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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三

    父亲提出下楼时已经走到玄关,他闻声跟了上去,穿上了那双不用鞋拔子的皮鞋。等候正在擦鞋的父亲,他暗自比较了起来。他的鞋不仅有无数道细小的波纹,脚尖还有蹭出的白点,不然从何来的方便。

    好在这双鞋穿在身上还算有型,即便是老旧了些,但不也正是现代人追求的“陈旧”美吗,而且自身也有足够的容貌让人不仅仅只是盯着鞋看。再退几步讲,自己那宽阔的胸襟,也不仅仅是譬喻词,准确的讲是那宽广的肩,也是能撑形形色色的衣服,更能容纳多方指点,至少在以棱角分明的服装为主的现在,自己觉得是个标准的“衣服架子”。多条突出的表象多少能掩盖那双老旧了那么一点的鞋,不过以现代人格外稀奇古怪的眼光来论,说不定脚下这鞋在他们眼里或是被他们一些疯狂的举动三人成虎那般引领出新的时尚。

    真有这么个时刻时,恐怕他会将脚下这双鞋永远封在鞋柜里,只怕坏了多年来的战战兢兢。恐怕是那样的风波,与不值得令他扔掉属于自己的东西,哪怕是院子里落下的枝条,都不会因为他人流行野外生火做饭而给予。更何况只是因潮流而动,又怎能生出“被生活所迫”而产生怜悯,而况也维系不了所谓潮流的长久,说不定哪天就不再追崇了。可就当到了这个时候时,属于他的东西又可以物尽所用,不必再担心被自己的理念扣上不堪的帽子。他认为自己符合仁者,不仅是爱物与爱人,而自身所行的一切也是由仁生出的义,即便是铁下心的相杀。他也不知如何譬喻这强大信念的自信,当某一刻无法用日月星辰或山川河流、又或是鸟兽草木作譬喻时,只好自诩是“不器”之人。可每当标榜完也好,譬喻完也罢,他又会在短时间内自我怀疑起来,可说成是自省,又可说成是为了给自己下的定义作更牢固的论证。

    脚底下的鞋此刻在他眼里神圣了起来,不仅是从脚下散发出的质朴与节俭、爱物,其余地方也跟着发散了起来。因此他对鞋唯一不满足的地方只是那快要塌下去的后跟,不仅是有违一双鞋的模样,也暗示了身怀之物的一丝不规则。自信心转而又澎湃,一点瑕疵又怎会影响于自身呢,即便是赤脚又有何人敢与之一战?

    他蹲下身提了提后脚跟,就当是抚平那显露出来的破损,触摸令它不要因此不自信,好似对它说“要知道你在我脚下的存在,是神圣的存在,不仅仅是你本身的存在而神圣,也因我的神圣而成就你的神圣存在”。

    “要不要也擦点鞋油?颜色看起来挺暗淡。”

    “不用了,这些鞋油哪里配得上我的这双鞋。”

    明澄没有对父亲的提议与后来的疑问有过多的作答,拒绝了他投来的目光。

    此刻他面色红润,精气神十足,挺直腰板走在父亲的前头,领着出了电梯。那一段去往地下室的黑暗路,此时连一丝凉风都没有吹过,仿佛他身上那一圈“六气”化作六条位于“九五”之龙把邪恶之气都挡在了外面。

    车厢中听不见发动机的声音,他不由空踩了几下踏板,令车回应自己,以做到人车合一的地步。眼前就是开往室外的隧道,那几道碍事的减速带早已看不爽了,一直想找个机会好好教训教训这颠簸摇晃的家伙,他对准了减速带,在平地加速冲了过去。顿时后背的紧缩感袭来,仪表上两个圈圈的指针提了上去,也能听见一阵沉闷的轰鸣声。

    车“噗通、噗通”颠簸了好几下,迎面而来的自然光线照在了一切所视之地上。好在出地下室不会把升降栅栏时常放下,也说不定在监控上看见有辆车要出去,早早就开了栅栏作等候。

    “干什么,开这么快干吗!”

    他怎么会将内心的秘密告诉他人,很快就编了一个“不提速上不去这个坡”为理由。能拙劣的谎言也只有他,不谈这坡度真有那么陡峭,就论这车的价格也不允许它上不去这个坡。

    怠速驶过蜿蜒的小道,不用父亲提醒,他默默给父亲那边的窗户打开。最后驶入公路时提速以一阵风为无声之由悄悄给窗户关上。

    到达公司后,他没有等候父亲吃饭,直接乘坐电梯上去了。与昨日有过沟通的人道声早,又回应陌生面孔道出的早,而后进到休息室将饭盒放入了冰箱。

    上午时光也是听着父亲与友人在闲聊,此时他已经能单独接过响门而来递交的文件。杂音此刻也没那么重要,大概是今日围绕在身旁的屏障阻隔了在外。倒像几分国人对待病毒一般——虚弱之人受其侵扰且在身体里安营扎寨;亚健康的人受其侵扰,但由自身免疫的强大杀死了在内的病菌,做到个“防守就是最好的进攻”;还一种就是所谓健康之人,还没等病毒飞到自己身上,就被一股不知从何而来的风带走了水分,又或远走他乡。此刻他就认为自己是第三种,拥有从内到外的强健,即便是喝几口生水也不见得会生出寒湿之气。就在刚进办公室时,整理桌上文件的他还有意把空调遥控器甩到了父亲那边的范围。

    中午时刻,一副闲坐姿态倚靠在椅子上,就差把脚搁在办公桌上,正等候着父亲发号施命可以去吃饭,父亲与几人聊得正欢,不好主动过去打扰,此刻他最期待的便是室外午休的嘈杂声。

    悉悉索索一阵,而后又传来一阵椅子摩擦瓷砖声后,他看了父亲那边一眼,没等他们先动身就直接开门出去了。

    将饭热好后,他怀着愧疚的心态把饭端到办公室。父亲几人还在说话,见了他手上的盒饭才相互招呼着下去吃饭。

    吃完后身体有些许燥热,他看了看遥控器上显示的温度,“切”了一声就出去了。饭盒放置好,他便去到楼梯口吹风,看一看那阴沉的天空。

    昨日的雨并没有将上天的云冲淡,更像是吸饱了水的棉花一样还飘在空中。

    昨日微风起,今夕风欲止。

    云似绵绵兮,风似念念兮。

    忽一阵念起,倏一瞬鬓动。

    操弄景物生,调运气息至。

    日月长空挂,阴阳脏腑缠。

    高楼化空山,居独善贤德。

    召风伯清凉,唤雨师沐浴。

    华服胜万丈,万物捧景行。

    伸手感受着风,也测试外面有没有雨点落下,直到感触到那么一点冰凉才将手收回。见楼下的人连连撑开伞,还有躲向屋檐下直至再也看不见的,他想着要是自己有这么个淋雨的好机会一定不会躲避,而是要好好感受自然赐予的亲近。他将外衣解下,别在了手上,这才舒服了许多,贴身的棉袖衣与一件羊线衫包裹在身上,足以保证他出尽风头。

    “不冷吗?”

    身后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明澄转过身,只记起她是好事女人中的一个。

    “噢,不冷,挺凉快的。”

    回答后他又转过身对着外边,不过再也没有刚不久前的心境了。她了走过去趴在了栏杆上,他不同的是她正垂着头望向下面。

    女子问他在看什么,他轻描淡写回答个看风景。眼前除了高低不齐的房屋,还有远处显现的山脉轮廓,就只剩下不远不近点缀的绿色植物。

    他也反问女子在看什么,她则答好奇;他又问那现在看见了什么,女子答除了雨淋过的场景有些湿之外,其它还是和以往一样;他问以往是多久,她答还没这些水泥地时;他又追问以往是怎样的,她答即便是现在也是和以往一样的……

    他相惜了起来,女子的不变之答,不知是不是她那人生中不再拥有热情与活力,恐怕言之有理的是,唯有心的坚韧不拔,因而万物景象永不变。只不过他的静态之中是存在不可斗量的动力,或许与之相比,一个是经过了社会的证实,一个还未有,所以暂且可以说他有着无限的可能。

    转而同情了她几分,一个弱小的女子本不该受到家门之外的如此之多操劳……思绪随着她想了去,他也认同了她是个独立的女子,至少比昨日那群喧闹的人要好得多,随后不由在心为她打抱不平起来——想必她也是讨厌随波逐流吧。

    “你也一直来这吹风吗?”

    “算是吧,看你在这就走过来了。”

    他疑惑,接着又问她有什么话要说。女子并没有同他想象中那样能有一场借物拟人的问答,而是同学生时代那样毫无雅致可言。当然在他眼里那直白的言语也没有孩童稚嫩面容那样散发出的纯真,更像个智商永远停留在孩童年龄段的成人。刚培育出的同情心此刻已被呼出的空气带走,吸进来的不过是留有对方鄙陋的气味而已。

    “我们能做个朋友吗?”

    卦象算满,”用九”难用,此刻他很想告诉她自己不需要朋友。

    女子掏出一盒软壳烟,向下拍出几根,递到了他面前。他抽出了一根。

    他不抽烟,这次接过烟只是想表明什么。

    女子也从里抽了一根,随即放进嘴里,另一只手从口袋掏出打火机。她点燃了口中的烟,吸了口,吐出一串长烟,见他未点烟,又将打火机递给了他。只见他摇了摇手,拿着烟垂头把玩了起来。

    “怎么了,不点吗?”

    “我还以为你会帮我点呢。”

    随即女子笑着做遮风姿势将火伸向他眼前。他摇了摇头,又把烟凑到鼻子跟前,一会又对着栏杆敲一敲看看烟草会不会缩进去。过了大半根烟功夫,他一点点撕开白纸,把烟草铺在了手心上。

    女子默默看着,指间的烟也快要燃烧殆尽。他拢了拢烟草,随后全部送进了口里嚼了嚼,最后反身走了,留女子一人独自承受风向。

    当寡言少语在她眼里是些无害的标志时,他就为加了几条罪状,多希望将自己换做明理,好去戏耍她一番。

    进入办公室,他将烟草吐了出来,而后躺在椅子上回味刚发生过的事。还不到几分钟,他就后悔了,觉得这么没能尽兴;又没多久,便也没了有趣味,索性闭上了眼。

    他的行为或许都源于今日的自信,才有这么一系列古怪的举动;或许也是多日未拾起自信的姿态,一时生疏了许多,才做出这些丢人的事件。

    他起身拿了支笔,又找了张干净点的纸,想写下刚不久脑海里吟唱的诗句——落笔那块已点出一圈黑印,也没想到。

    过去了许久也没迸出些熟悉的文字,他下定决心再去楼梯口应景一番。到了后,却发现那已经站了好几个人,但也挡不住他当下自信的产物。

    楼梯口宽敞,人群很快就给他让了一边,他也顺势趴了上去,两手握着笔和纸对着眼前发呆。那群人里有刚刚那女子,看似她们是个小团体。女子们在一旁说着悄悄话,定是那女子告诉了身边的人,他生吃烟草的事。

    “你在干嘛呀?”有个女子问。

    “写东西。”

    得到这个消息后她们又缩在了一团。过了一会,一女子向他递来一包烟,他做推开姿势,向她说自己不抽烟。她们也因此哄然大笑,但他也没有想走的意思,说了句“你们这样会吵到别人午休吧”,而后又望着远方发呆。

    远望古见周公现,登高踏岳帝王阶。

    千万里路未惧远,鞋落石子寸步难。

    亿兆人海发丝寻,唯恐火烧灰烬化。

    午未交替长夜似,党群朋比扰安宁。

    他舒了一口气,不枉今日突如其来的好心情。她们见他收起了笔,凑了过去,他折起了纸,而后说写信。

    今日的好心情还未耗尽,他换了个姿势面向她们。

    “你多少岁了呀?看起来很年轻的啊。”

    “是的,应该都比你们小。”

    “那你多大了啊?”

    “你们先说,要不年龄大的那个先说,依次排过来。”

    对于顶撞人,他丝毫没一点顾忌,至少不显得幽默。

    人多势众的她们,就当作是个玩笑话,只在眉间相互传话。

    既然摆出爱玩的心态,那他肯定是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不说算了,看来你们都是年龄很大,一时间不知该如何谦让对吧。”

    “乱讲,我们都还很年轻好吧,看不出来我们很漂亮吗?”

    “啊,是吗,生活对你们做了些什么啊,太残忍了。”

    “真不会说话,扫兴,难道我们长得不好看吗?”

    “我有眼疾,看不太清楚,但我直视你们的话又属非礼,要不你们挑选出个最丑的让我看看吧,我好猜测其余人的美貌。”

    “你是故意这样说的吧,真是可恶,你就不会说点好听的吗。”

    “好听的都是假的,你们也愿意听啊。”

    “那你说我们每个人身上最好的地方呀,这样不就好啦。”

    “我看不清,也不好乱说,我相信你们肯定有好看的地方。”

    “真让人听得不舒服,你睁大眼睛好好看看,我们现在不会觉得你流氓了,就当同意你欣赏了。”

    见有这么个看她们面容的好机会,他一脸正经清了清嗓子,之前还挂着笑的脸转而成了镇定。他向前了几步,低下了身子往前凑了凑。分辨了她们的姿色,不由心生可惜了,竟要将如此美丽的女子以否定她们的容貌来结尾,先是心里数落了一阵,而后又平衡了心态。

    回过头,他意味深长般在一旁故作回味。终于,他停下了摇头晃脑,飞快速度向一脸自信的她们撂下了一段话:

    “我在想我晚上要不要开灯睡觉,你们可吓死我了。”

    话毕便跑开了,没敢进办公室,飞奔到另一片区域的消防通道。

    他又趴在栏杆上,望着不同角度迎来的远方,还在想着最先吟唱的诗句……有那么一瞬间,也记不起那个怀恨的女子长什么样了。

    下午茶时间段,岗位上虽没有昨日那么自由,但也能停下手中的工作与旁人交头接耳。他也借着此悄悄溜了出去,但在门口被父亲叫住了,问他去干什么。办公室里配套齐全,说去上洗手间那肯定会被父亲认为是在偷闲,思来想去,他只好说“看看不久前递交工作的那个人是谁”。心知不妙,因在谎言中带有他人,要查下去肯定会被拆穿。

    父亲没有多问,便又和他人说起了话。他走向楼梯口方向,经过那群女子的岗位,每走几步便有人递烟……一路下来动静不小,去楼梯口偷闲的心已经没有了,只好去向洗手间。

    回到办公室,父亲毫不顾忌地大声闲聊。他们在争论小年是哪一个日子,友人坚持在腊月二十三,而父亲则说是二十四,最后他们为此打起了赌,口头协议说谁输了谁请对方吃餐饭。他想着赌资不算大,更没有打搅他们的雅致。

    二人说着走到了明澄身边,问他小年是哪一天。他以不知道三个字回了过去,随后就像谛听一般,劝他们离去,也怕他俩气急败坏砸了自己的招牌。他不仅招了一顿数落,还说他不知本国的传统节日,又感慨了一番说现代年轻人都快忘了自己该过什么节,长久下去不就是忘本了吗……他俩达成了短暂的一致,而后才回归敌对,说去问其他人,之后就出去了。

    只见他俩怀有雅致之情出去后,他抬头向着他俩离去的方向“呸”了一口。

    临近下班,父亲没回办公室,他疑问是否分出胜负,但更按捺不住的是想早些下班回家。门外的同事已经走了大半,但未见父亲,他也只好坐了回去。

    待父亲回来,准许了下班,他闻声去休息室拎来饭盒,等候了一阵很久都不来一趟的电梯。

    “你学抽烟了?”

    “没啊,我从来不搞那玩意。”

    “那怎么听好多同事说……说你抽什么旱烟,还放口里面抽。”

    “哪有,乱说的,我就接了别人的烟,就说我会抽烟了。”

    “这样啊,以后出现这类情况的话,就将一根烟夹在耳朵上,别人给就说身上还有。不抽烟也可以随身带包烟发给别人,你也可以学着抽烟了,哈哈,也不小了。”

    “我不会抽那玩意的,以后不接就是了,再不然就说刚抽过。真是麻烦,都已经死了好几代的礼节,还在这种低级事上有所刻意,真是败坏。”

    “哈哈,不抽也好,那以后也不要再接别人的烟了,免得他们以为你会抽。”

    “当然,接了我再当着他们面丢掉。哈哈,开玩笑的,这样可不太好。”

    “真是的,还像以前那样顽劣——今天要不要去这边吃饭?我现在和你继母打个电话。”

    “不用,我去那边和明理吃就行了,省得那边开火就做一个人的菜,浪费气。”

    父亲叮嘱了几句后就下车了。明澄打电话给明理,让他随便弄点什么,自己去买点熟食。

    灯光打在食材上,看起来就很有食欲,他买了豆干、墨鱼仔,还有几小袋其它熟食。到家附近,除了高高的路灯能照亮灯罩之外的几十厘米,下面黑漆漆一片。路上偶尔能看见野猫射过来的荧光,还有就是随处可以踢到的石子了。

    下车时,他才发现饭盒没交给父亲,于是一起拎回了家中。冲着亮灯的厨房喊了几声,走上阶级时,明理就把门打开了。

    厨房里明理在忙活,他则去客房舀了几勺酒。不久后明理端了两盘绿叶菜出来,而后脱下围裙放在了椅子上。

    “不拿几个碗装这些熟菜吗?”

    “就这样吧,省得洗碗。”

    “什么时候懒成这个样子了。”

    “不然你来洗。”

    他们喝了几杯,身上发热后便不再喝了,熟食太辣,也很快就把饭扒光了。饭后桌上的残局未有人收拾,明澄今日不愿洗,且有买菜之功,便对此一言不发,而明理酒足饭饱后就躺在沙发上,也没有对此发声。

    “这周末去商城,阿鼎他妈妈也去,除了父亲,都去,买些年货准备过年吧。”

    “还有东西要买吗?父亲那边的东西吧,那就一起去逛逛吧,反正也没事干。”

    事情交待后,他就不再言语,默默看着电视。各个频道无不是在迎接新年的到来,要么已是在展现年味,播放穿着新衣拜年的片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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