缘浅

    贵人事多,贾府早被遗忘得彻底,除了安排了些监视的人外,便无人过问他们的死活了,但距离封锁不足十日,贾府的存粮还未消耗完原枫就登门了。

    原枫很低调,几乎可以说身边除了贺连和燕破就没旁人了,也只叫了贾员外和贾汝雯来,他没有精力过滤那些繁多又无用的信息。

    贾员外见他也没有怨气,毕恭毕敬的行了个礼,大理寺卿只是冷笑了一声,嗓音依旧温和从容,“果真是得到了教训,还惦记着礼数,倒是没了先前一言不合便要对将军动手的勇气了。”

    “大人说笑了,老朽已是冒犯了将军。”

    原枫坐在椅子上,似笑非笑的看着底下跪着不抬头的父女,“郭贰响已经在地牢里呆着了,既然他什么都说了,你们也该给大理寺一个答复了。”

    贾员外还未开腔,一旁坐着的贺知府便狠戾地道:“我劝你实话实话,否则我去求陛下将你押回辽州,必定让你余生生不如死。”

    贺连的脾气挺软的,他没有对贾家用私刑,没有使绊子。对朝廷派来的人也很有距离感,他们讨论案情的时候他基本不会发表自己的意见,偶尔控制不住情绪才会说几句话。

    他若是一开始便这样强硬,这个案子就不会落到大理寺头上了。

    显然贾员外也明白他的性子,把他的话当做耳旁风。他从未真的调查过真相。要说他在乎长女是真的,可宅内的明争暗斗也是真的,哪怕汝安自戗并无隐情,也能见得内宅妻妾姊妹对她的刻薄。

    他爱护长女,更在乎脸面,他用她的“死”平息这场婚事,也平息了外头的闲言碎语。

    他没有放弃郭贰响许给他的利益,却放弃了自己的女儿。

    原枫走了下来,靴子的声音踩在地上,发出“哒哒”的声音,他停在了贾汝雯面前,温柔的声音从头而降,“二小姐,到现在你还不愿将你对汝安小姐的霸凌全盘托出吗?”

    贾汝雯颤了一下,垂着的头始终没有抬起来,只是从声音中可以听出底气不足,“你在说什么?我何曾这样对待过姐姐,我与姐姐……”

    “我说了,郭贰响交代了一切,包括你设计贾汝安让她被郭贰响强占的事。”原枫失去了耐心,声线骤冷,轻易碾过她弱弱的辩白,带着压迫感,“你当真是恨她到了这个地步?还是说无论是谁你都能用此卑鄙歹毒的方式击碎她们的自尊?”

    此话一出,贾员外倏地抬起头来,他死死的盯着身后的女儿,艰难的将质问的话吐出来,“是你!是你干的?你是想害死她还是想让贾家一家去死!”

    “父亲……我——”

    “够了,今日你即便不肯说出实情,我也自会清理门户。”贾员外疲惫的闭上了眼睛,或许到了他这个年岁,亲人的背叛更让他觉得是报应。

    贾家世代商贾,豪门大院,贾员外妻妾成群,但他子嗣凋零,膝下只有两女。

    长女贾汝安是嫡出,生的标致,性情贤淑,是远近闻名的大家闺秀,自她及笄之后,城中的媒婆只怕是都登过贾家的门。

    相比起庶出的次女,贾汝安颇受父亲喜爱,哪怕是个姑娘,却也四岁便启蒙了,贾员外从不苛待长女,管家算账学问都一一让夫子传授于她。她及笄后就将府上的一众事物交与她打理,她也从未辜负父亲的期望,将所有的事都打理得井井有条。

    也许是一切顺遂,她的日子像在蜜罐中一般,半点也看不透每每父亲和自己父慈子孝却对庶妹挑剔时庶妹的嫉妒,看不透父亲让自己管家时受宠小娘的怨恨,亦看不出那些阿谀奉承中的真话假话。

    她所拥有的一切都是顶好的,有时母亲也会怜爱的看着她,感叹虽然自己年老色衰,不受夫君宠爱,可女儿能过着和东都贵女一般的日子也不错。

    像她这样的身份,自是不会轻易喜欢上一个所谓的“穷小子”。

    初见贺连的时候他是恩师的得意门生,中了举人,且是第一名的解元。

    才子脱口成篇,佳人巧笑抚琴。

    贾汝安对师长敬的是礼数,可贺连却对她一见倾心,情深不能自抑。与她次次相见,屡屡交心,皆会更了解她一些,也总觉得她比自己想象出来的样子更好。

    他志不在此,虽为佳人一再停留,却从不将贾汝安当做自己不用功的借口,相反,他自知自己配不上她,为了能与她站在一起,他更加努力的挑灯夜读,一心想考取功名。

    哪怕到后来他离开许州,他们依旧是发乎于情止乎于礼,他从不会说逾越的话,只是每封书信,字里行间中都是喜欢。

    都是两情相悦。

    父亲很不喜她与贺连往来,可他从未真的做什么阻止之事,只是一劝再劝。

    她想过自己的婚事,也幻想过自己会嫁给怎样的男儿,可世间郎君多半朝三暮四,连疼爱她的父亲也是如此,她不敢肯定贺连是否能免俗,但好歹他与自己是真心相爱,他们是精神的共鸣,她也不愿轻易放弃他,去嫁一个素不相识的男子。

    贺连很有才华,这两年步步高升,虽是在辽州那样的贫瘠之地,可他一心为民,不怕受苦,亦不忍心上人与他一起,一心想爬上辽州那个最高的位置再去贾家提亲。

    意外却先来了。但他并不把这封诀别书放在心上,他理解她的难处,信任他们的感情,哪怕她另嫁他人,哪怕是强取豪夺,他也要用自己这个官职强压着对方将她让与自己。

    时隔四年,去许州的路上他想了好多好多,这么多年的点点滴滴,每一个撑不下去的日夜,唯有想到她才能继续在这里待下去,圣旨来时他第一反应不是为自己的前途高兴,而是松了口气,自己终于有资格了。

    可她却永远被留在了十八岁那年。

    这让他如何能够接受?知府大人像疯了一般质问那个站在他面前不肯行礼的老者,可他看向他的目光里也是仇恨。

    “如果不是你,小女如何会死?”

    如果不是为了他一句“等”,她早就嫁作他人之妻,又如何会被那个畜牲盯上,除了死别无出路?

    但这并不是贾汝安的四年。

    这转瞬即逝的四年,这历经磨难的四年,是贾汝安最难熬的。

    她顶着父母的压力到了十八岁,已经是不得不出嫁的年纪了,好不容易她用那一封封真切的信安抚了父母片刻,厄运才刚刚降临在她头上。

    她永远忘不了那个被羞辱的雨夜,自己的清白被葬送,噩梦拉开序幕。

    父亲当着她的面将夏双打死了,因她护主不衷。她想去救她,可侍卫却牢牢的抓紧了她,让她没有半点反抗的余地。

    夏双代替自己下葬的时候,她提出为她写墓志铭,父亲沉默了半晌,道:“你写吧,就当作是你留在世上最后的证据了。”

    他的声音无悲无喜,可母亲却是整日以泪洗面,“丧事”办完后她就被移去了郊外的院子里住。远离纷争,这也是父亲保护她的一种方式。

    父亲几乎不来,她不再被关注,曾经那些藏在笑脸后的怨念纷纷向她袭来,冷嘲热讽已是最好的了,缺穿少吃的虐待也都是她能预料的,可最让她意外的是平日里与自己姐妹情深的庶妹向她捅来的那把刀。

    “自小到大,父亲如何偏心你的我都记在心中,如今这些也终于有我的这份了,姐姐,我还得要多谢你。”

    “我从前是看不上贺连的,可你都这样了他还锲而不舍的给你写信,你说我要是将这些都告诉他了他对你还会不会像从前那样?”

    “姐姐,你已是残花败柳,我倒是觉得父亲就该让你嫁给他,虽然他和父亲差不多大,但是好歹是保住了你的荣华富贵,总比你下半辈子只能这样不见天日的呆在这里要好得多吧,呵呵……”

    “你说你活着还有什么意义?你不会还期盼父亲能想起你吧?你做梦!你休想再夺走我拥有的一切!”

    “现在,我是父亲唯一的女儿,而你……你?你!你怎么还不去死啊!”

    这一声声歇斯底里的控诉,这一句句让人难以接受的咒骂,这些变本加厉的恶意都在压垮她,都在攻击这个从小养尊处优的好姑娘。

    但这并不是最让她感到屈辱的,她是一个那样优秀的女娘,事事出挑,却被所谓的清白困住了一生,她明明不输于任何一个男子,可父亲还是将她遗弃了。

    终于,在腊月,这个本该家人团圆共度春节的日子,她自杀了。

    她死在了自己的闺房,父母的面前,只留下了一句“女儿不孝”。

    而始作俑者逍遥法外,哪怕午夜梦回,她们也都彼此推脱,最后怪在她头上。

    “啪”——

    贺连拎起贾汝雯的衣领给了她一巴掌,“贱人!你这么狠毒你不怕下地狱吗?”

    他用力的将无法反抗的人摔在地上,已经泪流满面,“都是我不好,若我再努力些……倘若我当时在她身边,她便不会……”

    他不知后来自己的信都由旁人代收,不知是哪个他没睡的夜里,爱人永远离他而去,他多希望时间倒流,他会告诉她这些都不算什么,她远比这些重要。

    他甚至不愿意去想,其实她知道他不会计较这些,她知道她只要撑到他回来,可是她一不愿将一切寄托在男子身上,二是实在不能支撑下往后的日子了……他们到底是情深缘浅。

    他来迟了。

    这章主要是完整一下故事结构,我知道小宝们可能不感兴趣所以我飞速更了下一章,然后就被锁了……被锁了!我难以接受实在难受求被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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