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审

    绿姨娘脸上闪过一丝慌乱,很快又强笑道:“女郎,我本就是丹阳王府出身,与旧主有些关联岂不是很正常?”

    燕倾辨着绿姨娘的神色,回头吩咐梓叶:“将点珠拉出来,两人分开,勿让她们串联。我回来还要再审。”

    说着提裙转身,匆匆向外走去。

    行至院门口,燕倾驻足对门上两个壮妇道:“庭院闭门。此刻起,绿姨娘、点珠、洒扫的婆子全都不许出院门。”

    卫昭在她身后一步一问:“妹妹去哪里?就这样放着她?她身后竟真有个‘郎君’?还是阿照他爹?阿照他爹为何要害咱们?害云阳王……”

    他问到这里,恍然察觉自己蠢死了,两个王爷相争,能是为什么!

    燕倾看看天时,顿住脚步,向卫昭道:“阿兄去皇城,唤阿爹回来。”

    卫昭只当她乱了心神,这等大事家里是得有个拿主意的,便道:“好,绿姨娘如何处置,是要阿爹发话。”

    燕倾烦躁地等在王夫人处,她现在急需撬开绿姨娘的嘴,探出丹阳王针对慕容止的谋划。

    可绿姨娘嘴硬,不动刑怕是不行。

    既然要动刑,最好是卫光与王夫人一起,将来处置起绿姨娘来,才不生龌龊。

    燕倾这会儿十分想法里,倒有两分是替王夫人考虑,不欲令她母亲为难。

    王夫人见她面色不虞,问她何事,燕倾便将连审加猜得出来的真相缓缓告诉了她。

    刺探书房、意图陷害卫府并剑指云阳王府、联合丹阳王刺杀燕倾……

    王夫人听得心惊肉跳,跌坐椅中喃喃道:“怎会如此?”

    一时卫光回来,他路上已经听卫昭简单说过,此时暴跳如雷,提剑而起:“我与你阿娘不曾薄待她,老子要去问她,她为何要做下这等事!”

    转眼到了绿园,卫光雷霆手段:“将她与她院中侍女、仆妇分开,一个一个审。”

    得知燕倾已将她们分开,他便着扈从:“绿姨娘与贴身的点珠,一人二十杀威棒,打完了我亲自审。其他仆妇,你们分开去问。”

    绿姨娘被拖到卫光脚下,先冲着燕倾冷哼一声:“小女郎找了大人来出头了?”又对卫光疯狂笑道:“将军天天听女人摆布,从前为着夫人,今日看来是要拿我哄女儿开心?”

    笑完了,她便再不肯张口。

    她料定卫光此来,怕是已经听信了燕倾的话。

    燕倾猜出了丹阳王又如何?她绝不会对着卫光多说一个字,替丹阳王招祸。

    卫光气得将她一踹,王夫人却虑着卫文逸:“不要再打了,文逸过两日还要来看她,吓着孩子。”

    绿姨娘冷冷看着侧方,不理会他夫妻二人。

    卫光只得去审问点珠。

    点珠被打了二十棒,已经有些怕了,她颤抖着趴在地上,一见卫光进来就瑟缩了下。

    听着卫光问丹阳王府的事,她起先还说不知道,待卫光令人将她拉出去;“再打三十。”她忽地抱住卫光的腿:“将军饶了我。”

    再打三十,就要打死了。

    卫光沉声道:“给你一刻钟,说些有用的出来。”

    点珠哐哐磕了几个头:“我说,我说。”

    随即说出许多事来。

    她是丹阳王使计让牙人塞进卫府的,绿姨娘用着她的身份往外行走,偶尔不便时也直接派她传话。

    日前王夫人虽将绿园禁足,也只禁绿姨娘一人,点珠还能出来走动,绿姨娘还扮作她的样子出了两趟门。

    侍女出门不打眼,门上仆妇们才未曾发觉。

    燕倾觉察她讲得零散无用,直接问她:“丹阳王让你们去书房做什么?”

    点珠却道:“回女郎的话,王爷有要事都只肯知会姨娘,婢子只传些小事、送些东西,书房的事婢子真不知道,求女郎去问姨娘。”

    她对丹阳王存了些心思,偏偏绿姨娘守得紧,她主仆实则有些嫌隙在。是以她指望着卫光放了她,去审绿姨娘。

    却听卫光道:“打!”

    扈从的棍棒再次敲下来,点珠挣扎着哭起来,两下之后再次吐口:“将军饶了我,书房的事委实不知。将军让人出去,我说一个大机密。”

    卫光皱眉,与王夫人、燕倾等人对视,向扈从挥挥手:“都出去。”

    一时房中只剩下卫府四位主人,点珠擦着脸上涕泪跪坐起来,待卫光等得不耐烦时,终于开口:“将军可知,小公子他……他不是您的。”

    卫光一只手将点珠抓至眼前,厉声道:“你再说一遍!”

    点珠脚尖点地,抓着他的手臂慌乱叫着:“将军,将军,是真的。”

    卫文逸,确乎不是卫光的儿子,而是丹阳王的种。

    那日卫光在丹阳王府醉酒,躺在他身侧的阿绿早就已怀有身孕,卫光当夜实在不曾沾过她分毫。

    可怜卫光,听了点珠此言,神情恍惚望着王夫人:“月娘,他们害我……”

    他们给他戴了一顶绿油油的帽子,还附赠一顶小帽子,他为此受了王映月多少挤兑,王映月自己心中又有多少委屈。

    房内四人心中掀起惊涛骇浪,却听得外头响起喧哗:“小公子,小公子,将军找姨娘问话,您不可进去。”

    接着卫文逸的声音传进来:“我好几天不见父亲了,正好去找他。”

    燕倾匆忙出来,将他拦在院中:“文逸,你怎么来了?”

    卫文逸抬头看她,扬起一张大大的笑脸,道:“阿姐,今日休沐,阿兄答应了带我骑马,我去找他,都说你们在绿园,今日这么齐全啊。”

    他说着话牵住燕倾的手,就要往前走。

    燕倾将他拉住,蹲下来抚摸着他的头,心中酸涩难忍。文逸虽与他们隔母,日常她们也要好的。

    她轻声道:“文逸,大人商谈要事,阿姐先带你去玩可好?”

    卫文逸看了看紧闭的房门,犹豫了一瞬,乖巧点头,还道:“阿姐不需要在此吗?让梓叶姐姐陪我就行。”又问,“阿姐,大人说完话,今日一同用饭吗?”

    他很少见家人聚得这么齐全,心内很期望一大家子呆在一处。

    燕倾看他这么懂事,越发心疼他,又怕绿姨娘那头传出声音,忙带着他出了门。

    他们一走,绿园的大门紧闭,卫光让人将绿姨娘提出来,扔在点珠身旁。

    王夫人轻声道:“将点珠杖毙。”

    点珠惊恐地睁大眼睛,奋力向外冲去。

    扈从们几下将她拦住,堵了嘴押在绿姨娘身旁。

    棍棒打在身上,传出闷闷的声音,点珠死命挣扎。

    她不知,她说的这等惊天秘密,还是带到坟里才令人安心。王映月平常再仁慈,也不会允许卫光这个污点被更多人知道。

    绿姨娘从头到尾看着点珠一点点停止挣扎,挺直的脊梁终于塌了下去。

    卫光将她踢倒,恨恨咬牙道:“丹阳王的事,你说是不说?若再隐瞒,我先杀了你儿子。”

    绿姨娘一听便知文逸的事已瞒不住了,声嘶力竭道:“卫光你个活王八,你敢杀了我母子,那就是谋害皇族。”

    她如今,只有这一道挡箭牌了,文逸怎么说都姓慕容。

    王夫人按住卫光,缓声道:“稚子无辜,你们都不要拿文逸说事。阿绿,我的为人你清楚,今日不论你说了什么,我都保文逸无事。你来卫府五年,我与卫光险些因你决裂,你该给我个说法。”

    绿姨娘看着点珠的尸体沉默半晌,终于道:“夫人原是个慈悲人,跟着卫老虎时间长了,竟也这么凌厉。你们夫妻,一个屠城,一个杀人,果然什么锅配什么盖。”

    卫光一愣,一种类似兽类的直觉,让他抓住了绿姨娘话中深意:“屠城?你为何提这个?”

    绿姨娘呸地一声啐了一口,道:“我今日不提,等你打死了我,当着你夫人继续装好人吗?”

    她知狡辩无用,也怕了落在身上的棍棒,此刻就想图个痛快。

    于是继续道:“我九岁时,代州城破,卫家军屠城一天,致我父母皆亡,卫将军,代州上千条人命,你可还记得?”

    十几年前,代州一直处于大燕与天秦争夺之中。

    某一日,卫家军突进,攻入州城。与往时做派不同,这一回忽有人下令屠城。

    屠杀持续了一整天,代州十之其一的百姓死于此役,无数财富充作了军资。

    此后代州便正式并入大燕疆域,直到今日。

    那时,阿绿九岁,她的爹娘就死在那一场屠杀中。

    后来她被人贩到洛阳,做了歌女,十五岁时遇丹阳王,十九岁被丹阳王给了卫光。

    她甘愿认卫光这仇人作夫君,替丹阳王传递消息,不过是因为丹阳王答应了替她报仇。

    原定的往卫府塞密信,也是她出的主意,丹阳王采纳了,才由着她去踩点。

    绿姨娘讲到此处,凄然一笑:“可惜你女儿乖觉,她竟悔婚云阳王府,陷害卫府对王爷再无益处,才让你卫光逃了一命。”

    卫光怔怔听她讲完,神色复杂看着她,道:“是我治军不严……”

    绿姨娘冷哼一声。

    卫光怜悯地看她一眼,继续道:“带领屠城的,是我那时的副将,如今的兵部尚书傅昆,也就是你主子丹阳王的亲舅舅。”

    绿姨娘愣了一愣,凄声喊道:“我不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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