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连月？”

    裘珊没想到还有她的事儿，宿舍总共才四个人，三个都瞒着她搞小动作？

    她怒极反笑：“好啊，你们不想跟我裘珊做朋友就直说！背地里搞孤立，恶心死了！亏我之前还跟你们说留在体育场能等到部队来救呢，全是喂了狗！”

    此言一出，凝神听她们吵架的学生们诧异，纷纷互相对望。

    田田被吓得手抖，眼泪不争气地流下来：“珊珊，你怎么会这样理解啊。”

    “不然呢？你要我怎么理解？”

    “得了，她就是这种偏激的人，跟她讲纯属浪费口舌。”童芸这会儿心情平静下来，拦着田田，自己跟她道：“我最后问你一句，如果方连月让你帮忙到体育场给她拿东西，你去不去？”

    齐嘉上收回视线，将事情听了个大概。

    沈玉也听明白了，诧异总结道：“方连月这时候买急救包和冲锋衣，还放在体育场骗室友们来拿？这时机……有点微妙啊。”

    不怪她多想，实在是太巧了。

    裘珊借电瓶车打电话的时候她就在旁边。

    要不是裘珊那通电话，她这两个室友恐怕会在丧尸爆发开始，就一直待在体育场，根本不会到外面去。

    三儿没想到还有这一出，胳膊肘抵一下齐嘉上：“你女朋友厉害啊？她是不是能通灵？有没有给你准备什么呀？”

    齐嘉上没答话，无端想起昨日女朋友的怪异举动。

    早上来上学的时候还好好的，从大课间那会儿变得不对劲。

    她好像做了可怕的梦，浑身浸在汗里。

    如今想来，那时她的眼神就很陌生，整个人的状态都有些紧绷，自己却没有在意，以为她是睡懵了，一心只想让她跟自己去校门口接小菜，跟他妈打声招呼。

    想到这里，齐嘉上情绪更加低沉，脑中一团乱麻。

    他担忧着家里安危，还苦中作乐地跟三儿开玩笑：“要是连月真的能通灵就好了，也能提早做准备。”

    齐嘉上离开的态度坚定。

    要是移开门口障碍物，势必要跟丁一洋他们知会一声。

    K大的体育场面积不算最大，但设计和设施都很好，在全市排得上名号。

    上下两层看台，中间一个标准篮球场，人登到第二层，站在那里的窗户往外看，能将外面情况看个大概。

    学生会几人都上去了。

    丁一洋注意到他们全体移动，但还在劝架，只能耐着性子收回注意力。

    许是一夜安静，外面没有别的活人，丧尸们疏散不少，零零落落地游荡着，比他们昨晚来的情况好了太多。

    太阳从东边升起，温暖炽热的光照耀在枯瘦苍白的丧尸身上，让人觉得现世荒诞。

    “我打算现在就走。”齐嘉上低声，踩着椅子下来，身形晃了一下，椅子腿在地上撞出细微声响。

    远处绿化带一只丧尸闻声望来，“嗬嗬”流着口涎，做出明显闻嗅的动作。

    旁边庄凯目光一凛：“我怎么觉得，他们变得敏锐了？”

    丛山顺着庄凯指的方向看去：“啥啥啥？”

    他音量没控制住，本就在寻味的丧尸一下子找到方向，向这处大步走来，吼声愈重，吓得丛山一下子把脑袋缩回去，背贴墙面心脏怦怦跳：

    “老天爷啊，这些丧尸不会还会进化吧？小说里那样吃多了人肉就升级了？”

    另外三人没站上桌去看，不知道外面怎么样了，沈玉看丛山这种粗心粗意的人，能将声音压得这么低，心头凝重，扶着墙也站上桌子：“如果是这样……”现在就不能走。

    齐嘉上刚好下来，给她让位置，果断道：“我得立刻就走。”

    如果丧尸真的会进化，走得越晚越危险。

    沈玉后半句吞回喉咙，知道劝不住人，她站稳了向外随意一扫，就看见一只浑身染血的丧尸冲进她视线，以明显不同于其他丧尸的速度和敏锐，抬头向二楼望。

    刻不容缓。

    齐嘉上从最后几节台阶上蹦下来，直奔丁一洋。

    他们这边的小麻烦刚刚平息，大家正聚在一起还没散，听说他要开门回家，反应各异。

    学生会六人里，只有齐嘉上一人要走。

    丁一洋劝：“再考虑一下吧，你一个人出去太危险了。”

    齐嘉上还没说话，丁一洋身旁两个同学就嗫嚅出声，脸色非常犹豫不定，像是下了极大的决定：“丁哥，我们也想出去。”

    刚齐嘉上说了，被军队救援，大概率会被管控起来。待等到回家那一天，谁知道家里人还是不是活着？

    “我俩就是本地的，家都很近，我跟阮博超住的小区面对面，”说话的人叫魏智，他说完问齐嘉上：“你说你家近，应该也在鹤中区吧？”

    齐嘉上点头。

    鹤中区很大，市政刚从老城区搬过来没几年，重新划分区域，是两个区合并起来的，改名叫鹤中。

    “那刚好，我们可以一起走，多个人多份力。”

    齐嘉上默声，没第一时间答应。

    魏智的意思明显是要大家结伴一起走，多个人多份力是不错，但多走一段路就会多遇到一分危险。

    沉默时，人群里稀稀拉拉又有同学站出来，都说想一起走，算上齐嘉上，总共有七个人。

    其中冯星是顺带的，他想回家的心是真的，但他家小区住老破小，菜市口闹市中心，他怀疑那片区都会全军覆没。

    阮博超拍拍他的肩：“没事儿，反正近嘛，万一你小区情况不好，可以带家人到我家住，我家有吃有喝，三个四开门大冰箱，肯定能吃到救援过来的。”

    人员就这么定下了，齐嘉上也没有反对。

    有同学拿出离线地图，大家标出目的地位置，尽量缩短路线，决定结伴去每个人家里都看一看。

    丁一洋做好准备卸障碍，计划在装回去的时候，再升级一下。

    同学们兵分两路，都在各自做准备。

    齐嘉上包里装好水和食物，从储藏室找了没开封的运动服套上，手里拿的还是棒球棍。

    临走前，他和童芸、田水芳打了声招呼，让她们保重。

    裘珊一个人在角落生闷气，见到他们三人说话，恶狠狠瞪了他们一眼，故意扭头不去看。

    童芸和田田送了他一下，也就送到门口，听见一门之隔外丧尸的吼声时，就不再近前了，打算在等到救援之前，都死死留在体育场里面，寸步不离。

    末世来了，方连月说的那些奇怪的话都有了去处。

    她们对好友的安排深信不疑。

    体育场的大门还是像他们进来时那样，只开了两人的位置，七个年轻的学生，手持“武器”踏上回家的征程。

    童芸问在门口迟迟不肯回去的田水芳：

    “我刚听阮博超说，他在学校有车，七座的，就停在北门了，你如果真想回去，要不要现在一起，还来得及。”

    她很能认得清现实，现在不走，以后想回家就真的难了，可能和父母家人就是永别。

    田水芳捏着冲锋衣外套，汗流浃背，觉得有些头晕。

    铁门重新合拢，将外面刺眼的阳光拢成细细的一条线，在她眼中消失。

    她缓缓摇头：“太远了，回不去的。”

    只是田水芳也在想，如果她也是那样有力量的人，现在是不是也能坚定地选择回家？

    *

    安鑫小区。

    早上的天燥热不已，还不到七月，但天热的离谱。

    一清早，方家夫妻俩就被热醒了，习惯性看天气预报。网络没有更新，秦思媛体感觉得这天儿得有四十度。

    方鸿光从凉席上翻身下来，难得一早就打开空调：“哪儿能呢，最多三十七、八度！”

    “呿，跟四十度有什么区别。”

    秦思媛啐他，换身衣服去洗漱做早餐，一到客厅，就觉得家里有股味道。

    她使劲闻了闻，寻找味道来源：“老方，昨晚菜都放冰箱了吧？我怎么觉得有哪儿臭啊？”

    “是有味儿呢。”方鸿光站在媳妇儿身后，点着冰箱里的碗盘：“这不全在呢嘛。”

    冰箱呼呼冒着冷气，该在的一个不少，他忽然脸色一滞，想到什么似得，倏地朝门口看去。

    “可能还是热的，老方你去把窗打开换换气，空调就开着，不用关，我去做早饭。”秦思媛没注意到丈夫的异常，从冰箱里取出菜来。孩子们的房门打开，她还顺口招呼一声：“起啦，洗漱准备吃饭吧。”

    “爸，别开窗了，外面更臭。”方连月道。

    这话无疑是肯定了方鸿光的猜想。

    方连月见她妈还没反应过来，直截了当道：“应该是尸臭，高温天气，尸体在门口放不住的。”

    秦思媛拿菜的手顿住了。

    方鸿光在她身后叹口气：“你好歹让你妈吃完这顿饭嘛。”

    “迟早的事，不如早点适应。”

    秦思媛对着眼前昨晚剩的肉菜，已经想吐了，冰箱的冷气吹得她两条手臂上鸡皮疙瘩直冒。

    她强忍道：“对，迟早的事，不如早适应。早饭……”

    方家早饭，肉包点心都撤下去了，多了几道清爽的绿色沙拉和凉拌菜。吃饭的时候，一家人坐在餐桌前，一时没人说话，除了方连月，夫妻俩和方朝，都吃得艰难。

    静默里，外界声音无限放大，全是周围邻居闻到恶臭的抱怨和崩溃。

    呕吐声四起，夫妻俩把筷子一放，实在是吃不下去，方朝还在挣扎，一根根挑着菜叶子吃。

    方连月三两口解决掉盘子里的凉拌面，觉得有些没吃饱，准备去再去冰箱热点肉吃。

    起身时道：“如果吃不下去就先别吃了吧。”

    方妈脸上一喜，得了恩典似得放下筷子，然后听到女儿的后半句：“等到饿极，就什么都吃得下了。”

    她又悻悻然把筷子提起来。

    心一横，往嘴里塞了一大口面。

    饭后，方家夫妻俩照旧联系两边父母，昨晚打电话到半夜，想趁人少的时候联络试试，但没一次接通的，今早再继续打，其实心里不抱什么希望。

    谁料秦思媛的居然通了！

    方鸿光脸上一喜，放下手机，全家人都聚过来听，小声问：“是谁啊？小晏？爸妈？”

    “爸妈。”秦思媛口型回答，听到她爸的声音，扯着嗓子问她有没有事，眼泪都要出来了。

    她不好意思在孩子面前哭，抱着话筒，把头撇到没人看的方向：“我们都没事，爸，你们呢？”

    外公的声音还是那么中气十足，从电筒里冒出来，吼得全家都听得见，免提都不用打。

    “我没事，就是你妈吓着了，在床上躺着呢。这哪是狂犬病啊？明明是僵尸！我看外面在吃人呢！”他也被吓得不轻，最吓人的是，有人都被咬死了，过会儿还能再爬起来接着咬人。

    二三楼好几户都是这样全军覆没的。

    他们老两口在楼上看得心惊肉跳。

    方外公不扯远，接着道：“你们可千万别出去啊，就在家待着，你们的水啊电啊还好啊？”

    秦思媛下意识觉得不对：“你们怎么了？是不是断水断电了？”

    女儿的声音从听筒传出，躺床上的老太太冲老伴儿摆了摆手。

    老头子蒲扇直扇，背心湿了一大片，贴在皮肤上，屋里不算亮堂，老小区树长得好，繁茂枝叶爬在窗户上，入目皆绿，给屋里送来一丝清凉。

    他把蒲扇一压，生怕风声传到电话对面去：“哪有，怕你们小高楼毛病多，我们好着呢，行，能打通电话就放心了，三个小的在家都好吧？”

    秦思媛听到这里，忍泪瞒着没说：“好，孩子们都好呢，现在知道你们俩安全，我们就放心了，公公婆婆那边还没联系到，我们再打电话问问。”

    电话挂断，一家子都松口气。

    这对和外界断联的方家来说，无疑是爆炸性的好消息！

    一家人高兴着，忽觉一直低声嗡鸣的运转声停止了，外面人声进一步无限放大。

    “我的老天爷啊，还让不让人活了，断水断电是要绝人生路啊！”

    一个老太太崩溃的哭声嚎到半个楼道都听得见。

    丧尸立马转头聚集，哐哐撞着那户家门。

    但老太太此时不管不顾了，听到门被撞得哐哐响，嚎得更加大声，咒天骂地。

    方家刚升起的喜悦平复下来。

    半个小时后，他们听见外面传来高空坠落的声音，不止一处，四面八方都是。

    秦思媛被头一声吓了一跳，到窗边去看。

    头顶上又掉下来一个长长的东西，被被单裹着，掉到楼下，散落开，滚出一具血肉模糊的尸体。

    血迹擦到她眼前的玻璃窗上，一条白色的蛆黏在玻璃上蠕动，七八只肥硕的苍蝇不断撞击血迹，肚子饱鼓，不知道吃了什么。

    她连连后退，“刷”一下把窗帘关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