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天命

    林家有几幅珍藏的小像,林馥小时候玩闹的时候翻出来过。

    林馥的脸是无数数据组成的,是屏幕外的林馥一点一点捏出来的,哪怕每一根头发丝都透出精致二字。但是画里的女子,五官单独拎出来说不上好看,但是组合在一起,别有一股韵味。

    就在这条地道,林馥又重新见到了那幅画。

    “云烛,云妃娘娘到底是一个怎么样的人?”

    “天真孩子气,又有点傻气,很努力的活着。”

    不是每个人生来都是天才,陛下原本只是个闲散王爷,云妃也只是个会舞刀弄枪的小姑娘,他们二人相互扶持着度过了最艰难的时刻,直至天人两隔。

    十年,林馥在巫溪整整十年,这十年间,她做了很多事。

    不能去其他地方就把林家的每一个角落记下来,刚开始,这些人不过是NPC,没有自己的思想,来来回回只会说那几句话,后来,剧情慢慢开始,这些人物才更加鲜活。

    “和云妃有仇的有后宫嫔妃以及她们的家族,她们进宫不是为了成为太妃的,但是陛下眼中只有云妃一人,还有,他们到底是怎么说服云家的,毕竟,云家失去的是后半辈子承云而起的希望啊,要知道,未来的天子分量有多种不言而喻。”

    “除非,除非当时云家有什么把柄落在了对方手里,小公主已死,云妃正当壮年,凭她的盛宠,早晚能再诞下皇嗣,所以,那些人才要杀了她。”

    “至于云家,一个盛宠的娘娘对她们而言更有用,云妃没有适龄的姐妹,他们这么做图什么?”

    “其中内幕恐怕只有他们自己知道,云家现在只剩云何一人,当时他太年轻了,甚至,就连姐姐去世的消息都是他最后一人知道的。”

    “还有一个人,他一定知道。”

    林馥眉眼森森,细瓷般的肌肤恍若偶人,殷红的唇瓣一张一合。

    “陛下。”

    陛下一定知道什么,他当初下令凌迟云家,云氏族人一定有人坚持不住吐露了什么。

    但是他们不知道,也只能在此猜测。

    “郡主,画也看了,尸体也见了,我们该上去了,若迟迟未见郡主出宫门,怕是穆大人会心急。”

    “有劳大人送我出去了。”

    燕三侧身让林馥先行,身后,他左手成拳牢牢握住了某种东西。

    地道阴冷黑暗,恍一站到阳光底下还有些不适应,燕三将林馥带到宫道上,又唤来两个小内侍带她出去。

    果不其然,穆子言已在宫门等候他多时,陛下爱看他,召他日日伴驾,只是穆子言的脸色不怎么好看。

    二人无事,也没有坐马车,只是打了伞慢慢走着。

    “陛下今日宣了温公子。”

    温?好半天林馥才想起那位白衣琴师,只记得他眉眼温柔,有些怯弱。

    “我之前去后宫时听他给公主和几位娘娘弹奏,怎么现在竟给陛下弹奏了?”

    穆子言紧蹙眉头,“陛下赐温公子紫衣绶带,还让众人只唤他公子,不许叫他琴师,也不许再说他的来历身世。”

    穆子言小时候见过云妃盛宠之时的样子,温钰怕又是一个云妃了,但是,陛下对云妃是爱重,是呵护,对温钰,更像是随手养的宠物。

    “你怕什么?温钰是温钰,不是云妃,更何况以穆家权势,还怕对付不了一个小小的琴师?”

    穆子言脚下一顿,见林馥言笑晏晏,神情与先时一般无二,只觉得是自己心里多想了。

    “郡主又要放弃我了么?”

    “公子此话何意?”

    “因为我在余宁借郡主之势彻查张家,又夺了家父官位,郡主心里怨怼。”

    “呵,怨怼?若你没把田絮送到我面前,我也没办法对付张家,至于穆谨,你们家里的事,何必拉上我这个外人?”

    “外人?郡主觉得自己是外人?”

    林馥看到了穆子言眸子里的偏执,这种偏执她在很多人身上见过,云何、燕三、赵王、白和昶。

    “你我媒妁之言父母之命,又蒙陛下赐婚,本就是天生一对,若郡主是外人,在下又成了什么人了。”

    “媒妁之言父母之命的是我和云何,至于陛下赐婚,你明明知道陛下打的是什么主意,竟还能一厢情愿的认为这是天赐良缘。”

    “我的,”穆子言眼底似有暗色流动,“本来就是我的。”

    “你还真是奇怪,一边喜欢我,却又设计我,我官拜少卿前去通州,此次和你一同去辽州,哪件事不在你的算计之中。”

    “那,郡主喜欢么?”

    林馥粲然而笑,“喜欢,当然喜欢了啊。”

    若是一成不变的生活有什么意思,林馥在巫溪过了十年的平安日子,没有追杀,没有斗争,每天她只需要固定做做任务就可以了,但是那段日子每每想起来就像是发疯一样。

    早晨起床先吃早点,然后去院子里练两个时辰的武,午时用膳完毕休息一会,醒来跟着师傅学习经史子集,晚上安澜会和她说今天发生的趣事。

    很有意思吧,和平安定,有爱她的人,不用和别人斗来斗去。

    但是,这样的日子她过了十年,早晨的那一碟山药枣泥糕她吃了整整十年。除了每天学习的内容不一样,她这十年都在重复。

    游戏困住的不仅仅是完颜漠,还有她这个‘主角’。

    那一段时间,她闻到山药枣泥糕的味道就想吐,她也曾反抗过,可是那些人,那些对她百依百顺,一直照顾她保护她的家人钳制住她的手脚,把饭菜一口一口给她喂进去。

    林馥也想逃,可是她上一秒离开林家,下一秒又会重新出现在她自己房间里。

    游戏开始时主角就在上京路上,林馥不知道她过去十几年的经历,游戏也没有补全,所以在林馥穿进游戏里以后,她这段日子就被补全了,除了固定的时间点发生的事件以外,每一天都好像复制粘贴一样。

    刚开始林馥想过反抗想过逃跑,可是后来,她已经能把所有人的话复述的一字不差。

    她讨厌所谓的平和,讨厌一成不变。

    穆子言每次听林馥说喜欢二字的时候都能看到她眼中的怨恨和不甘,但她又是开心的,她当然会开心,她喜欢和别人斗,喜欢绫罗绸缎,这世上谁不喜欢呢?

    这些清高名士不也是真金白银的堆出来的?

    “你父亲论律当斩,但是我没有证据,有人把你父亲在此事中的痕迹都抹去了,若是外人知道,也只会说他一声糊涂,穆首辅不知道此事,若他知道,定然不会让你父母继续留在余宁,你倒是知道,但是你做不到。”

    穆家做主的是穆首辅,穆子言得用的人手,手里的银子都是穆首辅给他的,若他动用,穆首辅能不知道?

    上辈子,穆家抄家的八十条罪名,穆谨在余宁所作所为便是其一,那时候穆子言便知道,父亲在余宁到底做了什么。

    他重生回来以后想过要不要把此事告诉祖父,若他是祖父,他会怎么做,他会把穆谨调回京城,派人把田絮等人送回家乡,敲打张家几句,把此事抹平。

    这是很多官宦世家惯用的手段,也是穆子言最该做的事,以家族为重,父母生养他一场,他该孝顺忠诚。

    田絮与他无亲无故,不值得他这样做,况且这些事就算捅到陛下跟前,陛下也不见得上心,胤和的律法,有几条是针对王孙贵族的?

    前世穆家之败落,并非是贪赃枉法鱼肉百姓,而是皇室内部斗争,穆家站错了队。

    但是,总是不甘心啊。

    穆家没落,他这个穆首辅的嫡孙也落不到什么好下场,但是,若用无辜人的鲜血掩饰穆家门楣,他亦是不甘心。

    林馥折了一根柳条别在穆子言前襟,“子言做的这些是已经回不了头了,索性走下去吧,我知你心如磐石,绝不会因为父母家族转圜,父母生你家族养你,生养之恩必须以自身骨血回报么?你明事理知荣辱,首辅必以你为傲,他的孙子绝不能是庸庸碌碌随波逐流之辈。”

    “我做事冒进,不够稳重,祖父他未必没有发现,只是祖父不忍失去我这个孙儿才一直没有说出来。”

    杨柳依依雨雪霏霏,祖父也曾在柳树下教他读书识字,如今,祖父怕是必须要在他和穆家荣辱之间做出一个选择了。

    临安帝落下一子,案台上弹劾穆家的折子都被扔在一边,里面落款的甚至还有穆首辅的女婿门生。

    利尽而散,穆卿这些年也得罪了不少人啊。连他一手提拔并委以重任甚至以亲女下嫁的女婿也开始弹劾他了。

    水至清则无鱼,这朝堂之上有几个一干二净清清白白的清官?

    凭什么同朝为官,只有你特立独行,只有你出淤泥而不染。

    “该完了,这盘棋。”

    临安帝拈起一颗黑棋却不落下,离棋盘只有一寸远的时候右手好像抽搐了一下,棋子跌落,整盘棋都乱了,还有黑白棋子洒落在地。

    “陛下,奴唤绿云前来?”

    绿云今日不当值,但她记忆力过人,这盘棋,她少说也能复原十之八九。

    “不必了,派人收拾了吧,这套棋具给左相送去,让燕三亲自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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