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暝山庄有一片非常大的湖泊，整座山庄就坐落在湖中心的岛屿上。这里与外面的世界相隔绝，湖面上始终飘浮着不散的迷雾。然而，从湖心来看，湖面的情况却能一清二楚。
一块礁石就落在水中央。上面有一个石头做的小亭子，没有任何能够上亭的道路。当然于神仙而言，这并不是问题。司烛说，渡妄就常常独自坐在亭中眺望湖水，一坐就是一整天。她的眼睛十分特殊，看到的东西与世人不同；这一整片湖面，都是她观察世间的镜子。
只不过，如今拒霜站在此处，也并没有感觉到什么特别之处。大概这就是自己与神的区别？
“……那个，欲念之神真的没事吗？”
“哎呀，放心放心。连渡妄都不担心，说明她不会真的有事。”显然司烛很是放松。她甚至邀请拒霜坐下，变幻出一小车的零食，还增加了一壶茶。
“你应该更习惯喝这个吧？”拿着一罐汽水的司烛晃了晃手中的罐子。“毕竟千年都没有出来，外面的世界早就天翻地覆了。”
“……确实。”
拒霜嘬了一口茶，砸砸嘴：“……好奇怪，人间的茶味道也不一样。”
“可能是水质不好。”司烛分析道。“毕竟人界的污染比较严重，水的新鲜程度不比昆仑神山。”
“还有这种事。”
拒霜讪讪笑了笑：“我来的时候，看见了许多……许多从没有见过的东西。玄纪甚至不知道如何向我解释，也许对他而言已经司空见惯了；但那些东西，腾蛇族从未想过，如果不是这趟出来，恐怕到我羽化，都无法想象吧。”
“感觉怎么样呢？没有想过要出来看看吗？”
拒霜摇了摇头，叹了口气。她不是没有想过这种事，也不是第一次想；但倘若落实到具体行动，没有任何一个可行的方案。
“司命之神也许很难去理解吧？但对于长期封闭的腾蛇族，这几乎是不可能的事。腾蛇本就不甘人后，只有自我逃避，才能接受时代早已不属于自己的事实。如果现在让大家再离开那个洞天，可能会加剧她们的抗拒。”
“啊……这大概就是现在所谓的走出舒适圈吧？”
司烛并不意外，仰头灌了自己一口汽水。“其实我也不是不明白。怎么说呢……唉，我本来不想管这么多事的。不插手其他种族的生活，也是神明的原则之一哎。”
“是吗？我看欲念之神就从不遵守这种原则。”
“哈哈哈哈哈！”司烛开怀大笑。“好好好，说得有理！要是她本人现在在场，一定得为你鼓掌。不过呢……每个神明也有不一样的原则，像是她的话，可能就会放水很多喔。”
“神仙真是随心所欲。”
“……不过，你应该也明白，这样下去是不行的。”
司烛严肃了神情，不再似刚才那般轻松。“没记错的话，一千年前左右，欲念之神就已经提醒过你一次。腾蛇族的命运与大荒息息相关，倘若第二次天灾降临，你我都无法全身而退呢。”
“……连神明也没有办法吗？”拒霜蹙眉。“天灾……到底是怎样的呢，我只能从族内的记载中找到只言片语，但族内当年的亲历者，都无一例外早早羽化。”
“我可以告诉你的是，第一次天灾发生后，人类首次出现在这个世界。”
“……？！”
“很惊讶？但事情就是这样。数千年前，人族从另一个世界的入口进入桃源乡，并由此打开了两个世界的通道；在那之后，不断有人从那里进来，大荒的人族发展越发壮大，并演变成如今的局面。虽然没有任何证据去考证，但我们都揣测，是那次天灾打开了沟通两个世界的道路，使用了一种……相当于主神级别的力量。”
原来如此。拒霜闭上眼，大致心中有数。倘若因果尊者坚持自己观测的结果，那么这毫无疑问是必将成为现实的命途。
“……请告诉我，腾蛇族能为尊者做些什么。”
“这么快就接受现实了？云殊君还是挺识时务的。”
“……既然主神已经找上我，说明神明大人依旧看中腾蛇族的力量。没有被神明放弃，而是一再被关注，这样的好事，恐怕是许多种族无法想象的；我若是再拒绝，恐怕不仅是不识时务，甚至是与神作对了吧。”
拒霜放下手中的茶杯，悄然打量眼前笑眯眯的神明。对方总是热情亲和，但她从没有忘记彼此身份的差距。
“……唉，又何必把话说得这么决绝呢。”
拒霜没有接话。她想了想，只是冲司烛笑笑。
【——即便是神明，也不会是铁板一块哦。】
熟悉的声音在心中响起。眼前的司命之神什么都没说，但拒霜确切地听到了……欲念之神的声音。准确来说，那更像是一种传音入密；若是换了别人可能会露馅，但既然是欲念之神，基本上没有被发现的可能。
【从现在开始，你就要选择自己的阵营了。当然，追随尊者，这是一个很好的选项；不过有没有别的可能呢？】
拒霜抬眼，看向面前的司烛。司命之神，秩律上神，都是归属于因果尊者的阵营下；比起这几乎覆盖了整片大荒的两个机构，欲念之神倒显得很是孤家寡人了。
【我知道你想要什么哦，拒霜。我是象征欲望的神明，你的一切想法不会瞒过我。】
【顺从我，臣服我。我会给你一个无法拒绝的理由。】
司烛向她伸出手来：“……藏暝山庄会永远欢迎腾蛇的加入。”
拒霜盯着那只手。她鬼使神差地说了一句：“请问，欲念之神也住在这里吗？”
“……嗯？不，怎么会呢，她总是不与我们在一起。”
“原来如此。”
她想，显然她已经找到了自己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