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陆怀瑾的能力，清凌从未怀疑；对于陆怀瑾的性格，清凌也了如指掌。如果如实陈述，他少不得絮絮叨叨。所以一看见陆怀瑾冒头，清凌就吩咐徐倩让红光厉鬼赶紧跑。

    徐倩说道：“她已经跑了。她说来了个厉害的天师，她先走，等会再来找我。”

    清凌气得牙疼，凭什么陆怀瑾来红鬼就跑，她来，红鬼就熟视无睹。

    徐倩指了下躺在床上的谢握瑜：“他没事吗？”

    清凌这才注意到他脖子还在流血，连忙拿毛巾盖上：“完了，陆怀瑾又得骂我了。”

    果不其然，等陆怀瑾跟着徐倩上来，看到谢握瑜伤势，第一件事就是责怪清凌没有保护谢握瑜。

    清凌心里不屑，面上却不得不敷衍，同时嫉妒追随陆怀瑾而来的弹幕。

    当反派待遇就是高，随便批评个人就有人夸他帅。

    清凌收回看弹幕的心神，淡笑说道：“虽然我没护住握瑜，但这不还是有姜天师在吗？”

    姜月然淡淡一笑。

    她从来是最温柔娴静不过的性子，听到清凌的调侃也没多说什么，只是上前：“我来吧。”

    她洁白如玉的纤手轻轻覆上谢握瑜的伤口，一阵淡青光的流光闪过，谢握瑜脖子上的伤口就已复合。

    虽然不是第一次观看，清凌还是忍不住在心中暗叹。姜家神技果然名不虚传，这不符合生理常识的术法究竟怎么做到的。

    见谢握瑜伤口愈合，姜月然转眸看向清凌：“我还以为这种细微的伤口，清首席就可以处理。”

    清凌尬笑：“姜天师言重了，我一个粗俗的风水相师哪里懂得这些。”

    姜月然若有所思地笑笑，眸色却暗下来，叫人窥不出她的情绪来。

    陆怀瑾道：“清天师实在过谦，清天师如今是玄门首席，如果只能用‘粗俗’形容自己，那我和姜天师算什么？”

    算你有病？我说个场面话你都要杠一下。

    眼见谢握瑜伤好了还不行，清凌将空间留给月然，拉陆怀瑾出房间，并贴心关上房门，防止楼下的喧闹吵醒谢握瑜。

    “陆天师，实不相瞒，我有一事求你。我希望你帮我找一人。”

    她知道陆怀瑾最擅长测字，拉着陆怀瑾下楼要找一根毛笔写字给陆怀瑾测。

    陆怀瑾却不动，回身望着被清凌关紧的徐倩婚房，“你真放心他们在一个房间？”

    这有什么不放心的，姜月然虽然主修医，但实力不容小觑，又出身世家，见识渊博。哪怕徐倩不想和他们合作命厉鬼杀回来，有姜月然保护，谢握瑜也出不了差错。

    见她满脸疑惑，陆怀瑾叹口气说：“是我小心眼了。握瑜和姜天师曾两心相许，虽然自从清天师你出现后他们俩就分开，但孤男寡女，我难免顾虑。毕竟姜天师向来冷静自持，可她刚才对你的态度，却实在算不上友好。”

    “所以陆天师你刚才不是在损我而是在帮我？”清凌恍然大悟，等陆怀瑾脸色变差，她连忙道歉，“是我误会了。陆天师，我跟你道歉。不过我想，纵使握瑜、姜天师曾两情相许，现在放他们在一起，他们也不会做逾越之事。毕竟他们身边，有陆天师你这样渊渟岳峙的人做榜样。我不担心他们，就像我不担心陆天师你一样。”

    陆怀瑾脸色瞬间黑下来。

    清凌软声道：“好了，陆天师，我们不讨论这个了。我相信姜天师，你也相信你表弟，你先帮我找人。”

    自从通过弹幕得知陆怀瑾喜欢她，陆怀瑾在清凌眼里就是最好用的工具人。

    陆怀瑾测出她要找的人在东南方，具体位置他还要靠近才确定，清凌嫌走路太麻烦，问徐倩借了辆车。

    陆怀瑾不情不愿坐到电动车后排，为了避嫌他抓的是电动车后排，清凌发现他不长嘴的时候还是挺乖。

    早知道他这么听话当初就不必求到谢握瑜面前。

    清凌启动，一边顺着东南方的路开一边问道：“陆天师，你来干什么，不会真觉得我杀了庄首席？”

    “不行吗？”陆怀瑾反问。

    “行行行。”清凌大笑，“陆天师，你以后要是喜欢女孩子，可别像现在这样别扭，不是所有人都像我一样好脾气。”

    “我才没有别扭。”

    “你没别扭，你要怀疑我，喊特安部调查我不就行了，何必亲自来？陆天师，别人都说你有一双特别的眼睛，你看到什么了吧？我黑气缠身，或是厄运临头？你来保护我？”

    陆怀瑾沉默良久，才应了一声：“嗯。”

    清凌抓住机会，说：“陆天师，我知道你面冷心热古道热肠，但以后我的事你大可不必担忧。你我之间，到底隔着性别，更何况我混了那么多年，没那么容易死。”

    这句话不知道戳中陆怀瑾哪点，他冷笑了声，说：“我倒不知道，什么时候我关心同僚也要听从首席号令。对清首席而言，性命难道比男女之别更重要？”

    清凌轻轻应声，说道：“我毕竟是山里出来的孩子，难免封建。”

    陆怀瑾冷声：“那以后清首席再被特安部叫去救人，一定记得只救女不救男。”

    “我尽力。”

    “也别救我。”

    那都是多少年前的事了，还记得呢。

    清凌道：“我发现你这人真讨厌。”

    陆怀瑾喊道：“停车！”

    清凌大惊：“不是吧，陆天师，我就说句你讨厌你就帮我找要找的人了？”

    虽然自古暗恋出傲娇，但这已不止是傲娇范畴。

    “到了。”

    清凌连忙刹车，车随便停在路边，又往南走了几步后，他们面对的是，一面波光粼粼的青草湖。

    “又是淹死的？”虽然早预料到邵苗苗可能死了，但看到湖清凌还是惊讶了几秒。

    陆怀瑾掏出家伙就要招魂，清凌不解：“你不应该可以直接看到吗？”

    谢握瑜都行，他不行？他的是劣质阴阳眼？

    陆怀瑾鄙夷地看她一眼：“鬼太多。”

    清凌的家乡属于水乡，随便一条河一面湖都有可能有几百年历史。

    几百年历史，淹死在里面的人自然不会在少数。

    这些生前横死的鬼，死后若是不能及时找到替死的鬼，就会无法转世投胎，一直徘徊在淹死的湖泊里，无意识地拉过路的人下水，直到魂与魄烟消云散。

    清凌见他在那摇铃，忍不住问：“陆天师，你是不是不仅和握瑜一样看见鬼，还能看见握瑜看不见的东西？”

    铃声停下。

    “是。”陆怀瑾道，“我和他祖上，有一位杰出的风水师，传闻是人鬼之子，能看见人所不能见之物。我和握瑜，继承了他的血脉。”

    “那你们母亲继承了吗？怎么没见伯母在玄门混？”

    清凌没见过谢握瑜的母亲，却见过陆怀瑾的妈妈，老实说，那是位很端庄典雅的夫人，温柔的性情和陆怀瑾截然不同。

    但不知道为何，比起陆怀瑾，清凌更畏惧那位陆夫人，甚至超过对姜天师的恐惧。

    “我小姨没生病前，也是玄门赫赫有名的风云人物。至于我母亲……由于某些缘故，她不能修行术法。”

    “就和握瑜一样？”

    “就和握瑜一样。”陆怀瑾又开始摇铃。

    清凌感叹道：“太可惜了，你们家的血脉，简直天生的风水师圣体。陆天师，我能不能求你一件事，将来你要早死，能不能把你的眼睛给我。我也不白要你的，我要是死得比你早，我把我的气运给你。我可是上上等气运。”系统严选。

    陆怀瑾瞥了她一眼，收回目光，“我怎么没看出来。”

    清凌想想自己的身世和命途，确实没太多说服力，只能逞强：“我可是有大功德的。功德高的人气运绝不会太差。”

    “以前是，现在就差黑云压城。”陆怀瑾淡淡地说。

    “那是我运气被人偷走了，等我偷回来就好了。”等运气回来，她就不可能早死，她可以安心等陆怀瑾死后被眼睛给她。

    陆怀瑾怔了怔。

    他手里的铃铛又慢了下来，好在一阵风吹过，铃铛自己剧烈地晃动起来。

    “来了。”陆怀瑾面色平静。

    清凌望又望不出什么，只能见陆怀瑾身前湖里的水草像是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抚开，让出路来。

    “她说她可以告诉我们真相，但我们必须把她的尸体在湖底捞出来。”

    尸体泡在水里，鬼魂也会时时刻刻体会生前的溺水之苦。

    “我来吧。”清凌简单脱去外套鞋袜，“你在上面看着，有问题提醒我。”

    陆怀瑾没有拒绝，并给清凌指明了方向。

    四月的水还有几分冰凉，清凌打了个寒颤才勉强睁开眼，湖水看上去清冽宁静，扒开水草的湖下却不上干净，有不少鱼虾贝壳的尸体，清凌甚至看到一条蛇的尸体，吓得她心底“咦”了一声。

    清凌越游越觉得四周太过安静，湖底静谧得可怕，清凌刚下水的时候还看见一簇一簇的小鱼在周身游动，现在连个鱼的影子都没有。她想回头看，看陆怀瑾有没有给她作出提醒，岸边却仿佛离她八百米远似的，别说陆怀瑾，连个人都没看见，让清凌都要错以为陆怀瑾抛弃她离开了。

    水底的温度越来越低，水草却越长越长，陆怀瑾指的方向明明离岸边没多少剧情，她却仿佛游不到。

    就在她犹豫要不要浮上去的时候，一只柔弱无骨的软肢抓住了她的脚踝。她回身望去，看见了一具泡发的女尸，都已经泡出巨人观了。尸体中央拴着一根铁链，锁住了她让她没办法往上浮。

    清凌忍着恶心抓过去，只觉得尸体肌肤又膨又滑的，像腐败的猪皮。在用工具撬开尸体上的铁索后，清凌抓着尸体往岸上游。

    “不行了，太恶心了，我要洗澡。”将尸体扔到一边，清凌抱怨。

    她既想在湖里洗，又嫌这湖就是泡过尸体的水。

    “我还以为清天师走南闯北，早已习惯。”陆怀瑾扯开一块黄布盖在尸体上，并拨通了报警电话。

    “习惯不代表我能接受。”清凌强惹恶心，让陆怀瑾赶快问，自己则到稻田里用稻田里的水洗手。

    尸体被打捞上来，邵苗苗终于肯说出真相。

    原来自从她被徐倩破相后，她就一直怀恨在心。哪怕把徐倩逼得中考失利去读中专，她的怒气也难以平息。

    大专毕业后，邵苗苗因为脸上有道疤，求职屡屡受阻，不得不选择放弃城市生活返回家乡。回到家后，她发现，把她害得如此之惨的徐倩竟活得意外幸福，夫妻恩爱，儿子成双。

    她不甘心，但成年人的社会不比初中，她不可能再三言两语叫来同伴帮她欺负徐倩。就在她愤恨不平的时候，一个女人出现，说她可以帮她。

    在女人的帮助下，邵苗苗成功让徐倩老公爱上自己，并在自己怂恿下将徐倩生的两个小兔崽子直接扔在水里。看着徐倩疯癫发狂的样子，邵苗苗就心生爽意。

    原本她打算事了拂衣去，留徐倩和徐倩老公互相折磨，不管徐倩是报警抓老公还是不抓都和她没关系，因为她顶多暗示，是徐倩老公自己把孩子扔水里。结果没想到，徐倩当着她面，就把老公给杀了。

    鲜血溅到邵苗苗脸上，吓邵苗苗一跳，看着徐倩宛如恶鬼的样子，邵苗苗连忙逃了。

    结果没想到，她逃回家的当天晚上就做了一个噩梦，梦见徐倩老公问她为什么要害他，等她再醒来，她就腰部捆上锁链，被绑在一块大石头上，扔到河里了。

    “她怀疑是徐倩老公死后来找她报复。”陆怀瑾简短地说。

    “一个废物，亲手杀死自己儿子，就算变成鬼也厉害不到哪里去，哪来的能力报复。”清凌掏出手机，查了个人名，手机背对着陆怀瑾说，“你让邵苗苗过来看看，帮她的是不是这个女人？”

    陆怀瑾将话传递给邵苗苗鬼魂，随后点点头，“她说是。”

    其实不用陆怀瑾点头，清凌已经确定帮邵苗苗的就是她想的那个人，因为就在她把照片搜出来的那瞬间，弹幕：

    【咦，女配查楚娇娇妈妈的照片干什么？】

    【我记得大后期楚娇妈妈原本不同意楚娇和九更在一起，是九更帮她解决了一件恶灵报复案，她才回心转意。该不会就是女配调查的这件案子吧？】

    清凌将手机屏幕息屏，想起楚母和陆母那说不清道不明的闺友关系，笑里藏刀问：“陆天师高风峻节，应该不会因为加害人是自己母亲的好友就徇私枉法、藏污纳垢吧？”

    陆怀瑾疑惑，“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