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束冷光打入体育场内。
笔直地，明明灭灭闪烁着。
童芸没敢睡死，硬撑着留心睡得警醒，第一个发现光束，小声喊大家：“外面是什么？好像有人。”
女生睡在最中间，外面一圈男生把她们围在里面，距离很近，一点动静都听得见，此时纷纷坐起来，看光束富有节奏地闪烁，显然是信号。
反应快的人蹑手蹑脚冲到前门去，招呼守门的人：“看上面！”
光束从丁一洋和简星洲头顶上过去了，他俩此时才发现情况。
一门之隔，丧尸的声音一下子清晰起来，还有“砰砰”撞击声。
体育场内的学生们很熟悉了，这是硬物砸丧尸脑袋的声音！
“是活人，我们开门！男生们都来门口守一下准备支援，女生们拿好武器。”丁一洋迅速决策。
旁边简星洲手脚也不慢，甚至更先一步，跳上堵门的桌子，蹲在一人高左右位置，朝着门缝直接道：“门只开两个人的位置，你们做好准备，听清了就收灯。”
电筒一下子从门缝收回。
简星洲拎着桌上的重物往下蹦，冲伙伴们点头。
一扇铁门之隔，沈玉将电筒收回手心，欣喜道：“他们现在就开门！两人位置，我们做好准备！”
庄凯：“三儿！丢！”
细霖霖的铃铛声在灰人的吼叫中几乎听不见，但随着一声“砰”响，浓郁的血腥味儿在地面绽放开，和丧尸腥臭的黑血明显不同，新鲜的血锈味儿更刺激人的神经。
面前拥堵的几十只丧尸都怔了一下，循着血腥味儿转头，众人屏息，将包围圈越缩越小，心脏怦怦乱跳，剧烈到几乎要从喉中脱出！
快！
再快一点！
一路跑来的学生们，从来没有觉得自己的听力这么好过，铁门后一点挪障碍物的声音，都在耳中无限放大。
丧尸数量太多了。
愈发向体育场门口的他们靠近，根本不是一个灌着血肉的塑料瓶能全部引走的。
背着月光的丧尸们看不清面目，化身成一个个黢黑的人影向学生们步步逼近，露出尖利的牙齿和指甲。
稳住。
沈玉后背紧贴着铁门，冷汗从额角淌下，在模糊不清的黑夜中紧盯门的动静，伸手压住了三儿欲挥下去的手，无声道——稳住。
三儿的手在半空停滞，浑身汗毛直立，眼前四只丧尸对着他一个人，更遑论旁边还有更多、几乎连成一片……
并肩在他身旁，挡在最前的庄凯和齐嘉上俩人也拿着武器僵持着，都有些犹豫不决。
他们哪里不懂，一点碰撞的声音都会吸引来丧尸的注意力？可现在不打，怕是连一秒都活不下去了。
赌、还是不赌？
和沈玉一同在最里面的女生满眼绝望，后背抵在坚硬的铁门上，止不住颤抖，肩胛骨都抵得生疼，她忍不住使劲向后退，想要直接推开铁门，吚吚哭声从她喉中溢出，泪水涟涟。
沈玉想让她安静，但对方明显神志不清。
体育场里面的人几乎都来帮忙了，他们把门堵得有多安全，此时就有多难挪开，最后一道防御即将打开之际，丁一洋轻喊：“林枫！”
门打开的同时，两颗篮球从刚好容纳的空间被抛出去，林枫和汪峥打算扔完就撤，门缝外却挤进来一具软软的身子扑在俩人怀里。
轻纱衣料卷在林枫脖颈，香水混着丧尸腥臭的味道直冲俩人头顶。
不待看清人，“啊”一声哭嚎就在他们耳边炸开了，吓得全场人心头巨震！
“艹！”三儿齿间溢出一声几不可闻的骂，眼睁睁看着面前五根尖甲朝他的脸上落来！
女人哭声在空旷体育场内回荡，从里传到外，紧接着第二道黑影迅速进门，直冲声音来源处猛进，把人往前推几步，捏着对方肩头，一巴掌甩上去：“你忘了汤蓓佳怎么死的了！”
“咚！”
三儿的球棍挥落在丧尸脑袋上，到底是落了下去，他绝望闭眼。
一棍子根本解决不掉一头丧尸。
撞击声仿佛一个信号，向所有人宣告他的位置，本就在他面前的三只丧尸“嗬”一声巨吼准确扑压而上——
这还逃个屁喔！
三儿双手无力垂下，静静等待疼痛，闭眼的时候还听见了不远处沈玉骂人的声音。
他忽然笑了，还有余力去想，丧尸们都来吃他，没准还能为同伴们争取些时间。
下一刻，他就觉得自己脖子被紧紧勒住，天旋地转，透不过气。
预料之中的疼痛没有到来，一道陌生声音在他耳边急促：“进啊！”
三儿被向后拽的一个踉跄，迷茫睁开眼时，看见门外庄凯无声张大嘴，挥起棒球棍、朝丧尸脑袋狠狠砸去！
正是之前要向自己扑来的那只！
三儿惊恐地睁大眼，第一次看见人脑壳开裂，被一棍子砸碎。
庄凯身边齐嘉上配合默契，帮他解决他身侧那两个，借着用棍身怼开丧尸的功夫，拉着庄凯往门里跑，铁门内两个不认识的学生在接应，手上拿着长杆抵挡，直到铁门在眼前逐渐合拢。
三儿被人扯着的衣领被松开，一屁股摔到地上。
他看着这些人配合有度低将障碍物立即推回，把门一道道封上。
嘶吼和咣啷啷撞击铁门的动静隔绝在外。
“对不起啊，拽过劲儿了，你没事儿吧？”
三儿回神，屁股后知后觉的地开始疼，一个面容模糊的男生向他伸出手，三儿把自己手递了过去，借力起身：“你救了我的命……该谢谢你，对不起啥。”
眼前空旷、昏暗，人与物都只有模糊的黑影。
虽然看不清面容，但一眼就能看出，哪些是原本在体育场内的同学们，具是保持着距离冷静地看着他们。
男男女女，手上都拿着武器，此刻也没有放下。
丁一洋率先上前，到庄凯和齐嘉上面前：“你们怎么样？有没有人受伤？”
这俩人刚消耗大量体力，还在调整呼吸，沈玉甩完巴掌，揉着发痛的手心回身，代他们回答道：“我们没事，谢谢你们了。”
说完，她看一圈同伴们，介绍道：“我叫沈玉，是学生会会长，那边是庄凯、齐嘉上、栾新翰……”
“我叫丛山，叫我三儿就行。”三儿已经缓过来了，凑近他们，主动举手道。
“嗯，还有那个正在哭的，是裘珊。我们几个都是学生会的，从云逸楼来。你们呢？在这里待多久了？知道外面的情况吗？”
“我们几……”
“当然。”丁一洋正要回答，简星洲就晃悠过来，打断道。
“外面都成那样了，怎么可能不知道呢，要不然，这里，”他下巴一扬，点着门口堆着的那些，“也不可能守得住，更不可能救你们进来，是吧丁哥。”
“啊？哦……是。”丁一洋还没反应过来。
他本来是要说，他们校篮队的几人没出去，林枫是在外面来的，知道外面情况。
不过简星洲脑子一向比他好使，既然他那么说了，肯定有他道理。
沈玉看了简星洲一眼。
她认识这个男生，是计算机系的系草，学习成绩也好，当初她邀请他进学生会，简星洲没同意。
后面就没什么交集了。
她重新看向丁一洋：“现在能遇见人不容易，大家离得近一点吧，万一有什么事，也好互相有个照应。”
说着，沈玉就让三儿去买点水来，就地调整，然后笑着继续问道：“你们都有哪些人？”
简星洲把三儿拦住了，不让他走，仍是代丁一洋讲话：“别着急，刚丁哥问你们的，还没答呢，大晚上黑灯瞎火的，受没受伤得问本人才清楚吧。”
说完他第一个问丛山：“你被丧尸挠了没？”
丛山此时才意识到对方的警惕。
并不是救了他们，就要全然接纳。
沈玉笑容沉下来：“你们没出去看过吧，被那些丧尸抓伤的，并不会变成丧尸。”
“是不全会，还是有尸变的概率的。”简星洲笑了笑：“沈大会长一直不正面回答，看来是有人受伤了。”
沈玉不说话了。
他们从云逸楼那么远一路过来，怎么可能没受一点伤？但难道只要受伤了，就把人丢下吗？
别开玩笑了，那样根本没有人能到的了体育场。
所以，即便是他们眼睁睁看着受伤的同伴吴鼎变成丧尸，又在活动室亲手杀了他之后，仍是抱着一寸希望，继续结伴逃亡。
丛山听着对话直皱眉头：“什么意思？我们好不容易进来了，还要把我们丢出去？告诉你啊，没可能！我还要问你们有没有人晕倒呢！”
“三儿，别乱说。”庄凯制止道。
他挡在了沈玉身前，齐嘉上紧随其后，一左一右将沈玉无形护住。
庄凯：“我受伤了，你们在那里休息的对吧，我们不靠近，就在这里待着。等今晚过去，我们还没事，你们就能放心了吧？”
简星洲对着庄凯指向的角落做了个请的姿势。
沈玉其实不太愿意，但话是庄凯说的，她只能作罢，只是补充道：“那我们保持距离，互不干涉。”
言下之意，谁也别管理谁。
两拨人分开休息，说是保持距离，但简星洲还是让丁一洋带人，在空地中间放了两排课桌。
他们人本来就少，外围还圈起来了，特别像被单独隔离的。
圈儿里学生会几个人都有不满，平时都傲着呢，哪儿被人这样看待过，只是现下都按捺着。
去洗手间必须走出方圈，且自动售货机也在一处，势必会路过体育场内一行人，他们几个一身血污，都想要清理一下，处理伤口。
简星洲专门让几个同学注意着他们的动向。
此时见一有人起身，就立刻报告。
四个男生都出来了，两个女孩子都没动。路过时，简星洲一晃腿：“喂，你们有钱吗？”
三儿自从知道体育场这群人不待见他们，浑身就像扎了刺似得，瞪着眼回道：“怎么，体育场你家开的啊，还要付钱？”
“嘁……老子是问，你们要不要吃的喝的，自动售货机只能付现金了。”
现在这年头，谁还带现金啊。
哪怕带现金，现在也不在身上，他们包里装的都是武器。
三儿一下子卡着不说话了，掏掏兜，扒拉出来皱巴巴的，沾着血的二十块钱，举给他看：“不用你管！”
简星洲咧牙，给他比个大拇指：“你真棒！”
说完，掉头就走，去帮布置障碍的同学们。
快凌晨三点，再不抓紧，天都要亮了。
两边人各自休整了一下，以沈玉和丁一洋为首，都各自开了个小会。
一个安抚人心，说待到天亮就能自由活动，让大家忍耐一下；
一个让大家夜里都警醒一点，武器都放在手边睡，但凡那边有一点儿动静，都要支棱起来。
沈玉那边，三儿去给大家买了水，丁一洋看那数量，就知道他们没凑出来多少钱，自掏腰包让自己这边的女生给他们买了送过去一些。
都是一路打过来的，他知道身体有多需要亟待补充。
水和食物送过去往课桌上一摆，气氛无形中缓和许多。
坐成一团的人抬头，沈玉大大方方道谢，让大家自己拿着取用，肿着眼哭泣的女生泪眼朦胧地去接水，偶然间扫到送水人的脸：“童芸？怎么是你？”
“裘珊？”童芸也愣了。
一起送水的杨帆笑道：“你们认识啊。”
“嗯，是我室友。”童芸说着，问她：“你怎么没来车棚，跟学生会的在一起？”
裘珊一下子嗷开了，呜呜咽咽，嗓子劈得不成样子：“我拿实习表嘛，去晚了一点，谁知道就出不去了……你们怎么会在体育场啊。”
“我们……逃着逃着，就跑到体育场了。”童芸随口一扯，现在这时候也没人有心思细究。
裘珊果然点点头，没说什么，抹把眼泪，好让自己看得更清楚些，满心都是遇到室友的喜悦。
话间，田水芳隐约听到熟悉的声音，朝这里张望，恰逢裘珊又问：“就你吗？田田……”
她还记得，自己是找田水芳借电动车的，当时她们俩在一起。
“喏，那边坐着呢。”童芸回身一指，远处田田见童芸点到她了，以为她叫自己，紧紧抱着包向她们跑来。
沈玉看着童芸，又看看近前的田水芳，眼神在黑暗中闪烁。
“你们怎么都穿着冲锋衣？”
裘珊此时才注意到自己两个室友一样的装束，在夏天长袖长褂的，特别显眼，尤其是刚过来的田田，她怀里还紧抱着两个一模一样的包，都是她没见过的。
童芸在黑暗中冲田水芳翻了个白眼。
这个傻子，谁让她过来的。
裘珊：“对哦，童芸，田田，你们刚买的衣服吗？但这个天儿……”手边有长袖冲锋衣……是不是太奇怪了？
裘珊隐隐有种被排除在外的变扭感。
田田解释：“是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