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事发

    北边有互市,可以买到一切东西,有粮食马匹武器水,也有丝绸瓷器金银首饰,而且互市大多是以物易物。

    互市每旬十五会有一场拍卖会,到时候,商人会把自己最珍贵的宝物拿出来拍卖,每次拍卖会,有无数人从各地而来。

    正巧,今天就是十五,也只有这一天,赤诺会来到互市。

    拍卖会快结束了,但是没有一样能让赤诺觉得满意的宝物,他从胤和的上京回来以后,对一切都兴致缺缺。

    直到最后一件拍品出现。

    一个人,一个女人。

    以往的拍卖会也有奴隶,但是没有像今天这个女人一样漂亮的,一眼就可以看出是个胤和女人,穿着白色的纱裙,手足纤细,肤色很白,是个贵族女孩儿。

    赤诺坐直了身子,以往这个时候都是竞争最激烈的时候,更何况,这件拍品比以往的都漂亮都尊贵,一不小心,可能让别人买下她。

    很多人都睁大了眼,一定要把这件商品拍下来。

    很快就分出了胜负,加价太厉害了,不少人都垂头丧气的离开,赤诺也终于可以得到他的珍宝。

    他蹲在笼子跟前,直视着笼中的娇人儿,“郡主,你怎么在这里,不习惯胤和所以来找我了么?”

    “我倒不知北狄王竟然也能来互市,而且这么一掷千金。”

    不管是穆家还是白家,得到的消息都是北狄缺钱缺粮,所以才不得不中止战争,但是,就林馥目前看来,北狄是不缺钱的,甚至还很富足。

    “千金?北狄岂止千金,若郡主肯来,本王会为你用黄金宝石打造王冠,香料丝绸要多少有多少。”

    林馥看着赤诺张扬的神情,直到现在才明白北狄的狼王到底到了何种程度,胡羯部落表面和他不和,不肯归顺于他,私底下却互有往来。恐怕北狄穷苦需向胤和求和都只是一个借口。

    但是,林馥有一点不明白。

    “既然北狄不缺钱缺粮,你为什么又要去胤和,难道不怕死在胤和再也回不来,到时候你好不容易聚齐的北狄又会是一盘散沙。”

    “本王很喜欢你们的一句话,叫做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我们还有一句话,叫君子不立危墙之下。”

    “本王不去上京怎么知道你们的帝王已经老迈昏庸,你们的国家还没有合适的继承人,朝堂上的大臣还在明争暗斗,你们也缺少军饷吧。”赤诺拉着林馥脖子上的锁链,把她拉向自己,“新的狼王只有杀掉老狼王才能得到承认,我杀了大父,所以我是新的狼王,如果我死在胤和,格日勒会继承我的王位和意志,他比我更加凶残。”

    接下来的话赤诺没有再说,所有人都明白,格日勒残暴但却善战,如果是他,一定会死更多的人,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杀了赤诺和格日勒,哪怕杀不了这两个人,也要毁了他们的粮草马匹武器。

    “今天是十五了吧。”

    “回陛下,正是呢。”陛下身边有女官读奏折,内侍就在一旁磨墨,每逢十五,陛下心情总是不好,这一天,他们这些伺候的人总是小心翼翼的。

    “朕今晚去秋梧宫,传左相进宫伴驾。”

    自有年龄尚小的内侍前去传旨,陛下去秋梧宫一向是轻装简行,秋梧宫主殿娘娘去后,陛下就下令封了宫殿,但是每逢十五就一定要进去坐一坐,不过往日里一直都是一个人的,这次怎么单单唤了左相?

    内侍心里拐了八十个弯,手上的活一点没停下,已经打点妥当,还准备了酒食,都是临安帝爱吃的。

    内侍送云何到了殿门外就退下了,年纪小的可能不知道缘故,但也知道,擅闯秋梧宫是要掉脑袋的。

    云何进去的时候看见临安帝穿着家常衣裳,挽了袖子,手里拿着布子在擦梳妆台,他养尊处优的,从前是皇子现在是帝王,竟然也干的像模像样。

    临安帝看见云何也没停下,只是随意的招呼着,“若华来了,坐吧,我把这里收拾完。”

    他一边擦一边絮絮叨叨的,“她最爱这瓷器了,我还笑话她,现在看看,大肚子的花瓶也很可爱,她爱吃甜,爱自由,是我把她困在了重重宫闱之中,现在好了,她终于自由了,生下我一个孤鬼活在这世上。”

    “我们的女儿走了,她也走了,来日我百年之后,只和她们娘俩在一起,旁人一概不要。”

    他净了手,又给云何倒了一杯酒,“她入宫时你还小,扯着她的衣服不让她走,后来生了个女儿,还想着让你给那孩子启蒙,教她读书,她那么小的一团,我抱着都怕摔了她。”临安帝两只手比划了一下,揩掉眼角的泪。

    云何沉默着一杯又一杯喝酒,这十几年,他每一天都在后悔,他每一天都在恨。

    “你不很他们么,为什么他们还活着。”

    “君戒专欲,臣戒专利,我压抑喜恶的活了几十年,现在我不想压抑自己了,我没有任用奸臣,也没有宠幸妖妃,我也没有对国家社稷造成危害,我又忍什么。”

    临安帝从来没有一刻忘记过,年幼的女儿被卖到见不得人的地方,心爱的女人浑身是血的倒在他怀里,但是罪魁祸首还能逍遥法外锦衣玉食,因为帝王之德,狗屁帝王,连自己妻儿都护不住的无能帝王。

    “他们一个一个都该死。”

    云何一步一步爬上了左相之位,但是他的敌人还在高处,他想要敌人身败名裂断子绝孙,他只能忍。

    “她一天都没有入我的梦,她是在恨我吧,恨我食言,恨我无能,早知道这样,早知道这样......”临安帝哽咽着,“早知道这样我还是想把她接近宫,和她同食同寝,再也没有旁人。”

    “很快了,很快就可以去见她了。”

    临安帝和云何对坐共饮,一样的不眠夜,穆子言坐在书房中一封一封烧着和楚家来往的信件。

    他已经通过楚家知道林馥被带回了北狄,但是,再之后的事情就不知道了,探子会在重要的时刻给他们传递信息,这样没消息或许是一件好事。

    上一世这个时候,林馥已经成为北地王妃了,他不知道林馥在北狄的经历,也没时间去管,因为这时候京里发生了一件更大的事情,这一世,林馥去北狄只是意外,她还会回来的,而那个本该早早回京的人却一直没有动静。

    人臣之欺君误国,必自其贪于货赂也。

    幼时祖父教穆子言读书,穆子言一直不明白,臣子为何不能有自己的贪念,那高高在上的帝王也不是无欲无求的佛陀,他既不是圣人又何以要用圣人的标准要求自己的臣子呢?

    穆子言自问,他现在做的事情算得上是欺君之罪,却算不得误国。若君主无能,那么臣子是不是该有自己的欲望,君明臣贤,若君不明是否可以另择明主。

    一为私欲,穆子言求海晏河清,愿自己一展抱负,愿穆家得遇明主,二位百姓,愿盛世太平再无冻死骨。

    忠君爱国,若忠的是昏君那忠君之臣也是奸臣,穆子言前世流放之时,一路被流放至闽南之地,曾有一妇人给了他一块饼,交谈之间对新任摄政大臣多有推崇,穆子言不解,与之理论一二。

    那妇人说道。“我不知他是忠是奸,也不知他是不是君子,但我知道,有了他,我们的日子才好过了不少,其实皇位上坐的是谁和我们有什么关系,换一个皇上我们的日子还是那样过呗。”

    “他们当官的哪里能看得到我们小老百姓,前几年通州雪灾,没人管,能吃的都吃完了这能吃尸体,后来,连活人都吃,天气暖了就是瘟疫,怕感染就封城,一城的人都死完了才开的城门。我们也怕,怕通州的人跑出来感染我们,但我们更怕,谁能斗得过老天爷,哪一天我们这地方糟了瘟疫,也是一把火的事情吧。”

    何为民,世间之人皆为民,若陛下要防范,防的恐怕不止有桃李满天下的首辅,手握重兵的将军,还有虎视眈眈的异族,他要防备的是每一个人,来日,贩夫走卒未尝不可登临帝位。

    于国于家无用,又何必窃居庙堂高位,穆子言从前只一心读圣贤书,维护穆家清名,如今身无长物,家族流散,方得新生。

    从前京城的公子哥儿,到现在落魄的罪人,他从穆家得了太多好处,万民供养一人是为天子,天子是天下之父,更应爱民,官员食民脂民膏,理应惠民,他们于朝堂之上,为家为国。

    他自重生以后,和隋林二人以及赵王联手解了通州之危,如今林馥已入北狄,若顺利,北狄再也不能威胁胤和,如此,才不枉他得天地垂怜,有此造化,只可惜他终究人力单薄,不能做得更多,通州雪灾辽州边关来犯,死伤数万人,往日他引以为傲的学识计谋竟不堪一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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