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复

    启程回都城前,林阙和魏知行再次前去看望受雪灾影响的百姓,现在被损坏的房屋都已修缮完毕,百姓们看到林阙和魏知行,都纷纷出来跪拜,林阙连忙拉住了一个大娘,说道“大娘,我与五世子来只是为了看一看房子是否都已修好,你们都不必行此大礼。”

    大娘紧紧握着林阙的手,说道“五世子妃,没你和五世子来帮我们,恐怕我们都要流离失所了。”

    魏知行走到大娘面前说道“大娘,我也是秉我父王之命来此救灾,大王心怀百姓,福泽天下,应感谢大王才对。”

    跟在一旁的周舂也搭腔道“是啊,大王仁慈,派安抚使远道而来,让我们临海城也能受到都城的庇护。”

    街坊们纷纷表示赞同,一个有些激动的大爷,面向东盛都城的方向跪下叩拜,嘴里喊道“吾王英明,福泽万代”,其他人一看,也纷纷跟着跪下,一起喊。

    回到客栈,护卫们都已将东西打包装放在车上了,丞克礼站在马车旁,看着街上来往路人发呆,林阙和魏知行走到丞克礼面前,林阙问道“你真打算跟着我们回都城?”

    丞克礼点点头,说道“你们回去后,也需要我去给汪来才的案子做证人吧?”

    林阙看了魏知行一眼,魏知行说道“克礼兄愿意来帮这个忙,在下感激不尽。”

    丞克礼嘴角微微上扬,说道“可别嘴上说说,到都城后,可得给我安排间上等客房住。”

    林阙没心思听他俩聊天,便走开了,她走进客栈到处看了一圈,又在街口望了会儿,心想看来陆明珏今日是不会来了。自五日前,在海盗卧底的士兵回来后,陆明珏便一直待在兵营里处理海盗的事,林阙也每日处理救灾的收尾事宜,整理汪来才的卷宗,还有审问肖湖运的那个下属,不过到现在还是撬不开那人的嘴。一个护卫走到林阙身边询问该如何处理肖湖运的那个下属,林阙望了魏知行和丞克礼一眼,说道“那人已经几日没吃东西了?”

    “得有五六日了。”

    “身体情况怎么样?”

    “虚得很,今日我们叫了他半天,他都没反应,我们差点以为他死了。”护卫想起今早得情形,还是心有余悸。

    林阙原本以为那人饿几日就会撑不下去,没想到会死犟到快饿没半条命,昨日林阙看不下去,让护卫给那人硬灌了两碗糖水。若是把那人放了,那人必定会跑回去给肖湖运通风报信,不过想想肖湖运应该也能猜到他们在查他,要不直接与肖湖运打明牌?

    “把那人装进箱子里。”林阙说道。

    护卫以为自己听错了,有些疑惑“世子妃,您刚才是说把那人装进箱子里?”

    林阙点点头,说道“是,注意给他留个气孔,待会儿肖太守给我们送行时,把那人交还肖太守。”

    护卫心里还是有些疑虑,问道“是否需要和五世子说一声?”

    林阙指了指魏知行,说道“五世子就在那儿,你想说就去说吧。”

    护卫看了看魏知行,又看了看林阙,心里无比懊悔为何自己要多嘴问这一句。在临海城的这些时日,护卫们都能看出来五世子和世子妃的关系并不融洽,甚至有些剑拔弩张的感觉,虽然五世子是大王的儿子,身份尊贵但手上并无多少实权。而林阙虽然现在的身份只是个世子妃,但她背靠林家,与奋武将军的关系也很不错,手上掌握的实权说不定能压过五世子一头。碰上这样势均力敌,关系不和的主子,他们这些做下属的只能在这两人之间做平衡,生怕自己表现出倾向某一方而惹怒了另一方。

    林阙看着那护卫眼神飘忽不定,一直愣着不去做事,便说道“你愣在这里做什么?”

    护卫被林阙的话吓得一激灵,连忙说道“属下这就按世子妃说的去办。”

    待到午时,回程的队伍都整理完毕,一行人走到城门前,肖湖运已经带着临海城的官员和百姓候着了,陆明珏也在其中,林阙和魏知行一起下马车,与肖湖运道别。

    肖湖运向他们作揖,说道“此次,临海城对五世子和五世子妃有招待不周之处,还请海涵。”

    魏知行回礼道“肖太守说笑了,怎会有不周之处呢?我与夫人来临海城只是为了救灾,没有肖太守的帮忙,这救灾进度也不会这么快。”

    林阙在一旁听着俩人的虚情假意,心里直犯恶心,就打断道“肖太守,我与世子为了向你答谢,特别准备了一份厚礼给你。”她示意护卫将装着肖湖运下属的箱子抬上来。

    两个士兵从车上将箱子抬下,魏知行和丞克礼一路盯着,林阙则悄悄观察肖湖运的表情,只见肖湖运左眼皮微微跳动了一下,似乎轻轻深吸了一口气后,说道“多谢五世子和五世子妃厚爱,下官定会好好珍惜这份厚礼。”

    箱子被重重的放在肖湖运面前,林阙摸着箱子问道“肖太守,你要不要打开看看?”

    肖湖运看了眼箱子边上的气孔,立马明白了里面装的是什么,便说道“如此厚礼,下官还是带回去后再打开,比较妥当。时间不早了,下官就不耽误五世子和五世子妃上路了。”

    林阙看肖湖运退了一步,觉得无趣,便没再接肖湖运的话,直径向站在后面的陆明珏走去,陆明珏见林阙向自己走来,连忙行礼,林阙问道“海盗之事处理得如何。”

    “抓到的海盗已醒,现在还在审问中,战情奏书也在整理中,大约十日后,末将也会带队启程回都城。”陆明珏说道。

    “那我……和五世子就在都城等将军凯旋。”林阙说完后,便转身回车上。

    队伍缓缓向城门走去,两侧的官员百姓纷纷下跪相送,丞克礼将车内的窗户打开一条缝隙向外望,说道“你们说,这些人都是自愿下跪吗?”

    林阙瞥了魏知行一眼,只见魏知行闭着眼睛,没搭理丞克礼,但丞克礼毫不感觉尴尬,自顾自的继续说“我每次下跪,要么是被逼,要么是畏惧强权,好像从未心甘情愿的跪过。”

    魏知行微微睁开眼睛,说道“克礼兄,还真是……心直口快。”

    丞克礼嬉皮笑脸道“五世子,大人有大量,多包容下我这粗人。”

    一路上,丞克礼的嘴就没停过,也不管林阙和魏知行理不理他,仿佛和在临海城时换了一个人一样,终于林阙忍不住了,问道“丞克礼,你是被什么话痨精附身了吗?你在临海城时明明安静得很,为何现在这一路,话多得停不下来了?”

    “怕你俩之间气氛太沉闷,给你们活跃活跃气氛。”丞克礼说道。

    林阙被这个回答堵得哑口无言,索性也闭上眼,像魏知行一样睡觉好了,丞克礼见俩人都闭上眼睛睡觉,便轻声问道“我一直很好奇一件事,你俩有合过房吗?”

    “你闭嘴!”林阙和魏知行同时睁开眼睛,喊道。

    丞克礼看到鱼上钩,便不禁笑了起来,说道“好,好,我闭嘴,我安静。”

    路上的积雪都已消融,损坏的道路和桥梁也都已修缮好,因此路程没有像去临海城时那么艰难,行进速度大大加快,五日便回到了都城。

    回到五世子府,玉遥和菖蒲一起出来迎接他们,府里上下顿时忙做一团,菖蒲盯着丞克礼看了又看,被丞克礼发现后,打趣道“这位姑娘一直盯着我看,莫非是对我一见钟情?”

    菖蒲一听,立即羞红了脸,结巴道“我……我……你这个登徒子,少乱说。”

    林阙把菖蒲往自己身后一揽,对丞克礼说道“离我妹妹远一点。”

    “原来将军还有妹妹啊。”丞克礼幽幽的说道,然后又把目光转向小腹微微隆起的玉遥,问道“这位夫人莫非是……五世子真正的夫人?”

    玉遥发现丞克礼是在说自己,连忙回道“公子,莫要乱说,玉遥只是五世子的侧室,临安郡主才是世子妃。”

    丞克礼挑了一下右眉,刚想开口说话,就被魏知行堵上了,魏知行说道“克礼兄,我带你去你住的地方。”

    看着丞克礼被魏知行拉走后,林阙的神经立马放松下来,菖蒲拉了拉林阙的衣袖,轻声问道“姐姐,那人是谁啊?”

    “一个疯子。”林阙说完后,便转身回自己房间了,留下玉遥和菖蒲面面相觑。

    晚上,大家一起聚在后厅吃晚饭,期间丞克礼闲不住想说话逗趣,但都被魏知行和林阙给堵回去了,菖蒲和玉遥俩人则一直在察言观色,互相用眼神交流。一顿饭吃得全是心眼子,林阙吃得实在不痛快,最先放下了筷子,菖蒲也跟着放下筷子,和林阙一起离席了。

    “姐姐,那人到底是谁啊?五世子为何让他住到府里。“菖蒲问道。

    林阙看菖蒲满脸疑惑,便将在临海城发生的事一一和她讲述,菖蒲听后,低头沉思一会儿,说道“那人做完证后,就会离开吗?”菖蒲一脸真诚,看着林阙。林阙原本以为菖蒲会说些类似汪来才不是人的话,没想到她居然会关心丞克礼做完证后是不是就离开了,然后想到刚才菖蒲一直盯着丞克礼看……

    “你不会真对丞克礼一见钟情吧?”林阙问道。

    菖蒲的脸刷的一下又变得通红,嘟囔道“姐姐,你怎么也……”

    林阙微笑道“过了除夕,你就十四了,对男子动心,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没什么可害羞的。”

    “我才不喜欢脸上有疤的。”菖蒲撇着嘴。

    “那你说说你喜欢什么样的?”

    ……

    俩姐妹的闺中话被敲门声打断,玉遥站在门外说道“我是玉遥,可否进去”。

    林阙一听到是玉遥,就连忙起身去开门,“外面这么冷,赶紧进来。”

    玉遥拿出一叠账本一样的东西走进房,将那叠东西放在桌上,说道“林阙,除夕快到了,我已经把除夕宴各项要准备的事宜都整理好了,你看看有没有什么问题。明日,你得进宫与王后商讨除夕宴事宜。”

    林阙拿起玉遥放在桌上的账本,翻开看了看就合上,往桌上一丢,说道“为何宫里除夕宴要我与王后商讨啊?这交给礼部去办就好了。”

    菖蒲说道“姐姐,除夕宴是家宴,都是后宫妃嫔或者世子妃们去操办的,你是今年新嫁入王室的世子妃,按规矩应该是你一人来操办,但王后说考虑到你长年征战在外,不太熟悉宴会操办之事,所以就说帮着你一起办。”

    “她这么好心,怎么不自己办了,反正她对这些事熟得很。”林阙说道。

    菖蒲不敢再继续接话,便悄悄看了玉遥一眼,玉遥坐到林阙身边,拉着林阙的手说“不用把这些事情想得太复杂,就把它当成打仗,物资采购就是军需采购,宴会流程就是作战计划,每个来宾的座位就是士兵作战时的站位。”

    林阙听得出来玉遥是在安抚她,但她还是不想去碰任何像家宴操办的事,这其中必定要与各色人去周旋,有这些功夫,还不如多去训练训练她麾下的女兵。不过看着玉遥怀着身孕还要替自己去操心这些事,心里有些过意不去,便说“好吧,我先看看你整理的这些东西。”

    东盛国王室会在除夕当天邀请五服之内的王室成员进宫共享家宴,以促进王室成员之间的亲密度。当然这都是客套话,实际除夕宴早成了各王公世子明争暗斗的舞台,负责操办宴会的后宫妃嫔或是世子妃都会卯足劲去把宴会办好,最好能超过往年的,妃嫔是为了巩固自己在后宫的地位,世子妃则是为了给自己的夫君在亲戚和大王面前争脸面。林阙以前对这些事有听说过一二,曾经四世子妃为了让刚入朝议政的四世子能在除夕宴上给亲戚们和大王留下个好印象,不惜动用自己的嫁妆贴钱去办除夕宴,那场除夕宴的豪华程度到现在都无人超越。然而此刻的林阙看着玉遥整理的来宾名册和他们的菜品喜好,只觉得头大,想着干脆一人一个大饼得了。她将名册一合,推到一旁,坐在身边看兵书的菖蒲问道“姐姐,你都看完了?”

    林阙起身,脱了外衣,躺到床上,说“没看完,我累了。”

    菖蒲放下兵书,走到床边,说道“可是姐姐,你若没看完,明日进宫该怎么说啊?”

    “随意吧,这整整三百来号人,喜好忌口各不相同,让我能怎么办?……哎,明日你去帮我弄份去年除夕宴的菜单和流程单,照着去年的做就好了。”林阙从床上坐起,拉着菖蒲手说道。

    菖蒲听了,皱起眉头,说道“姐姐,若是全照着去年的做……会不会给五世子丢脸啊?”

    林阙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说道“他的脸面让他自己去挣,与我何干……我睡了,你也早点睡吧。”林阙背过身躺下。

    菖蒲看状,只能熄了灯,回自己的房间去了。

    第二日,林阙带着玉遥整理的事项清单进宫去见高王后。高王后一身浅色锦绣罗裙,头戴一支凤簪,脸上略施粉黛,端坐在宫殿正座上,林阙行完礼后,便将事项清单交给高王后,说道“母后,这事儿臣整理的一份宴会事项清单,请母后过目指点。”

    高王后翻看过后,说道“整理的挺仔细的,看来五世子妃挺有持家天赋。”

    林阙听着高王后的这番话,心里想着,不是天下所有女子都喜欢持家……“多谢母后夸赞,儿臣第一次操办这么隆重的宴会,有许多生疏之处,还请母后多指点指点。”

    高王后起身,走到林阙面前,拍拍林阙的肩膀,说道“你列的这份清单看着对宴会之事非常熟练,不像是个生手。”

    “母后抬举我了……儿臣……在拟这份清单时,把宴会之事想象成带兵出征,心想着该准备的东西应该是差不多的……”林阙听到高王后夸自己,心里生怕高王后让她一个人把活全干了。

    高王后听了林阙的话,捂着嘴笑了起来,说道“五世子妃可真懂比喻。”

    “母后见笑了。”林阙有些尴尬的赔笑。

    “阙儿啊,我可以这么叫你吧?”高王后看着林阙,林阙连忙点头,高王后看林阙应允了,便继续说道“阙儿,知行从小便没了母妃,都是我们各宫嫔妃轮流照顾着长大的,也能算是我亲手带大的孩子。你与他成亲后,我也没怎么与你好好聊过,心想着不如趁着这次操办除夕宴之事,与你多熟悉熟悉。”

    林阙连忙答谢“多谢母后厚爱,儿臣定会好好操办此次除夕宴。”

    高王后坐回到位子上,问道“你说说这次对菜单有何想法?”

    林阙疯狂转着眼珠,想着应对的话术,这高王后真是难缠,上一句在说自己亲手带大魏知行,怎么下一句就转到菜单上了。林阙绞尽脑汁,说道“母后,儿臣昨日梳理完来宾的喜好与忌口后,还在斟酌菜单,一完成便会呈给母后看。”

    “好,那宴会流程,要表演的节目,你有什么想法?”高王后继续发问。

    “母后,昨日儿臣一回府,便开始整理这些事项清单,整理完后天已微亮,便匆匆进宫,谒见母后,儿臣还未来得及细想这些细节之事,还请母后宽松些时日。”林阙回道。

    高王后叹了口气,说道“我也想多给你点时间,但离除夕宴只剩一月不到的时间了,你可得抓紧了,免得到时候不仅给知行丢脸,也会给你们林家丢脸。“

    从高王后那里出来,林阙站在宫门外,看着天空,发了半天的呆,她的脑子被高王后问得成了一团浆糊,只想寻处山洞躲起来,等除夕宴过去后再回来。

    “郡主,为何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刚谒见完大王,出宫的魏知行和丞克礼看到站在宫门外发呆的林阙,便走到她身边。

    林阙瞟了他俩一眼,说道“你们都将汪来才的事与大王说了?”

    丞克礼点点头,说道“都讲了,但大王没什么反应,听完后就说我们可以出宫了。”

    “那大王知道是高瑞卖官给汪来才的吗?”林阙问道。

    魏知行说道“你把汪来才的事一送回朝后,就有文臣不断写本子参高瑞卖官的事了,高瑞在我们回来前就被停职了。”

    高瑞是高王后的弟弟,她的一个奏报,就送高瑞停了职,估计高王后早就记恨上自己了,这么想着,林阙心里一下就豁然开朗了,也不再纠结高王后说的那些话,说道“我去女兵营训练去了,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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