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与肉

    玄纪是被欲念之神领着离开昆仑的。

    他走的那天非常低调,几乎是一声不吭就离开了出生成长的地方。

    那神明行事颇有“管杀不管埋”的风范。她将玄纪带到当时一家快要倒闭的路边酒馆,在他怀疑自己上当受骗的眼神中,笑眯眯地说这就是以后你的地方。

    恰巧此时酒馆唯一的员工,这里的掌柜从后厨出来了,一脸懵逼地看着两位不速之客,问她俩干什么来了。

    欲念之神说:“掌柜的,你这家店多少钱能卖我?”

    那掌柜说了一个数,她二话不说掏出三倍的银两拍在桌上。掌柜狂喜,当即扔了抹布,拿着银两夺门而出,再也没回头。

    “这地方嘛,是简陋了些,但这地段好啊!你努力努力,把它经营大,不要辜负我的期望啊。”

    玄纪头一次与人类打交道,体验极差——而后来无数次与人族的对话,更是令他逐渐社恐,最后变成了一个宅在家的撒手掌柜。不过在那之前,也就是他接手这家酒馆之后相当长的一些年份里,玄纪对这份产业是很上心的。他亲力亲为,几乎是将全部心血投入到酒馆的营业中去;再加上某位有“交易之神”美誉的神明帮助,这家酒馆最终摇身一变,变成了一座规模庞大的酒楼。

    新酒楼落地那天,玄纪为它改名“藏翠楼”。因为地处北方的绮阑是为数不多绿意盎然的城市,而藏翠楼在阵法协助下能做到“四季如春”,玄纪喜欢生机勃勃的景色,他试着将藏翠楼打造成自己的“小洞天”。

    后来的几十年,欲念之神来过几次——要么是路过来蹭一顿,要么向他借点钱,但也没还过。

    那位神明最后一次来,她已经是白发苍苍,人至暮年。作为长生种的玄纪心情复杂地看着眼前的人类,他知道对方是不死的神明,却也清楚如今自己面前的,不过是将要走到生命尽头的人族。

    欲念之神说话还是老样子,这么些年两人也没有更多的交集。她说以后不能再来北方了,天气太冷不适合养老。还说让玄纪考虑一下开分店,把藏翠楼搬到南方去。

    “你和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没什么差别啊。长生种这点是不错,不过除了这点一身都是毛病。”

    “闭嘴喝你的酒吧。”他说。

    临行前,玄纪将她送上马车。她明明刚坐进去,突然又掀开帘子,对着玄纪颇有活力地喊到:

    “我说臭小子,我突然想起来,这是我们这辈子最后一次见面啦!”

    说罢,她摆摆手,示意对方不必再送。

    玄纪当时便愣在原地。在风中吹了许久,他才回过神来,抹了抹眼角,什么都没说。

    如此之后,又是数十载。藏翠楼在繁华的南方城市花州开了新分店,因果尊者也正式委托了他监收异兽的职责。过往变得很遥远,玄纪已经记不清自己当初离开的那个地方了。

    往后几代的欲念之神也偶尔会光顾一下,她们每一生容貌不同,性格却有相似之处,大概是因为神明投胎不喝孟婆汤,玄纪总觉得那种不管别人死活的精神状态在她身上代代相传。

    再后来,玄纪发现自己腹中有异样。

    ……说怀上了并不准确,腹中的那个新生命的确是腾蛇,但祂仿佛是一夜之间降临的。只是把祂从肚子里折腾出来,玄纪也是一点罪没少受。然而真正拿出来,他又不知道该怎么孵化了。

    而且这孩子的家长怎么算,自己又当爹又当妈?那另一半是谁,某个提起裤子就跑的神明?

    玄纪想了想,觉得怀上这孩子主要是自己的本事,和神明没有什么狗屁关系。他决定独自抚养,第一步,先把孩子孵化出来。

    当然,他不是第一天有这个想法,就找得到欲念之神——那狗屁神明最近几百年越来越神出鬼没,以前还会在公众场合露个脸,现在索性把工作全撒手,安心过她的人类生活去了。她自己不出来,没人找得到她;于是这个日子就一拖再拖……直到那一天,安云瀛自己蹦了出来,正好撞上这个时机。

    再后来,就发生了这些事。

    想要知晓来龙去脉并不困难,安云瀛不是不能调用前世的记忆,如果有必要的话。只是如今的她和玄纪仅一门之隔——很不幸地,这家伙因为擅自盗取腾蛇族秘宝,被拒霜族长下令给关牢里去了。

    玄纪想找拒霜谈谈,但他姐姐拒绝和他见面,形式就这么僵持不下。

    “我说老东西啊,你是不是给自己添堵。你今儿来不是为了你那颗蛋?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非要整这死出?”

    她就在牢门外痛斥玄纪。对方始终闭目养神,不发一言。

    真受不了你们这些家族恩怨。安云瀛劝了两句就觉得累了,心想他爱听不听,没过多久就回到了祭坛。

    一上岛,她就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站在门口。

    “太皓?”

    “……啊,执棋姑娘。”

    “怎么只有你一人,你的母亲呢?”

    “不好意思,我是偷偷过来的。”

    说着,太皓交出一个篮子,里面装着很多好吃的。

    “……能帮我把这个交给青尘君吗?这是孩子们送的,听说青尘君被关在牢里,她们就吵着要轮流给他送吃的。”

    “那他还挺受欢迎。”

    “……”

    太皓顿了顿,欲言又止。安云瀛喜欢直来直去:“你想要问我什么?直说吧。”

    “我听说青尘君,是母亲的弟弟。”太皓有些迟疑。“可是,我从未听母亲提起过他。”

    “你母亲大概嫌弃他小时候天资受损吧。”

    “那母亲为何不杀了他?”

    “倒也不必这么……”

    “不,您没明白我的意思。这并不是危言耸听!虽然您可能不信,但对于我族而言,这种程度等同于失去了竞争的能力,只能任人宰割。腾蛇族的母亲,会将孱弱而无力自保的孩子……杀死。”

    啊这。安云瀛尴尬笑笑,心想这种部落文化会不会太原始,毕竟早已不适配现版本的环境了。

    “那个,可能我的想法有些浅显——当年送走青尘君,会不会,也是母亲想要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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