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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注一掷

    杨逍刚刚泡了温水浴出来,裸露在流光纱外的肌肤都是粉粉的。

    她笑着请何夕坐下,任花扇替她松松绾了头发,她从侍女手里接过翡翠杯递给何夕。

    “太医说,我现在喝不得寒凉的东西,没得茶喝,所以就用这果汁招待你了。”

    何夕拖腔带调地“啊”了一声,唇角微弯,低头看杯中,浅红的汁水盛在翠绿的杯子里面,越发显得红更红,绿更绿,她低声笑了一下:“石榴性温,适量饮用汁水不仅强身健体,还可葆青春,的确是极好的东西。”

    “差点儿忘了你是行家了。”杨逍走到浴池旁的竹榻上躺下,撑着头,姿态慵懒。

    “殿下对你真好,”何夕示意清曲、花扇退下,靠近浴台边,用手伸去试着水温,“你说一句不安,就给你专门建浴台,只供你一个人用。”

    “这没有什么吧。”杨逍嗤了声,用手指勾了一下散下的一缕湿头发。

    “怎么没有什么?要维持你这恰好的水温,不能烫着你这漂亮的皮肤,又不能凉着你腹中的孩子,得需要多少人伺候呢,这不是你有福吗?”

    “我这福气,不都是仰赖妹妹你赐予吗?”杨逍眼珠一转,笑眯眯的。

    但她一看何夕,却发现她将脖子上挂着的吊坠取下来,慢慢浸入池水中,她立刻抬起半身问道:“那是什么?”

    何夕笑笑,举起瓷扣:“这个啊?这是一种调制出来的药粉,它可奇妙得很,溶在水里无色,无味,沐浴者也感觉不到任何不适,但它却能钻进肌肤,侵蚀骨质,太医平常把脉,都觉察不出来呢。”

    杨逍身子猛烈一颤,这一颤,把竹榻都给翻了过来。她跌坐在地上。

    “更有趣的是,若沐浴者同时服用一些含有矿质的丹药,或者是平常王公贵族最常吸食的五石散之类,便能催化此药的功效,不出一年,刚好能在一个孩子呱呱坠地之时,完成一个父亲存在的所有价值,然后空出来这个位子。”

    何夕脸上那种笑容,在泠泠水光的反照下,多了一丝残酷的味道。

    “蛮蛮,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我只问一个问题,你如实回答我,我可以当这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她方才说的每一句,都催出杨逍恐惧的眼泪,现在她满面泪痕,潦草地瘫坐在地上。

    “我问你,这药,是你自己配的,还是淮安王交予你的?你可要想清楚了再回答我啊。”

    只片刻,杨逍就颤颤巍巍爬到她的脚边:“是四皇子!不是我,不是我……”

    “你这沐浴都不愿意摘下的镯子,也是他送的吧?”

    何夕用一种奇异的眼光看着她。

    她无力地把手一抬:“‘赠我双跳脱,约以同契阔’,他是这么跟我说的。”

    她腕上那俩通红的镯子刺眼,让她说的话也刺耳又刺心。

    “你可知道你这一双镯子,四皇子曾拿来求娶我吗?”

    杨逍仰面,她这尖酸的诛心之言显然让她心生难堪与愤怒,可是何夕也没给她太多反应的时间,而是叹了一口气,问道:“太子对你不错,虞妃拿你根本没有办法,你如今所作所为,不觉得对不起殿下吗?”

    “呵,”她笑起来,有些疯意,又一连笑了好几声,“待我不错?你知道你太子哥哥是一个什么人吗?你跟他夜晚的时候呆在一起过吗?你听说过男男女女同时——”

    何夕一抬手将她张开的下颌扇上去,强行阻止了她继续说下去。

    杨逍这才从肆意中回过神来,她意识到何夕知道这些,她不在乎这些。她这时候才开始茫然环顾,她发现自己的人都不见了,一点踪影也没有。她紧接着意识到,这些人,其实都不算是她自己的人,而是从一开始,就是眼前的何夕亲自为她挑选的,而她自己的人,早就因为各种原因而没能通过宫廷的拣选,杨逍感到一阵强烈的担忧和恐惧。

    她顾不上舌尖被磕得疼,抱住何夕的大腿哭诉:“阿晏我跟你一起长大,你知道的,你一定知道的,女子会因为喜欢一个人而宁愿犯错——我就是犯了这样的错,我只是犯了这样的错,阿晏,你要信我……”

    她说了很多,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完全丢掉了她这样倾城美貌的包袱,就只是一个又有点儿愚蠢又有点儿狼狈的怀孕女人而已。

    何夕全都没听进去,她只牢牢记得一件事,她问的那个问题,按照杨逍的答法,整件事的来龙去脉已经很清楚了。

    这孩子,怕也不见得是太子的儿子。

    若由得她生下来,只怕后患无穷。

    可气的是,论情分,她与司马适之间那些龌龊事,足见她与自己情分不过如此,就算她现在哭得肝肠寸断,也不过是把情分拿出来,作挡箭牌而已。可抛开情分,这个女人本是她用来制衡虞薰的一枚棋子,做棋子,却搅弄得棋局混乱不堪,她明知道太子是何家命脉,却胆敢毒害他,太子只要一死,凭司马适的凉薄,她得到的什么承诺,什么情爱,全都是梦里云烟——做那个不安分的棋子,还如此蠢笨,全然没有再存在的必要。

    “阿晏,阿晏,你看,我并没有真的害了太子殿下呀——你不是,你不是发现殿下身体有异了吗?你一警觉我就再没有做过了,我发誓,我发誓——”

    “我一警觉?”何夕突然觉得很好笑,她真的被她笑出声了。

    “……你看在我们一起长大的情份上,不要告发我,好不好?不要说出去,好不好……”杨逍牵绊住她的裙带哭求。

    何夕摸着袖子思量,却突然发现,她脚边散乱的还是自己送她的流光纱做成的披帛,在这暗室当中,光彩已不在,就是一段再平常不过的绫罗罢了。

    “说起来,太子的确无事,可你活罪难逃。这样如何,你替我办一件事,我可以考虑考虑。”何夕慢慢地蹲下身,朝杨逍摸过去。

    杨逍像抓住救命稻草一般摇撼着她:“办一件事?别说一件,十件都行,一百件都行!是太子妃吗?你让我做什么都行!只要你什么也别说!”

    “我不说,”何夕用肩臂攀着她的头,脸颊温柔地在她发髻发丝上揉弄,“我不说,我还要你保证,再也不对太子有任何伤害之举。”

    “我保证!我保证!我真的是一时——”

    杨逍还没说完,就惊觉自己脖子上不知什么时候缠上了流光纱,而何夕攥着披帛,将她的话音生生掐断,她被压制了呼吸,眼睛开始越瞪越大,两手企图去抓扯脖子,又企图去抓何夕的手,可是她的力气真是惊人,就像勒马缰一般。

    地面湿滑,何夕咬着牙将那段披帛向身后扯去,而杨逍的腿乱蹬起来,她不得不用腿压制住她,杨逍力量也不小,求生意志更是尖锐,拼命挣扎着。突然,她拔下头上那根簪子狠狠朝何夕的大腿扎去,何夕一躲,正扎在她腿肉中,不深,未中要害,可是何夕紧咬了嘴不叫自己发出一点儿痛声,她手上依旧用尽全力,杨逍终于只剩喉咙里发出一阵阵咯声,何夕看不见她的脸,更不愿去看,更不可能松手。

    她一脚抵着柱,手里用劲一勒,流光纱“刺啦”一下撕破一截,可是也尽够了,那副躯体再也没有一丝活气。

    春空不知什么时候立在柱后,看着这迅疾发生的一切。他看着何夕双目含煞地丢开手,又摸索着靠近尸体,从她腕上把那两只红彤彤的玛瑙镯子拽下来,她卸力地躺到地上,在地面蜷曲成弓。

    等了好久,等到何夕蜷曲够了,扶着柱子要站起来时,他才突然现身,搀住她,低声道:“方才让我进来,也不至于腿受伤了。”

    “有些事,我要自己了结。”何夕虚脱地回敬了一句,把镯子塞给他,再一把甩开春空的手,一瘸一拐地往外走,“吊起来,再去回太子,说事情办妥了。镯子让人盛了送去淮安。”

    “对外呢?”春空凝视着何夕依旧直挺的脊梁,“对外怎么说?”

    “不怎么说,嫔妃自戕,通知她父兄引咎自降吧。”她背对着,声音里带着一点迷惘。

    春空捏着镯子问:“不是有谣言传得厉害吗?为什么不按照原先计划的,栽到她头上?引诱外男,畏罪自戕,不是更能给天下人一个交代吗?”

    “我为什么要给天下人一个交代?”何夕转过身来,她脸都几乎要破碎了,又是悲哀,又是嘲弄,又是萧索,“天下人可都知道宫里的良娣怀着太子的孩子,我既交不出这个外男,也还要顾及太子之威,难道留下话柄,让天下人轻慢耻笑太子吗?”

    春空跪下来,不敢再出一句言语。

    她凄然地最后看了一眼地上的杨逍。

    她杀了她,她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挫败过。

    就在她打算要重整旗鼓,走出这略显阴暗的浴殿时,突然,从遥远的东面传来隆隆声,她讶异于白日的惊雷——可是这声音缓缓传到脚下,却震动了殿中的地面,柱子都发出了“喀吱喀吱”的声音。

    这极大的闷响好像从天际,从地底,从湿润的空气中一齐席卷而来,一下子震住了活着的这两个人。

    何夕一个趔趄,春空抬头,他二人相视一眼,都觉出不妙。何夕朝他飞了一眼,得赶紧把杨逍吊起来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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