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在一场连续了几天的暴雨之后，湿漉漉的地面照出行人的脸庞，将将放晴的天空裂出一道金光。

    彼得·帕克发现学校门前停了一辆警车。

    金色头发面色憔悴的男人扶着眼眶红肿的女人从警车上下来，有两个警察跟在他们身边，他们一起进了教学楼，朝校长办公室的方向去了。

    没多久，校长的声音从广播里传出，里面念到了他的名字。

    校长办公室里，身着黑色T恤的男孩垂着脑袋站在角落，他觉得眼熟，像伊恩·艾斯在橄榄球队的队友，好像是叫特里斯。

    “彼得，”他的成绩向来不错，奖学金里经常有他的名额，校长对他有印象。警服代表一种威严，见他沉默不语，替他挡住了两个警察的视线：“别担心，我们只是想来问问你一点情况，关于伊恩的，你只需要如实回答就可以了。”

    “是这样的，伊恩·艾斯，他在三天前就没有回过家了，他的父母——”校长把头转向一旁的男女，“非常担心他，特里斯说最后一次见他是在四天前的橄榄球球队训练结束后，伊恩当时提前走了，说要跟你一起写作业。”

    “你还记得最后一次见伊恩的场景吗？”

    彼得想了一下：“对，我之前确实跟他约了写作业，就在图书馆，但直到我作业写完了他都没有来，我给他发消息他也没有回，我以为他有别的事，差不多等到晚饭时间我就回家了。”

    后面校长又问了他伊恩最近的状态，还有没有别的异常，谁跟他关系好等等之类的。

    他据实回答，把自己知道的全都说了一遍后，校长才放他回去上课。

    临走前，他清楚记得那对夫妇的神情。

    担忧、恐惧、懊恼，汇聚在脸上，就像他的父母把他寄养在本叔和梅姨身边时的那个夜晚，如果不是有照片，他已经不太记得父母的容貌了。可这样的情绪永恒不变，如同穿越时空，他想，他的父母离开他前也是这样的吗？

    ……

    后面警察还来找过他几次。

    “我把我知道的都告诉警方了，听说后面的调查结果是伊恩跟他的父母吵架，然后离家出走，警察到现在都没有找到他……你想知道什么？”彼得对女孩说。

    莉莉·艾斯不接受地摇头：“你跟你的父母吵过架吗？一个孩子不会因为跟父母吵架一次就离家出走，他们只吵了那么一次！”

    彼得：“……我的父母在我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

    “抱歉，我不是……”

    “不用抱歉，我从小跟我的叔叔和婶婶住在一起，大概清楚，”他的眼睛下移，盯着餐桌上的污垢：“我告诉过警方，伊恩被欺负了，但他们似乎认为被欺负、跟家里人的争吵，这些都是他离家出走的契机。”

    “欺负？你是指校园暴力吗？”

    彼得迟疑点头。

    “他很完美，长得像莱昂纳多，性格也很好，他甚至是橄榄球队的成员，谁会欺负他？”

    “你说得对，他很完美，但是……就因为他太好了，”彼得把眼镜摘下来，揉了揉眉心：“我实在不知道他发生了什么。”

    伊恩·艾斯这个名字一直放在他的心里，那件事之后差不多过了2个月，他就被蜘蛛咬了，后来他也用蜘蛛侠的能力去他可能会去的所有地方都找过，但也什么都没有找到。

    他就像一阵烟，凭空消失。

    莉莉·艾斯试探道：“你其实心里有猜测，只是不愿相信是吗？”

    而他口中所谓欺负伊恩的人——

    “告诉我名字。”

    可乐见底，她坐直了身体，身上忽然散发出某种气势，凛然不可犯。

    对面的人嘴唇很薄，毫无血色，他的脸颊也颤抖着，半张的嘴唇迟迟没有闭合。

    ……

    .

    今天的学校不知道是不是又发生了什么新奇事，比平时更加嘈杂。

    “彼得！”走廊上，内德蹦蹦跳跳来到他身边：“你知道吗，今天学校来了一个转学生，我上节课跟她一起的，她看起来就像吉普赛人，又漂亮又性感，快看，那就是她……”

    彼得心里有种古怪的预感，他转头，正好跟女孩对视，黑色长发绿色瞳孔，身着棕色半身皮衣，腿部修长，飒气十足。

    她戴着蓝牙耳机，手里抱着书，一改昨天晚上的乖巧，活像一副来索命的煞神。

    女孩把耳机摘了下来，对他眨了眨眼。

    等她走后，内德才问道：“你认识她？”

    “他是莉莉·艾斯，伊恩的妹妹。”

    “噢，早上我听见这个名字就在怀疑她跟伊恩的关系了，没想到是兄妹，不过她跟伊恩长得一点儿也不像，”内德朝他挤眼：“除了同样都很漂亮以外。”

    艾斯这个姓氏不算常见，至少全校这几年只有一个伊恩姓艾斯，很快就有人主动去问莉莉。

    时隔一年，除了新生，这个名字仿佛没有任何人忘记。

    而莉莉·艾斯非常坦然：“我们是双胞胎。”

    “你们一点儿也不像。”问她的人质疑。

    莉莉：“我们是异卵双胞胎，我长得像祖母。”

    “他，找到了吗？”

    莉莉：“没有。”

    那人想了想再次问道：“已经最后一学期了，你现在转学过来是因为什么？”

    “我很想我的哥哥，我想体验他曾经的生活。”

    这段对话也很快传遍校园，议论的人更多，她却没有一丁点不自在，一下课就捣鼓着她的蓝牙耳机。

    午饭时候，在学校餐厅，那些视线更是像无数根针插在她的身上，而她像巍峨的喜马拉雅山，愣是一点影响都没受到。

    “嘿。”彼得主动把餐盘放在她的对面，内德睁大眼睛，只好硬着头皮也跟着坐了过去。

    女孩也对他打了声招呼，自顾自吃着，半响才冷不丁道：“看起来他并不是很完美。”

    彼得听懂了：“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这一个上午，只有你对我散发了善意，”瞥见内德，她补充道：“还有你。”

    内德受宠若惊。

    “其实很多人都知道他被欺负的事，”彼得挨个对视过去，那些人很快就躲开了他的视线：“我一直觉得他的失踪不简单，但我没有一点儿头绪，如果你需要帮助，可以找我。”

    他的眼睛很亮，像萨摩耶。

    “我会的。”

    ……

    “等等，你们在说伊恩的事吗？”内德很快猜出来他们谈论的对象，面露难色：“这可不是这么好调查的。事实上，一年过去，很多人都在猜伊恩已经……”

    “内德！”彼得打断他的话。

    “这没关系，我知道他要说什么，在猜他已经死了，是吗？”她看向内德。

    “呃……嗯。”内德艰难点头。

    “如果有关于他的消息，任何传言或者不可置信的事你们都可以告诉我。”

    她跟彼得还有内德交换了联系方式，很快到了放学时间，因为是第一天上课，莉莉没有参加任何社团，但又因为时间还早，她也没有离开校园。

    她装作第一天还不熟悉学校，漫步其中。

    中城高中是私立学校，很大，主要由两栋教学楼、两栋实验楼，还有图书馆和室内体育场等组成。不知不觉时间接近傍晚，天色渐暗，大部分同学都回家了，才第一天莉莉·艾斯就犯了难，这么探索下去，怕是大半年都探不下来。

    拍了拍随身听，这实际上是一个磁场探测器，连接蓝牙耳机，两个小时过去它没有发现任何异常。她干脆收了起来，决定先去图书馆的档案室看看，再逛逛校园网。

    去图书馆会经过体育馆和实验楼，或许是上天在眷顾她，路过体育馆的时候，她发现门没有关，像是有人在练球，里面传出乒乒乓乓球砸向地面的声音，以及有人提到了她的名字。

    “……莉莉·艾斯，你们听说了，伊恩·艾斯的妹妹——Fxxxxx，”说话的人单从声音就难掩躁气，他说完，球似乎抛偏了，很大声地骂了一句脏话。

    “你喊这么大声，是想让谁不知道吗？！”另一个人听起来很反感他提到“伊恩·艾斯”，几乎立刻斥责。

    “拜托，只是一个名字，忌讳什么？”

    “闭嘴吧你。”这是第三个人，他把球砸到他的身上。

    说脏话的人这才终于闭嘴。

    “是啊，又不是伏地魔，怎么就成了不可说的人？”

    一个冷淡又清晰的声音忽然从体育馆门口传来，黑发女孩靠在门边，她的脸部轮廓精致，在体育馆的灯光之下阴影分明，馆内的三人只听她说： “除非你们心里有鬼。”

    一时之间谁也没说话，也不知是不是“鬼”这个字吓到他们了。

    “你是谁？”站在最左边，浅棕色头发，眼睛修长，长相阴柔的男孩问道。

    “我就是莉莉·艾斯。”

    “你跟伊恩·艾斯一点都不像。”他脱口而出，再次发出了已经很多人发出过的疑问。

    “我们是异卵……”她下意识道，深吸一口气，今天她已经重复这句话无数遍了，耐心即将告罄。话音一转：“你们认识我的哥哥？”

    “这个学校没人不认识。”

    男孩抹了把汗，来到休息区坐下，拿起运动饮料喝了一口。

    莉莉：“你知道我想问的不是这个。”

    暗涌起伏，另外两个人目不斜视假装什么都没有发生，也去拿毛巾饮料，各干各的。

    “那你想知道的是什么？”他的眉头上挑，阴柔的长相多了一丝邪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