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种可能性2

    在做梦。

    视野狭窄昏暗,被局限于眼前的一隅。视线余光中是墙壁两侧的挂画,风格从浮世绘到后现代风不一而足。

    细微的议论声像蚊蝇的嗡鸣,路过巨大的落地窗时,视线从窗外分别聚集的小簇人群和怪异当中扫过来。

    行路者没有投去半分注意。

    果然是梦,须臾之间从充满现代风的大理石地面踏上了古朴的木质地板。

    一个转角,又一个转角,空气沉寂厚重得像是被活埋。

    有人跪在敞开的棺材前,抬起手,半个身子都侧伏在棺沿。

    另一个一身黑色西装的背影拉开门走进去,步子轻得像猫,站到跪着的人身后。

    棺材前的人没有回头。

    半晌,新进来的人伸出手搭在跪着的少女肩膀上。

    源辉张开嘴,听不到声音,但我知道他在说什么。

    “薄叶夫人死了,你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吗?”

    没有回应。

    “……薄叶理,你知道死亡,是什么意思吗?”

    没有回应。

    “理,”叹气声,“你知道属于人类的死亡,是什么意思吗?”

    她动了,曲起手指,指甲在棺木上划出细碎的声响。

    “我不知道……”她的肩膀轻微耸动起来,“我、我们——我们从一开始不就是人类眼里的早就死掉的东西吗……?我要从哪里学到人类的死亡是什么?反正不就是……永远消失而已吗?”

    抓挠的声音越来越明显、越来越清晰,整座棺木开始微微颤抖,整个房间出现裂痕。

    “我不知道大家在做什么,为什么要让别人以为妈妈睡在这里面?为什么除妖师也来参加葬礼?我不、我不明白……也不能理解……你要告诉我吗,源辉?”

    没有回应。

    她收拢十指,猛然扣住棺木边沿,画面从中央开始扭曲,像是纸张被从中心攥住。

    “我应该……有什么样的反应?为什么我哭不出来?我不是会流泪的吗?为什么我——”

    没有回应。

    棺材猛地倾倒,里面装盛的雪白花朵散落一地,片刻就融化成满地的冰凉的血。

    “……源辉,”

    她转过身露出脸庞。

    “教教我、告诉我,以后我要……怎么办?”

    在整幅画面破碎之前,视线猛然拉近,衣领之上,是一个属于人类的骷髅头颅。

    我张开眼。

    噩梦。

    眼睛发酸,湿漉漉的,眨一下就有眼泪往下掉,不知道是源辉太疯还是梦的缘故。

    最好是前者。

    我撑起身子坐起来,腰又软又酸,双脚落到地面上后直接表演了一个滑跪。

    ……干。

    我悲痛地扶着床沿。

    最讨厌光搞还不够,又用灵力折腾导致我身上的各种后遗症都很难以恢复的狗——源辉,报你身份证号呢!

    缓了一会之后我拉开门走出去,客厅的灯亮着,某位声称送我回家然后直接变成留宿我家的兄台正端跪于地,在擦拭因为各类原因留在我家的另一柄非传家宝的普通灵刀——话是这么说,能叫灵刀这个名字就足以说明它附带灵力的特性了。

    我给它起名为小倒霉蛋。

    不管是进到我家的它,还是不得不把它摆在家的我,都够倒霉的。

    虽则如此,毕竟也摆到现在了,在互相折磨——以及我被源辉的单方面折磨——下,它成为了唯一一把作为怪异的我使用也不会让自己受伤的除魔器具。

    ……当然不出意外的话我平时显然都不会用到它就是了。

    哪天真用到它感觉还是自杀来得更快些。

    保养刀具的套装摊在地上,是源辉顺手和刀一起塞进我家的。

    源辉背对我,侧转过头,蓝色的眼瞳在灯影下像一截被裁剪保存的海洋切片,细碎的金发遮过眼尾。

    “理。”他喊。

    他跪姿端正,随便穿了件宽松的衬衫也掩盖不了是一个身材很好的帅哥的事实,更何况我前半夜还在对这位帅哥上下其手。

    我又感觉要滑跪了。

    但我没有跪,坚强地撑住了!

    我甚至走了过去!

    不失为一种颜狗的胜利!

    源辉看到我慢吞吞开始朝他挪的时候就开始勾起嘴角笑,手上擦拭完最后一部分,将刀具收拢回鞘,搁回刀架上,然后抬起胳膊接住我。

    我整个瘫进他怀里,亲他上扬的嘴角,手顺着他的腰线抚了几把过瘾。

    源辉一手捞着我另一手收拾起保养用的工具,弄完把我推到旁边沙发上,自己也站起来坐下。

    “做噩梦了吗。”他陈述,指腹压向我的眼睛。

    我下意识闭上眼,人类温热的指腹贴在我同样温暖的眼皮上。

    “嗯……”我说,“你明天几点要出门?”

    “明天稍微晚一点也行。九点出发就可以。”源辉的指腹蹭到我眼角,碾过干涸的泪痕。

    “和我一起去?”他问。

    “……呃啊嗯这个嘛——”谢谢,温情气氛全无了。谁半夜三更要讨论这么社畜的问题啊!

    “就这么决定了。”源辉抽回手。

    决定个屁啊!我才不要!我是冤大头吗!

    “我不……”我刚开口,都没说完第二个字,源辉身上就开始散发出温暖刺人的灵力。

    ???

    怎么还逼人和你一起上工啊!一个人上工太寂寞了吗!早劝你辞职啦!

    “呃不是,我明天其实要上班……”我继续挣扎,试图把长姐搬出来。

    “去了也没用吧。”源辉身上的灵力继续温和地上涨,“反正不是什么也不干么?今天的会也没认真开。”

    ……怎么还告状的啊!!她到底是哪边的?!

    我蠕动着翻了个身,双手向外舒展,开始在源辉怀里做逃脱运动——有种松手啊!掐着我还在发软的腰算什么本事!敢松手我就敢三秒之内逃出八百米!

    ……不对,这是我的房子,为什么要跑的是我。我的怪异权真是丧失殆尽。

    一团炽热的灵力从后方贴过来,我被烫得一哆嗦,源辉的嘴唇落在我后颈上。

    他用虎牙轻轻叼住那块皮肉,让我很有种在这个房间里有一个原型是动物的生物但是似乎不是我的感觉。

    我又扑腾了两下,曲起手臂,将脸埋进去。

    过了一会,我问他:“你明天日程排满了吗……唔,去不去看电影?我想……”源辉张口咬在我肩胛上,我从喉咙里喘出一口气,挠了一下地板,“嗯……想看……”

    ……脑袋空空,忘了想看啥了,源辉的脸倒是蛮好看的。

    第二天睁眼的时候居然已经十一点了。

    以为源辉会把我拎起来所以没定闹钟的我直接从床上摔了下去,大惊失色地捧着有五个未接来电和一条未查看短信的手机。

    三个是和我合作过的神社那边的……呵呵有任务不提前说,又来临时通知,真当我随叫随到吗!以为自己是谁啊,源辉吗!

    ……我连源辉的电话都错过了两个好不好!

    我痛苦地捂了一下脸,从指缝里继续看。

    短信……是电影票预约成功的通知。

    嗯?

    我抬手把带下来的被子掀回床上,定睛看了两眼,没看出什么名堂,毕竟说实话我对电影也不太了解,昨天那么说只是单纯想约会而已。

    总不能每次两人独处出门都是在出任务吧,未免有些悲惨!

    吃早饭……不是,吃午饭的时候回了个电话给源辉,刚听到对面声音响起来,房门同时也被敲响了。

    “……”我夹着电话去开门,赫然看见源辉朝我举了举手里的手机。

    我挂掉电话,非常震惊。

    “你下午真的没有别的活要干?”我说,“大阪那边的神社给我打了——”

    源辉抬起手,把我的手机接过去,轻快地删除了那三个未接来电。

    “就说手机摔坏了好了。”他说,“在吃什么,好香。晚上看完电影去横滨最近新开的居酒屋吧,妈妈和小公主都很喜欢。”

    “……”我僵硬地抬起手摸摸他的脸,又摸摸自己的脸。

    源辉抓住我的手,终于露出了那种熟悉的“别逼我放电”的微妙表情。

    “是本人哦。”他微笑,“不看电影的话,把行程改成我和你一起去大阪出差?任务约会也不错呢,说不定会有吊桥效应。”

    ……感觉他口中的吊桥效应不大可能是怪异带给我的呢。

    “看电影!要看电影!”我立刻举起双手,耳朵冒出来甩了两下,“源辉真是大好人!”

    大坏蛋源辉“嗯”了一声,走到餐厅门口,还没转进去,已经智慧地通过身为做饭鬼才的嗅觉推测出了我的午餐。

    “那家家庭餐厅的外卖?”

    我镇定地点头:“给你点了一个红薯天妇罗套餐。”

    源辉看我,笑了一声:“是吗,我还以为你给自己点了两份套餐。”

    我继续镇定地点头:“都把自己的口粮分给你了,足以说明我很爱你……”我一头撞在突然停下脚步的源辉背上。

    “怎么了?”我捂着鼻子。

    源辉沉默片刻,语气微妙地说:“……看来确实应该多出去约几次会。”

    我:“……”啊?

    这感想从何而来啊?就冲着一份红薯天妇罗套餐吗,不至于吧。

    不过没关系,反正约会的时候是不需要上工的,我四脚朝天无脑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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