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越来越热了，谁还能在K市待的下去啊，我俩打算去爬雪山，凉快一下。”童芸信口胡诌。
裘珊觉得不对劲，但比起来，更让人不高兴的是，自己被排除在外了：“怎么没听你们提过啊？也不叫我。”
“你不是要实习吗？叫你怎么去？”
裘珊：“……”
她还是不高兴，觉得大家都是一个宿舍的，童芸她们哪怕不叫她，跟她知会一声也行，尤其是田水芳，居然也没跟她提过，像是特意瞒着她一样，刚碰到室友的喜悦，一下子荡然无存。
沈玉却看一线课桌之外站着的俩人，看出她们没说真话。
她按下没提，对童芸道：“你们认识就方便了，之前也没好说，裘珊之前穿高跟鞋的，光脚跑了一阵，脚受伤了，她没被丧尸抓过，能过去跟你们一起睡吗？”
沈玉说着，眼神示意远处地上铺着的体操垫。
三张长垫，拼在一起给女生们睡的，空间还有富裕。
“沈玉姐……”裘珊听沈玉替她打算，一下子感动了。
沈玉拍拍裘珊扑过来的背，把人不着痕迹地推开，继续道：“虽然天热，但她毕竟是女孩子，睡地上不好。”
裘珊反应过来：“对哦，沈玉姐，你也没受伤啊，芸芸，田田，我跟沈玉姐能过去跟你们一起睡吗？我俩都没事的，你看，我们都进来多久啦，现在还好好儿的。”
他们那边已经差不多布置好了，学生们陆陆续续回到之前的位置，或坐或躺。
睡觉的地方的确有空间，再躺两个人绰绰有余。
童芸摇头：“我没法决定，你也看到了，我们都是听丁哥的，这垫子也是他们搬过来给我们睡的。”
“嗯，丁一洋不放心我们，能不能麻烦你们去帮珊珊问问？”沈玉点头，好像早就在意料之中。
正说着，丁一洋注意到来送水的两个人一直站在那里，没有回来，以为有什么事情，近前一听原委，立马道：“体操垫啊！还有呢！我去给你们拿。”
他们人多，垫子数量不够，给男生中的哪个都不合适，干脆就都不用。
现在还剩几个在那里，给他们六个人刚刚好。
丛山和栾新翰自觉起身，他们伤势最轻，不要丁一洋动手，自己去扛。
搬垫子的时候，丁一洋就问丛山：“你之前问我们有没有晕倒，是什么意思？”
“……你应该见过人变成丧尸的样子吧，定着不动，身上爬满黑线的那种。”三儿本来不想说的，但想想他们也没那么大仇，犹豫一下还是讲了。
像是想起不好的回忆，眉头皱得很深：“晕倒也是一样的，但他不会变成丧尸，而是怪物。”
“怪物？什么样的？你详细说说？”
丁一洋很诧异，从丛山手中拿过垫子，帮他放在地面上，调整好角度。
女生们向他道谢。
丛山见状，便耐着性子道：“下流星那会儿嘛，我们班一个叫葛辉的就晕了，不知道你认不认识。
我当时顾着逃命也没能管他，还以为他会被丧尸扑死。结果到晚上，云逸楼一楼礼堂那边，外面丧尸突然都散了，我们躲了会儿看看情况……谁知道有个穿葛辉衣服的怪物就来追我们。”
“头巨大，十几斤大冬瓜那种，手掌好肥，身上都是打枪小气球大小的脓包，黑灯瞎火的也看不清，可恶心了。”
三儿说时，另外几人都想起当时的场面，纷纷表情难看。
但也是因为那个怪物的出现，驱散了丧尸，他们才能往外跑，否则现在还在大礼堂呢。
“哪有怪物会去抢人衣服穿的呀，那肯定是葛辉变得啰！就他跟人不一样，在那儿晕倒了，所以我猜，在流星中晕倒的，会变成怪物。就是见到的样本太少了，不能确认……”
三儿声音越说越小。
他承认当时是为了不输阵，有唬他们的成分在，但丛山也真的相信，晕倒和怪物之间有联系。
丁一洋听完，扫视一周，对方各个脸色凝重，看起来不像是夸大其词。
“那你们是怎么跑出来的？”
此话一出，几人脸色更差了，尤其是庄凯，手上拳头捏紧，动了动肩膀。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脑袋太大，它动起来还是挺迟钝的，眼神儿、耳朵鼻子都不好使，就是力气贼大，墙都能拍碎。
我们当时躲墙后头，它看见影子了，一巴掌直接从墙那边，拍到我们身上，庄哥还给它狠狠挠了一下呢……反正很惊险，当时还以为要折那儿了，能从它手下跑出来，是真运气好。”
丛山说着念了句阿弥陀佛，觉得他老母平时没一句经是白念的。
都攒到现在保佑儿子呢。
丁一洋觉得这事儿很严重。
如果不是他想起来随便问了一嘴，到时候真碰见了，肯定会措手不及。
他又问了些细节，跟他们道谢。
郑重其事地，让丛山还有些不好意思，最后嘴硬：“咋样，咱也聊到现在了，要变丧尸的也早该变了，是不是该放心了？”
“嗯……不好意思啊，特殊时期，那我现在把这桌子撤了？”
“得了，大半夜的别折腾了，就是别我们这边翻个身，你们那两个哨兵都得跟你报告一声，难受人嘛。”
丁一洋摸了摸鼻子，有些不好意思，那两个同学确实有些草木皆兵，“行，我回去说。”
凌晨三点多，正是人精神最麻痹的时候。
警戒了一天的同学们昏昏沉沉的，围坐成一圈，听丁一洋的转述，越来越清醒。
冯星听精神了，但不怎么在意：“咱们不是一开始就在一起么，都没晕过吧，林枫是后来的，你们有人晕倒吗？”
林枫摇头。
冯星：“我觉得不用太担心，云逸楼离这里那么远，会不会到这里来都不知道。”
“话不能这么说，他们行动模式和丧尸完全不一样，我们得提前做准备。”另一人不赞同。
“关键是咱也没亲眼见过啊，光知道五感迟钝，力气大，比丧尸聪明，就这些也没法商量对策。”
他声音越说越大，搅得气氛都焦躁起来：“要真的碰见了，要么逃命，要么就拼死砸脑袋呗，甭管是什么，只要砸脑袋，就肯定死！”
“冯星，你不要吵架。”
“没吵，这不商量呢嘛。”
场面闹起来，童芸看了看田水芳，忽然问道：“我之前看过有人要变丧尸了，但没变成，又恢复成正常人的样子，这种的你们见过吗？”
一言下去，场面突然停滞。
黑暗中，有人的头转向身边同伴，静默无声。
“嘁，看什么呢？”
简星洲还是懒洋洋的，举起手来，像入夜前说要去守门时那样，浑不在意：“我就是，我变了一半，目前作为人类状态良好。”
“……”
场面还是静，大家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不远处，学生会也都没睡，吃吃喝喝，补充体力。
沈玉坐在庄凯身边，悄声问他：“庄哥，你是不是晕过？”
她注意到，刚才丁一洋问时，庄凯状态就不对，提到怪物的时候反应很大。沈玉想起在云逸楼刚见庄凯时的模样，他很惊恐，像是看见了什么可怕的东西，反应远比他杀吴鼎时还要大。
连第一次杀人的恐惧都比不上的东西，会是什么呢……？
沈玉看着庄凯吃甜心面包的手顿住了，里面融化的流沙淌出来，滴到他手指上，黏黏腻腻。
他豁然起身：“我去洗个手。”
沈玉跟着站起来。
看他在暗夜中也显得沉寂如墨的眼睛，听他气声微不可察：“如果有事，我会第一时间走的。”
她看着庄凯在掌心揉烂了面包，背影没入洗手间的方向。女孩子笑闹的声音从他身旁不远处传来，是裘珊抱着包，去找她的室友躺在一起了，不知道说到什么有意思的事，在这种时候还能笑出来。
“月月从机器上下来，脸都吓白了哈哈哈，就连田田都比她好。”
“裘珊，你还说别人，要不是保护绳拉着你，你也早跪地上了，还打丧尸呢。”
“分比你们高好吗？”
407女寝回忆起大一时，她们一起在商场玩虚拟游戏，学校规定大一大二新生必须住校，本地人方连月也和她们住在一起。
现在升大三，她们才分开。
明明平常的日子就在昨日，还不到24小时，她们却有了恍如隔世的感觉。
裘珊失神地盯着天花板，忘不掉吴鼎和汤蓓佳在她眼前死掉的样子：“……绝了，谁能想到呢，随便玩玩的VR游戏，会变成现实。”
说着，她动动手，拍了拍童芸。
“你们冲锋衣还有吗？多的给我一件呗。”
“就两件。”
童芸把她手放了回去，并催促：“聊差不多赶紧睡吧，马上就天亮了，估计还有变动，现在不睡，天亮跑都跑不动。”
裘珊毫不担心：“我才不跑呢，我就在这儿待着，你们最好也留下来。”
她声音忽然压得很低，贴在好友耳边：“沈玉她爸是政府里的，职位还不低呢，肯定会来学校救她，我们跟着大部队一起就行了。”
“跟着大部队……去哪里呢？”
安静的角落里忽然出声。
田田的声音细若蚊吟，她一晚上几乎没怎么说话，一直保持高度紧张状态，冲锋衣里灌满了汗，她也不敢松一点领口。
“我想回家，看看我爸妈。”
第一缕晨曦来得这样快。
好多人睁眼到天明。
人睡不着，看见体育场里天光勃发，也不想起来，不知道起来后能做些什么，守夜的同学交班，换人回来休息。
视物能稍微清晰些后，齐嘉上安静起身。
沈玉睡觉很轻，第一个发现，坐起来用眼神问他怎么了。
身边同伴还在睡觉，齐嘉上没说话，目光在整个地面扫视一圈，落到巴掌大一物上时，眼神突然温柔下来，回头对沈玉指了指自己的背包。
断裂的银色链条下空荡荡。
他轻手轻脚地绕过课桌，脚步略快地走去门口，将地上的布偶娃娃捡起来。
上面沾了血迹，显得有几分吓人，但入手还是很柔软，捏起来手感很好。
齐嘉上看见身后来人，笑了笑：“幸好掉在里面了。”
“抱歉，昨晚没顾上，忘记还给你了。”她原本是抓着小电筒进来的，但冲进来给裘珊一巴掌时，娃娃就不知道飞到哪里去了。
她给忘得一干二净。
沈玉双手合十，再次道歉：“这是你跟方连月的情侣娃娃吧，实在抱歉。”
“没事，还在呢。”娃娃链子断了，挂不回去，只能先装在包里。
俩人回来的动静惊醒同伴，丛山眯着眼看他们：“大早上干啥呢？”
庄凯也跟着支起身子：“有情况？”
他望向大门口，天光已经大亮，门口还安安静静的，堵门的障碍物给了他极大的安全感。
“……还早，才四点多。”庄凯松口气，看眼时间，最重要的是看一眼短信和来电，可惜没有任何新消息。
一天一夜过去，手机电量已经下去大半。
不知道外面怎么样了。
他环顾一周，发现挺多人都醒了，刚坐起来。
丛山拍拍体操垫：“太早了，再睡会儿。”
齐嘉上拍了拍自己的背包，颇为挂心：“外面安静了，我想看看情况，如果允许的话，我想先回家。”
此言一出，大家都清醒了，丛山也揉了揉眼睛坐起来。
沈玉第一个不同意：“现在出去太不安全了，不是说好一起在体育场等救援的吗？”
“被部队接走，大概率会被统一管理，要想回家，只能自己走。”齐嘉上语气沉着，像是早已深思熟虑过：
“我爸妈都在家里，月月和她父母也是，我们都住一起，见不到他们，我一刻也不能放心。体育场很安全，你们留在这里吧，我自己走就行。”
沈玉睁大眼，想要反驳。
现在这情况，在场的同学们，有哪一个不牵挂家里人的？
可她知道齐嘉上考虑的也是现实，军方不可能把费那么大劲儿救出来的学生一个个放回家的。
只要日子一天不太平，就一天没有自由。
包括她……也是一样。
沈玉难以想象以后的日子，她喉中滞涩，挣扎劝道：“你等一等，国家肯定不会放任事态发展的，等控制好情况，一切都会好的。你现在自己走，可能连家都到不了，死在半路上！”
她最后一句话声音有些大。
但不远处靠墙一排学生，一个熟悉的女声声音比她更大，惊醒了所有人。
“你们骗人有意思吗？是急救包就直说呗，我还能抢你的吗？”
“裘珊你神经病吧！谁让你翻我包的！”
“我是想找充电器！怕吵醒田田才自己拿的，呵，幸亏我翻了，不然还被你们当傻子骗呢！还爬雪山呢？童芸，话都是你说的，你们就成心带人玩儿的！”
两人当众吵起来，田田在旁急得插不上话，嘴巴张张合合半天，头一回大声了。
“不是小芸骗你，我们也不知道，急救包和冲锋衣都是月月买的，她让我到体育场储存柜拿的，我们事先也不知道啊！”
月月两个字吸引了齐嘉上的注意力。
借明亮的白光，他此时才看清这是方连月之前的室友。
听着对话内容，齐嘉上目光落在她们争执的黑包上，眉头微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