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还是把人整到了保健室。
我独立整过去的。
源辉这个狗，全程旁观，除了提出“虽然老师可能不在了但门应该还开着送过去让吉原同学躺一会吧”的建议之外没有任何贡献，像个冷酷无情的督工——还提着刀，真他爹可怕，我干的活不合他心意就准备砍死我一样——监督我扛着虽然恢复了意识但看起来还是特别肾虚腿也特别软的吉原苍介整进保健室。
中途吉原苍介终于弄清状况后大惊失色，完全失去了平时（在我眼里）冷酷无情的英语课代表的从容，宛如一个快要失|身的柔弱美少年，试图推开我独立行走。
我一把抱住他的肩膀，在旁边源辉的威慑下握住他的手流露了我这辈子都没流露过的充沛情谊：“没关系的吉原同学大家都是同班同学一方有难八方支援你千万不要勉强其实我力气还挺大的！”
“……”吉原苍介隐约感觉站在旁边本想说话的源辉嘴角抽动了一下，干脆保持了沉默。
“可是……”他的脸开始慢慢变红了，“薄叶同学，你这样我很……”
“不要再说了！”我激情打断他，“我一定要扛着你去保健室！吉原同学！有空说服我不如和我一起迈步向前吧！跟着我的口号——1、21！”
“——好、好的！”吉原苍介下意识迈开了腿。
……不对啊。
把人搞进保健室整上床后又拿着一块毛巾走出保健室准备弄湿了给他擦一擦的我背靠着刚刚合上的保健室的门陷入一种微妙的沉思。
我倒是像个乐于助人的正常人了——可能也没那么正常但起码情感丰富起来了——但是正常雄性人类会像源辉一样，全程袖手旁观一个雌性人类把另一个雄性人类扛了一路的吗……？
这算啥……我是被压榨劳动力了吗？？虽然这种程度对怪异来说构不成压榨但是……？哎？？
源辉等到薄叶理进行完人生的思考迈步往卫生间走去的时候才离开保健室门边，走到吉原苍介的病床旁。
“还是躺一会吧。”他伸手摁在试图下床的吉原苍介肩膀上，露出亲切微笑，“可能是低血糖也说不定，吉原同学以前有这样的病史吗？”
“低血糖……并没有过。”吉原苍介边思考边伸手摁住了额头，“但是最近确实……总感觉有点迷糊。尤其是……”
他突然顿住，换了个话头：“呃，不好意思，麻烦源同学和薄、薄叶同学了。明明是我约薄叶……呃。”
他的话头又顿住了。
毕竟是因为和薄叶理有关才被怪异影响到那种程度的，记忆混乱也很正常……之后潜意识应该会自动把这段时间的不对劲掩盖过去 ，他也不像那种想追根究底的人。源辉确认过吉原苍介身体上已经完全没有了怪异残留——虽然他本来也没感受到，不过聊胜于无地检查一下也没坏处——收回手，拉过一边的椅子坐下来。
“没事，我们毕竟是同班同学嘛。”他随口道，“说起来，吉原同学你本来是要找薄叶同学做什么的呢？”
怪异的残余一般只有在接近薄叶理的时候才会发作，但自内而外地驱动吉原苍介去做他本身不想做的事情还是不太可能的，如果有那种程度的力量自己也不会发现不了……
源辉微微眯起眼，想完了才意识到吉原苍介一直没有回答。
“吉原……”源辉抬眼看过去，顿了一下，“……同学。”
吉原苍介侧过了头去，但是他的脖子根好像似乎大概也许……
源辉突然想起来刚刚被薄叶理差不多是半搂在怀里的时候吉原苍介的脸也很红。
少年除魔师的表情凝固了片刻。
“吉原同学，”源辉感觉有点艰难地张口，“你是……”
吉原苍介还是把脸侧向另一边，嘴唇蠕动却一时半会说不出什么像样的话，耳朵根好像也有点红了。
“……”源辉闭了闭眼，站起来。
“你是还不太舒服吗？”他说，“薄叶同学还没回来，我去看一下好了。对了，需要我帮忙联络家长来接你吗？”
我扶着水池，先自己泼了点水洗一把脸，然后才慢吞吞地弄湿毛巾准备往回走。
刚走出女厕所门口就看见源辉站在不远处的柱子旁边，直勾勾地盯着我。
呃。
我回头看了一眼，确认我身后是女厕所的标识，又把头扭回去。
你是想上厕所……啥的，这种寒暄，问出口会不会被揍啊？毕竟看上去应该是来堵我……为啥！是什么让你不惜盯着女厕所也要来堵我！
我站在原地又不太想动了。
源辉提了一下手里的长袋——好了我知道里面是刀了快放下吧！
我马上提起步子走过去：“源君怎么出来了？那个——什么——吉原同学，不需要人陪着吗？ ”
“他一个人呆一会应该会比较好。”源辉语气平淡地说，但我感觉他不是很开心。
……救命！他最近怎么总是不开心啊！他不开心我也很痛苦好不好！
“这样吗……?”我看他不动，也不敢动，捏了一下手里的毛巾，“那我是不是待会再过去比较好？”
源辉“嗯”了一声。
“……”不是，这话应该不是让你这么接的吧？就算是待会再过去，现在难道就非要跟两根木桩子一样杵在这里吗？没怪异想和你杵一块啊！
事已至此——
在我准备找个借口扭头遁回女厕所的关头，源辉又说话了。
“你对吉原同学是怎么看？”他问，“以前关系很好吗？”
哈？
我下意识扬起眉毛。
怎么突然关心起这个，因为那个不知道为什么对我很执著的怪异吗。
“没有吧。”我说，“硬要说的话，不如说我还稍微有点怕他……嗯，也不是那种怕，就是毕竟我的英语成绩你也知道，然后他又是英语课代表……”
有时候他发给我试卷时候的面色真是让我都不得不为自己的成绩感到羞愧啊……
“是吗。”源辉回应道，“我还以为关系很好。”
“啊？”我彻底茫然了。
哪里的出来的结论，看着像吗！我和哪个人类关系好过啊！
噢或许和源光——个鬼！为什么唯一能想到的关系好的对象是天敌！我的怪生悲惨至极了！
“没有啦、完全没有哎！”我把被自己绞起来的毛巾又弄开，“源君为什么会这么想？”
莫非吉原苍介这小子身上的怪异没除干净刚刚倒出了我的前因后果吗？我都不知道和它有啥前因啊！而且那样的话源辉现在也不会还和我说话了早与我进行一下更深入的交流——指我的身体和他的刀交流。
源辉沉默了片刻。
“不，就是在想他为什么要约你出来。”源辉说，“他晕过去之前和你说了什么？ ”
噢，说了啥啊。这倒是提醒我了。
“啊、那个，吉原同学跟我说他姓牧野。”我自动略去了后面吉原苍介发癫的部分，试图为时已晚地给自己和吉原苍介都找个台阶下，小心询问，“然后我想问他为什么突然这么说的时候他就……嗯，我看他最近脸色也不是很好的样子，”我逐渐压低嗓音，“难道是、呃，源君家里从事的那种……事情吗？”
……咋说呢，本意不是如此，但是怎么最后一句话说出口就感觉有点微妙，好像是什么非|法勾当一样。
我不知道源辉是不是也和我感受到了同一种微妙，毕竟他应声的时候表情都有点漂移了：“哦……差不多就是那样。但是问题不大，休息一下就好了。现在时间也差不多了，”他顿了一下，朝我伸出手，“我回去看一下吧，薄叶就先回去好了。”
？这就赶我走了？不准备继续压榨我劳动力了？
我的天，下班和告别源辉来得总是如此突然！
我尽量压制自己快乐地把毛巾往源辉手里一塞：“但是这样会不会太麻烦源君了，毕竟他本来约的是我……”
源辉拿完毛巾直接转身了。
“没事。”他说着已经开始往回走，“你回去吧。”
“……”我剩下的寒暄噎死在肚子里。
好，下班的快乐现在变成了一种被嫌弃的感觉了。
虽然怪异被除魔师嫌弃也不是什么坏事但是。
——被嫌弃了！气死我了啊！刚刚谁让我一个人把吉原苍介弄过去的啊！男人的心可真是海底的针啊！
我愤怒的心情持续到我走出校门的那一刻为止。
不完全是因为我看见了源夫人和源星，但她们的出现真的让我飞快地切换了情绪模式，从苦逼社畜切换进战战兢兢的舔狗模式。
“源星，好久不见——源夫人！”我和源星打了个招呼后对着源夫人露出大为震撼的表情，“您怎么……？”
最近不应该在忙祭典的事吗？但是源夫人现在的身体状况确实……很难讲到底是祭典让她身体变得更差了还是本来就在每况愈下。
虽然她的灵力还是很强盛，但是生命力已经……不如说，因为灵力本身就某种程度上算是另一个世界的力量，越濒临死亡反而灵力越强的情况也不少见，就像濒死之人更有可能看到怪异一样。
……不是说现在我就不怕被她原地蒸发的意思。
说起来比起源辉，不知道为什么源夫人确实给我一种不会轻易蒸发我的感觉。
而且长得也很好看，呜呜，每次看见都好喜欢，完全就是我期待的人！
嗯？总感觉刚刚的想法里有什么怪怪的地方？
我眨了一下眼。
在我深思之前，源夫人把试图过来抓住我——不知道准备抓住我的哪个部位反正我已经做好后退准备了说起来这小女孩每次都这么想来碰我是什么意思！——的源星揽在臂弯里，朝我露出了一个柔和的笑容。
“今天出差刚回来。”她说，“光说辉还没有回家，所以我就想干脆来学校接他好了。”
她垂下眼，手上像是无意识一样地捏了捏源星的臂膀：“很少做这种事呢，还蛮新奇的。”
这就是母亲的光辉吗。
……还是灵力的光辉。
反正我有种要被闪瞎的感觉，眼泪蠢蠢欲动。
我妈怎么就没有这种乐于尝试没做过的事情的兴致！ 我爸也没有……虽然反正现在也死了……不知道是哪里惹毛我妈了……咦？等下，我突然想到：是不是……
“薄叶也这么晚才回家吗。”源夫人又一次打断我的思路。
“啊、啊啊……嗯，对，因为稍微有点事。”我缩起爪子避开源星偷偷摸摸伸出来的手，“那个、其实我刚刚在学校里看到源君了，他应该马上就出来了！您再稍微等一会会就好，或者我帮您……”话说出口我就知道我被美色和母爱迷惑了心神，“……去，叫一下他？”
——拒绝！！马上拒绝！！！千万别答应啊！！人类的客套算是被我学通了全用在把自己送下地狱上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