

    “济夏!”

    “周元?你怎么在这里,她们呢?”

    “这边伤亡人数太多了,我帮着做了一晚上CPR。之前金室长带了人过来把夫人和阿尼娅接走了,我也不知道她们在哪儿,我现在给阿尼娅打个电话。”

    金济夏点点头随意坐在了街边的路沿上,他从踩踏最严重的那条街踩在高处错落的建筑物上救下了不少人,耗费了他大量体力。很快,文周元打完电话没过几分钟,他就看见阿尼娅从不远处朝他们跑过来,再往她身边看却没看见崔宥真。

    金济夏站起身,刚想开口询问,阿尼娅却错开文周元扑进他怀里。

    “感谢上帝!幸好你没事!”

    面对阿尼娅突如其来的“投怀送抱”,金济夏高举着双手与文周元面面相觑,就在他感觉自己的腰快要被阿尼娅勒断的时候,她终于放开了他。

    “你这个混蛋!为什么不接电话?!你知不知道你快把她吓死了!”阿尼娅推开金济夏,然后举起拳头砸向他。

    阿尼娅口中的“她”不言而喻。

    “她人呢?没事吧?”,金济夏不知道为什么阿尼娅会这么说,挠了挠后脑勺,“我手机不知道丢哪儿了,刚才街上人实在太多了。”

    “怎么会没事?!你真是个混蛋!”似乎是不解气,阿尼娅再次重重拍了一下金济夏的胳膊,“刚才青瓦台那个秘书室长到酒吧接她,但是因为你一直不接电话,她不放心就到处找你。我们在路上还碰见你那两个黑石的朋友,其中一个受了很重的伤都快要死了,另一个还给宥真说你们走散之后,你可能去踩踏最严重的地方去救人了。”阿尼娅语速很快,期间还狠狠瞪了金济夏一眼,“再后来没多久,她在路上看见一个和你戴着一款戒指的...尸体。”

    阿尼娅停下来喘了一口气,回想起刚才在那么多镜头前失态的崔宥真,虽然那块黄布下是一个恰好和济夏买了同款对戒的陌生男人,但她如弦般紧绷着的神经在看到黄布下的人之后,无论是不是金济夏都足以让崔宥真情绪崩溃。

    “你真的要把她吓死了!”阿尼娅打开手机随便翻出一条推送,刚才那段视频都占据着榜首。

    金济夏接过阿尼娅的手机,屏幕里崔宥真失魂落魄的样子被记录了个完全,他从这个视角里看见无数镜头围着她,一支支话筒如长剑般将犀利的问责对准她,但她却始终望向一个方向,在不知道看见什么之后跌坐在地。记者们很快将这一幕上传至互联网,并称这是第一夫人看到梨泰院惨剧之后的愧疚。

    虽然是在深夜,但视频点击量上涨得很快,评论里国民对这段视频评价褒贬不一,有人质疑她是在演戏,也有人反驳第一夫人又不是演员,哪怕是影后也演不出那么真实的反应,她看起来是真的在惊恐和担忧。但很快更多的评论聚焦于为什么第一个赶到现场的不是警察厅长,也不是安全部长,更不是总统,而是前段时间陷入干政风波的第一夫人和本应该陪在总统身边的青瓦台政务室长也全程如秘书般跟在崔宥真身边,并且从现场幸存者自发传到网上的视频可以看到首先到现场救援的也是作为私人安保公司的JSS,甚至比警察还快一到两个小时。

    对时政敏感的国民很快从蛛丝马迹中联想到,作为与JB集团有千丝万缕的裙带关系的JSS能反应如此迅速的到达现场进行救援,很大可能是因为也比任何国家高层官员更快出现在梨泰院的第一夫人能够调动他们,JSS和平昌奖学会难道真的如之前《韩民族》那篇爆料一般是隶属于本不该与经济界有任何勾连的第一夫人名下的财团。

    崔宥真的名字与干政、梨泰院等词条关联并在万圣节的凌晨再次在NAVER以及韩国推特趋势登顶,但就在这段视频被激烈讨论半小时后,青瓦台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一则来自《朝鲜日报》独家刊发的标题为【万圣节当晚消失的总统】的视频引爆互联网。

    视频只有短短十几秒钟,但镜头清晰地记录下了就在今晚踩踏事件发生的同时,赤身裸体的张世俊总统在高级会所房间里对持镜记者关于“总统先生,您知道梨泰院现在发生了什么吗?警卫力量迟迟不到是因为耽误您寻花问柳了吗?”的提问气急败坏遮挡镜头的丑态。

    时间已经接近凌晨三点,这场闹剧却在世界互联网以燎原的形式快速传播着,韩国国民的愤怒与悲切交织使整个国家在万圣节当夜彻夜未眠。

    “我去青瓦台找她。”金济夏将手机递还给阿尼娅,他没料到事情的走向会发展成现在这样,韩国社会几乎在一条条重磅消息中完全乱套了,但无论接下来会怎么样,他现在得陪在崔宥真身边。

    “等一下济夏!”阿尼娅一把拉住了看到新闻就急匆匆想赶去青瓦台的金济夏,“宥真她没有去青瓦台。”,她抿了抿唇,“她应该去检察厅了。”

    “检察厅?”

    “在被媒体拍到之后,我听见她和金室长说她会直接去检察厅。我不懂政治,但是济夏你也应该知道她去检察厅意味着什么...“

    在意识到今晚这场风波会再次将她干政的传言推到舆论顶峰的时候,为了不让自己陷入到被动的局面,崔宥真将主动接收检察厅的调查。

    “她走之前拜托我继续找你,找到了的话就告诉金室长,让她到检察厅去见她。”阿尼娅顿了顿,“如果没找到的话...也要告诉她。”,她回想起崔宥真临走时凄然惨白的脸色,“但是后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金室长把宥真的手机给了我,让我将它拿给JSS的具代表,说关系到宥真什么时候能从检察厅出来,一定让我要在今晚交到他手上,然后又说了什么JB集团崔会长和前总统什么的,之后她也火急火燎地赶去检察厅了。”

    阿尼娅将手机从衣服内袋中拿出来交给金济夏,“我想现在把它交给你应该更稳妥。”

    金济夏接过手机,用指腹轻轻摩挲着,上一世至关重要的U盘里装着库马尔门的秘密,成为扭转局势的重要棋子,难道这里面也是关于库马尔门的资料?他眉头紧锁,眉宇之间形成了一道深深的沟壑,他意识到崔宥真一直在棋盘上布局,但今天因为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她走了一步险棋,铤而走险得竟然将这么重要的资料交给具代表这样一个不值得信赖的棋子。

    这一世的崔宥真似乎并不想利用他让他过多地卷进政治斗争的漩涡,哪怕是让金济夏入驻青瓦台,对他下达过最多的命令也只是,待在她身边。

    事情的走向已经和上一世变得截然不同,金济夏在这里失去了先机,他想要帮崔宥真,首先就要弄清楚手机里到底装了什么。

    他同阿尼娅他们告了别,离开依旧混乱的梨泰院,随意找了一间网吧将手机插入电脑转接口,手机的密码锁是她入驻青瓦台那一天的日期,金济夏没有费太大力气就猜到了这个女人的心思。但当他解开密码,屏幕停留在通话记录的页面,他看见几小时前崔宥真给他拨打了多达13次未接通的来电,以及四条短信。

    【你在哪里?接电话】

    【金室长来了,我现在要回青瓦台。你在哪里?】

    【不要和我开这样的玩笑,接电话】

    【济夏】

    金济夏握着手机,这些文字让他感受到那时崔宥真慌张的情绪,他不该让她这么担心自己的。

    手机应该是原本要交给具代表而被临时处理过的,程序文件中仅有两个文件夹,分别写着【崔胜元】与【金政勋】,金济夏打开第一个,里面竟装着包括44个张世俊总统演讲稿在内的200多个文件,其中不乏有正式活动演讲稿,还有国务会议发言,大选游说文章,以及当时的大选候选人电视讨论资料等等涉及国家机密的文件。

    金济夏很快反应过来她是想将干政的罪名祸水东引嫁接给崔胜元,达到一石二鸟的目的。金济夏快速浏览完第一个文件夹之后,又打开了名为金政勋的文件,里面赫然陈列着前总统和库马尔门交易合作的罪证,当然在这些材料里,JB集团和其他和金政勋无关的财团被摘了个干净。

    真是个不打无准备的仗的女人,金济夏对着满屏的“干政罪名”轻笑道,原来她早就为这一天做好了万全的准备,金济夏已经知道他现在要将这个U盘带去哪里了。

    梨泰院的救援进行到第二天上午才将所有伤患人员全部送往医院,警方封锁了踩踏最严重的巷道,与之同时在国民对昨晚因为总统私人缘故而导致救援到凌晨警方才展开进行了强烈的谴责和谩骂,更引起国民愤怒的是,一贯立爱妻人设的总统耽误救援的私人原因竟然是因为去高级会所找小姐。

    但因为梨泰院事件而引起的蝴蝶效应还在继续煽动。事故发生的第二日中午,韩国检察厅以国际紊乱的罪名对张世俊总统开展实施了国政调查,特检官方隐晦地在公示文件中表明是因为有关干政事宜,很快网络上便有媒体称昨晚凌晨第一夫人崔宥真被带去检察厅。

    韩国社会持续性大地震,梨泰院踩踏事件便交由副总统及总理代行处理。为了平息国民的愤怒,上至总统,下至首尔警察厅厅长及青瓦台警卫安全室室长也一并进入检察厅接受调查。

    “哈哈哈哈哈,这下我姐姐算是彻底完蛋了。”崔胜元此时坐在JB集团的会长办公室里,翘着二郎腿观看着午间新闻,屏幕里的新闻评论员正就此次一连串的爆炸性新闻做着形势分析,在公检方并未表明是否真的是如传言一般第一夫人涉险干政的真相时,他们通过目前的局势进行着大胆猜测。

    “恭喜您,以后...”,崔胜元的秘书站在身侧配合着他的喜笑颜开,但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突然闯进来的警察与公检人员打断了。

    “崔胜元先生,你被指控涉险非法干预国政,现在需要你配合检方进行调查。”为首的公检人员出示了逮捕令,然后示意下属将眼前的男人羁押归案。

    “你们疯了吗?!我干政?干政的不是我,是崔宥真!放开我!”崔胜元抗拒挣扎着警方的逮捕,发疯般怒吼道。

    “有你公司内部高层员工联名向检察厅举证举报,无论是不是,请你配合检方调查跟我们走一趟。“

    “啊!!崔宥真这个疯女人!”崔胜元此时已经意识到JB集团内部已经被崔宥真的势力完全渗透,他毫不怀疑检方会很快在他这里找到所谓他“干政“的铁证。

    既然干政这把火是由崔胜元点燃,最终引火自焚的也只会是他自己。

    崔宥真在等待这一天来临之前埋下的所有棋子都在今天环环相扣,高歌破阵地按照她的预期将敌人一个一个吞并。但此时她坐在检察厅昏暗的调查室里面,面无表情地注视着刚才检察厅长亲自端给她的一杯清水,她必须待在这里等待外面的棋局取得完全胜利。

    “夫人,您可能还需要在这里坐一段时间,我们刚刚将崔胜元带回检察厅,取得了他电脑里关于国政的文件证据,再加上金室长愿意作为证人承认她受崔胜元的操纵掌控,向他传递国家机密文件,我想很快就能为张世俊和崔胜元定罪了。”

    比起没有实权的总统,特别是眼前这个女人在以检察制度改革作为威胁之后,检察厅长更明白财阀才是最不能得罪的人。就算张世俊下台,下一任总统,下下任总统也难保不会对掌握韩国经济命脉的JB集团掌权人耳提面命,他很清楚崔宥真的手段和人脉可远不是她那个庶弟可以比拟的。

    但崔宥真闻言却并没有露出高兴的神色,只是微不可查地点了点头,目光仍然看着那杯清水出神,“梨泰院那边怎么样?”,迟疑了一番又轻声问道,“金室长那边没有要汇报的事吗?”

    “您具体指什么呢?金室长在您来之后没多久也跟着来了,可能对梨泰院的事情不太清楚。”检察厅长琢磨着崔宥真话里的意思,“梨泰院救援那边有副总统在负责,国民的情绪在我们对总统连夜展开调查之后稳定了不少。而关于您的一些舆论,我们很快将发布正式文件,指控崔胜元,这个您不用担心。以及在检方开展对金室长的调查之后,您可能不太方便这段时间再经常和她会面了。”

    这一任的检察厅长是一个有野心有能力的新官,他事无巨细地将梨泰院的后续工作安排向崔宥真汇报,但她的丝毫表情没有丝毫放松,检察厅长便知道自己依旧没有踩准崔宥真真正想知道的问题。

    “也没有其他人找过我吗?”崔宥真转过身面向他,明明即将取得一场大获全胜,但如人精般的检察厅敏锐地从她的眼神中看到绝望与希冀交织并存着。

    距离和济夏分开已经过去十几个小时了,他还是半点音讯也没有。

    于是他犹豫了一番,“……总统一直在隔壁调查室嚷着要见您,如果您是指这个的话。”

    她眼中的希冀更暗了些,“告诉他如果不按照我给他的剧本演的话,他很快就会变成大韩民国第一个在公检调查中畏罪自杀的总统,我也会让他们一家三口子在地下团聚。”崔宥真用最平静的语气框定了张世俊的结局。

    “我明白了。”检查厅长有些不寒而栗,但他无法忽视崔宥真仍旧注视着他的目光,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开口,“......没有其他人了,夫人。”

    检察厅长清晰地看见她眼神中微小的那点希冀在自己说完后也湮灭在空洞的黑暗中,他不敢再说话,替崔宥真掩上调查室的门想给她一个单独的空间,她还需要在这里待上至少两小时,直到检方正式出台崔胜元涉政的通报。

    “梨泰院...”在门被彻底关上之前,检察厅长听见崔宥真再次开口,她似乎费了很大力气才将这句话完整地说出口,“伤亡人数有多少...死亡名单有了吗?”

    “还没有,安全部正在统计具体人数,但通过昨晚设立的失踪人口登记处推测,伤亡总人数应该超过五百人。”

    检察厅长手放在门把上,见崔宥真不再说话,他才终于将调查室的门关上。

    他会没事的。

    崔宥真双手交叠紧握成拳,将前额抵在拇指的骨节上,一遍又一遍地安慰着自己。在她的棋盘终于尘埃落定,打下一盘漂亮的胜仗的时候,却意外丢失了她最宝贵的Knight。

    再完美的棋局也变成了残局。

    万圣节第二天下午17时,独立于韩国法务部的最高检察厅发布了一则震惊全球的调查公示,成立专门调查韩国第十八任总统张世俊与JB集团会长崔胜元紊乱国政事件的调查小组,并称已经掌握实质指控证据及证人,将会不日面向社会公开监督。很快,在野党方面则直接出现了将其升级为政权门,加上万圣节事件发生当晚曝光的丑闻,舆论开始煽动了弹劾总统的风声。

    至此,再次被检方证实与此事无关的第一夫人崔宥真堂堂正正地走出了首尔检察厅。而国民舆论总是会怜悯被丈夫背叛的柔弱女人,在张世俊那段经由她一手放出去的视频曝光之后。再加上昨晚崔宥真无意中被直播镜头拍下来面对梨泰院惨案时那段悲切的模样,更是让愤怒的国民在Naver留言板直呼与其有那样的总统,还不如让第一夫人真正掌权诸如此类的舆论风声。

    崔宥真从首尔检察厅走出来,眼下是长长的百阶梯,身后堪称巍峨的四方角建筑下用公文黑体写着“为了使国民安居乐业,大韩民国大检察厅长久以来一直追求社会正义”的标语下站着个她,这让崔宥真感觉讽刺至极。

    夕阳余晖的产物打在崔宥真身上却让她感受不到半点温度,迎着初冬凛冽的寒风,她踩着高跟鞋一阶一阶走下长梯,起初她还一步一格地向下走,后来越走越快,甚至两格并一步地跑起来。

    这让她回想起当年在巴格达政府,也是这样的百阶梯,她满心欢喜地想去和济夏分享她胜利的果实,但是...

    那个不听她命令就擅自离开她的狼崽子。

    她压抑着内心的哀戚和恐惧向下跑去,但她要去到哪里?

    梨泰院吗?她不知道。

    直到具代表叫住了她,“夫人?”,他发现崔宥真似乎根本没有要为他驻足的意思。

    作为崔宥真一石二鸟棋盘中最重要的棋子,因为金室长舍身指证她受崔胜元指示通过青瓦台政务室长的位置为他传递国家决策、国会决议等重要政府文件,而无可避免地将受到检察机关以违反《总统记录物管理法》和泄露公务机密的罪名等起诉。

    尽管崔宥真可以通过一些利益交换等待下一任总统的特赦令,在不久之后将金室长接出来。但这意味着金室长将会有长达至少数月的缺席,而在此期间具代表便承担起部分金室长的职责,包括今天亲自来首尔大检察厅接夫人的任务。

    在金室长和朱室长双双接受调查后,具代表对突如其来繁重的外派工作甚不熟练,在他将安娜小姐安排出国之后,连带着她身边的殉葬组就一起从机场赶来了检察厅。

    具代表满脸堆笑地凑上前去,他在今天不到二十四小时的时间无数次庆幸自己“买对了保险”,夫人这趟青瓦台之旅虽然短暂,但这女人竟然在短短一年时间将自己的所有目的全部达成,并且全身而退。

    处事圆滑的具代表还是一眼便看出了崔宥真现在的不对劲,“夫人?”

    崔宥真这才注意到具代表大张旗鼓地带了三辆车的人来迎接她的凯旋,她的目光急切地在十多号警卫员身上梭巡,这场景似乎完美复刻了六年前的巴格达。

    还是没有,他不在这里。

    K2在哪里。

    崔宥真张了张口,却胆怯地踌躇着,口中全是苦涩的味道。她茫然无措地将具代表看着,等待他来宣判这场耶稣对她贪心的惩罚。

    具代表被崔宥真不明意味的眼神盯得内心发毛,只能擦了擦额前冒起的密汗,参照过往金室长那样汇报起他认为重要的工作,“JB集团几位元老在今天向夫人您发来了投名状,是他们联名向检方举报崔胜元涉政,那几位确实在财政届还算是有分量的人物。并让我转告您,他们会在理事长更换会议上为您提供必要的帮助。“

    这应该是夫人现在最想听到的消息了吧?具代表偷偷观察着崔宥真的表情,却发现她似乎对已经收入囊中的JB集团表现得太无动于衷了,于是他眼珠子一转继续道,“JSS那边您放心,检方就算把公司掘地三尺了,也不会查到半点对您不利的消息。”

    “梨泰院...”崔宥真终于开口了。

    “这您也不用担心,梨泰院那边我会向检方申明昨晚的行动全是出于我的决策,况且JSS也在这场事故中也损失了三名警卫员,我想检方应该不会太为难我们。”具代表松了一口气,他自以为终于知道崔宥真到底想知道什么了。

    “...谁...?”

    “什么?”具代表疑惑地请示道。他在此刻才觉得他是真的老了,完全无法揣摩老板的心思了,想当年他可是领导老板们一眨眼就知道他们心里转了几道弯的人精,不然他也不会爬到今天这个位置。

    “JSS...谁死了...?”

    “哦哦,对,谁死了!谁死了?”具代表没想到崔宥真竟然会关心JSS在这场踩踏事故中丧生的警卫员,他显然没有为这个问题准备好答案,只能捅了捅站在一旁的下属。

    “J4,Q5,还有...还有...还有K...还有谁来着?”具代表重复着助手站在一旁小声的提醒。

    “哦!K2!”具代表忽然提高声音。

    K2。

    这一刻,崔宥真感觉自己如同坠入了一个巨大的黑洞,身体的每一根神经都在随着具代表的话而颤抖,四周如死寂般的黑暗将她吞噬,她在痛苦与绝望中沉沦。

    崔宥真的面色瞬间苍白如纸,仿佛被无形地力量狠狠推了一把,她的身体猛地一晃,整个人在僵直几秒后又发软地倒下去。

    失而复得,得而复失。

    能量守恒定律予以她最残酷的交换。

    但又是一只手恰时地握住了她的胳膊,及时雨般阻止了她的坠落。

    “韩国大检察厅连饭都没给夫人您准备吗?站都站不住了。”

    得而复失,失而复得。在重新排列这八个字的顺序后,她咽下苦果,得到了一场淋漓尽致的胜利。

    再大的风暴不过是一次呼与吸。

    崔宥真缓缓转过头看向扶住自己的那个男人,在他灿如暮色的瞳孔里,她看见自己汹涌的爱。

    “就算是立了大功,也不能这么跟夫人说话!”美兰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到济夏不远处,在听见他“大逆不道”的话时,心里为他捏了一把汗,狰狞着五官小声提醒着他。

    “夫人您别跟他计较,这臭小子虽然没礼貌,但是还算靠谱。您给的文件就是K2潜进崔胜元办公室上传到他的私人电脑的。”具代表的釜山口音在此刻显得更突兀了,“你从哪儿冒出来的?刚还没看到你。”

    “就只是,英雄救美的戏份多花了我点时间。”金济夏耸耸肩,松开了崔宥真的胳膊。

    “你这小子,说什么呢....?”具代表刚想斥责这个口无遮拦的警卫员,就被眼前发生的这一幕所震撼,他眼睛瞪得几乎要跳出眼眶,花白的头发根根分明地直竖起来。

    在具代表宽广的人生经历里面,现在发生的事情也足够让他瞠目结舌,结巴得化身那个‘老实巴交’的朱室长。

    他看见自家老板,那个冰山魔女,整个人直接扑进了她身边帅气的警卫员怀里,而那个没礼貌的K2更是胆大妄为地紧紧抱住了她的腰,在所有JSS下属众目睽睽的注视下,抱着他们共同的老板在空中转了一圈,黑色的裙摆在夕阳中称成了一幅画卷。

    具代表无意识地后退了两步,然后使劲眨了眨眼睛,他怀疑自己置身在了爱情电影拍摄现场。

    介于女主角的身份,他将其定义为惊悚爱情电影。

    美兰却在震惊中还多了一份恍然大悟,她想起那场饭局,济夏朋友那句无厘头的话。

    她终于知道为什么是既柔弱又强势了。

    幸福曾经是我握不住的幻梦,我一个人走过太多泥泞不堪的道路,当痛苦逐渐变得麻木,怨恨与绝望滋生,但你忽然从天而降,一次次成为席卷我人生痛苦的那场暴雪。

    因为有你在我身边,我永远不会输,亲爱的。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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