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各种口味皮鞋(六)

    斐东亚只觉得讽刺到家了,他们苦口婆心还帮人家把杂活全包揽了,天算地算偏偏没算到会有这一步。他开始朝着门口小步的挪动,现在神仙也没得救,就算是诸葛亮在场也一样要夹着尾巴逃跑。

    但许十明依旧不慌不忙的品尝着红薯,一副完全不怕揍的架势。偷偷的拽他他都不溜,斐东亚打心眼里佩服,佩服得五体投地。

    “你大姑倒挺舍得花呀。怎么来店里总白拿呢。”祁婶阴阳怪气的说着,一句话里藏了很多的内容。

    “我们都说她冤大头”肖褚耸了耸肩膀,“全家人没有一个不笑话她的,说她肯定是被骗了——”

    斐东亚觉得自己的肝已经抽筋了。

    “但她说这罗盘比加农炮还厉害,老鼠全是抢着扑上去送死,你要是收起来了它们还跟你急。”

    斐东亚确定自己听得很清楚,每个音节,甚至每个停顿都听得很清楚,但他确实无法理解。毫无疑问,这个陌生的男人站在了他们这边,把那装模作样的空架子吹得天花乱坠,和之前所担忧的完全相反。

    祁婶依依不舍盯着地上的捕鼠罗盘,那留恋的目光,就像是要把亲爱的孩子送去远航。接着她转过来打开其中一个锅,从里面舀出小半包蚕豆,热情洋溢的塞到许十明的怀里。

    “一点小心意。这东西是真的好啊,但贵也是真的贵,所以真的是麻烦你们了,我实在没那么多闲钱,买不起。”

    “如果你真的想要,价格上我倒可以试着去和领导协调。”许十明接过蚕豆时扶着她的手亲切的讲。

    “这,是吗……额……”

    祁婶嘟嘟囔囔的拿不定主意,望向自己的丈夫。而作为刚从老鼠手上死里逃生的男人,肖褚饥渴的舔着嘴唇,明显更倾向于买下来。

    “我这就去试试。”

    说罢许十明抬腿走向了大门。祁婶伸手要拽住他,但短小的手掌只抓住了空气,她又张嘴想把他喊回来,不过只发出两个轻微的气泡音。她像是害怕他去,但又更害怕他不去。

    和他们不一样,斐东亚的注意力全在窗外,那个被窗框遮挡住一半,只能看到一小部分的垃圾桶上。他希望许十明把语速放到最快,收敛自己的戏瘾早点回来。开关实在是太自律了,没有得到指令,它甚至都不会钻下去取暖就呆在上面活活冻着。

    许十明重新进屋,红扑扑的脸颊不知是因为冷冻还是激动。

    “我各种软磨硬泡。”他说。

    “是吗?好的……挺好。”

    祁婶的整张脸都是拘谨的,刻意不去问协调的结果。她从没有这样拘束过,之前她至少知道自己想要什么。而此刻,她的打算如水草般摇摆不定。

    “我给他说你是我的亲婶,小时候我妈太忙,所以八岁前我都寄养在你家,是你亲手把我拉扯大的。”许十明祭出了杀手锏,“最后终于打动他了,这是最低的价格,连内部员工都拿不到的福利。”

    说到福利的时候他的手上还带着比划,在空中抡出一个巨大的圆。仿佛是把璀璨的月亮送给人家。

    此刻他两的目光紧紧地锁在对方的脸上,两人的中间仿佛形成了一条不容侵犯的走廊,其他的一切都显得多余。包括旁边的斐东亚和肖褚,他们很识相的往后退了两步。

    “所以,到底是?”祁婶终于憋不住了。

    “直接折半,两千就够。”

    许老师比划价格的指头正巧比成个胜利的手势。

    “呵呵……这……呵呵……,倒是真挺划算的,要不是手头紧,我倒是真想……我说,要不然我先考虑考虑吧,如果需要我会联系你们的。”

    祁婶的身体把她的嘴巴出卖的一干二净。她一直在瞟地上的捕鼠罗盘,为了不让别人发现,是那种脖子不转眼珠滴溜溜转的偷瞄。她肯定以为自己的小动作很隐蔽,但可惜的是在旁人看来就像特写一样显眼。仿佛眼眶中装了两只不消停的台球,在里面来回的碰撞。

    “恐怕不行呀。”许十明显得极其为难,“他答应的特别勉强,要知道这已经逼近成本价了,算上路费之类乱七八糟的,几乎是个赔钱的买卖。”

    “你的意思是?”祁婶脸上的台球定住,准准的瞄向正前方。

    “他随时都可能改变主意。过了今晚很可能就会反悔。”

    祁婶的眼珠又开始转了,这次是乱七八糟毫无规律的转。如果她的目光可以染色,那绝对是张惊骇世俗的抽象派佳作。足足转了有两分多钟,斐东亚急的都想从窗户里跳出去。然后她停下来,在臃肿的粗布大袄上可劲儿拧了一把。

    “行,你们出去等我一下。”

    她把里间的小门关上,和丈夫叽叽喳喳的讨论弄出了不小的动静。过了一会,她捏着厚厚一沓散发着炒栗子味、各种颜色混搭的钞票走了出来,朝着拇指上吐了点唾沫,当着他们的面一张张的清点。

    “1985……1993……2000,好了,你点点。”

    这沓钞票实在是太零碎,也太美味了,斐东亚的肚子居然被熏的咕咕作响。许十明完全不去查验,握住之后很大气的一把笼统的塞进兜里。

    “推介书也送给你,上面有很详细的指导,傻瓜都会操作。”他很大方的说。

    说不清为何,斐东亚总觉得许十明像是捡了便宜还偷偷骂人。他们又客套了几句,说了些迟早要把店里炒货全尝一遍之类虚情假意的话,然后就离开了。

    直到冷风重新拍打在脸上,那种真实感才让斐东亚反应过来——他们成交了。她明明是一直在拒绝的,转变在潜移默化中一点点浮出水面,他似乎刚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好了,你绕到后面去把开关带回来。但小心点,千万别让他们两口子看见。”许十明站在路沿石上享受温热的蚕豆,他手里已经有了一个吃光的袋子,“我先回去和他们聊聊,第一波打退堂鼓的也该快回来了。”

    他望向远处很平静的说,丝毫不惊讶更谈不上愤怒或伤心。

    “你为什么提前不告诉我。”

    斐东亚叫住了已经走上马路的许十明。

    “那个男的,实际上是你找来的托对不对?”

    “怎么可能?”许十明拿出难以置信的语调,连上挑的眉毛都显得惊奇,“我的关系网还没有广到打通了市里的每一条小巷。”

    “那他为什么要撒谎呢?这根本没有道理,他明明,明明就应该拆穿我们的。”斐东亚完全想不明白。

    许十明本来平静的面容突然间显得很痛苦,他的嘴角歪斜,左半边脸呈现出一种挣扎中的僵硬。似乎想要说些什么,但张开嘴却只吐出一串谁也听不明白的哼哼唧唧。

    这是标标准准的中风的表现。

    斐东亚赶紧把他拖回来,即使马路上车不多这也非常危险。而当他抓住他的袖子,许十明却又忽然之间恢复了正常。

    “呸。没洗干净。”他吐出一小片蚕豆皮,“卡在牙缝里了,说句实话她家的口感真的很一般。”

    虚惊一场。他倒很是轻描淡写,要知道斐东亚差点就冲上去背他了。

    “回到之前的问题。也许你应该换个角度,撒谎的真的是他嘛?”

    看到斐东亚还在思索,他浅笑了一下接着说。

    “在这行干久了你就会明白。不承认自己上了当才是常态。”

    说完许十明就去了街对面,而斐东亚则走向另一个方向。他要绕个大圈,绕去这一整排房子的背面。在路上他回忆着店里发生的一切,那些看似随意却是刻意的精心设计,那些他不喜欢但又不得不承认很是高明的技巧。毫无疑问这些都很有用,但发自内心他就是不想学会。

    他刚走到炒货店的背面,就遇到了大麻烦,迫使他十分窘迫的愣在原地。

    倒不是被发现了,窗户旁边并没有人。可是比那更糟,垃圾桶变得空空荡荡,只剩下了发酵的酸臭味和车轮的胎印。

    斐东亚立刻意识到了是怎么回事。他全神贯注的盯住轮胎印,用最快的速度分辨出哪边是前。之后他在雪地里狂奔,顺着自认为正确的方向追去。在绕过来的路上他并没有耽误时间,所以对方应该还没有开远。

    但这只是他的美好愿望。追出来之后斐东亚什么也没看见。

    这司机绝对没有遵守交通法规,他不仅超速了,还超了不止一点。斐东亚又靠着猜测跑了两条街,同时在心里面骂个不停。他已经决定了,追上之后他要干的第一件事就是抄下车牌号,然后等司机求着他把举报电话挂掉。

    他在一块很不明显的冰上滑倒了,摔得够惨,脸朝下如印章似的结结实实的磕在地上。这也许是开关丢失的唯一好处,它逃过一劫,躲开了冷不丁被压成鼠饼的悲惨命运。

    斐东亚艰难的爬起来,那疼痛感和中枪几乎旗鼓相当。他的手心被划开了鲜红的口子,左手上有三条,而右手和攀比似的居然还多一条。尖锐的冷空气在他柔嫩的肺里横冲直撞,它们虽然是冰冷的,却让他的喉咙感觉火烧火燎。

    疼痛还不是所有,他摔倒的冰面上有股难以形容的酸臭味,熏的他太阳穴都肿了起来。真是找不出更倒霉的……

    酸臭味?

    他意识到自己的运气也还有得救。伸长了脖子,仔细辨析着味道更浓郁的方向。好消息是因为鼠灾街上的人少得可怜,大家都没注意到有个奇怪的过路客像狗一样。

    靠鼻子寻路听起来难度颇高,实际上不需要任何技巧。他唯一需要的只是钢铁般的意志,斐东亚在和剧烈的恶心作斗争,并且庆幸自己还好没吃午饭。

    结果证明了他吃得苦都不是白吃的,都是有价值的。在转过一家门口挂着‘鼠灾停业’牌子的邮局之后,他终于看到了那辆造型独特的垃圾车,犹如一只嘴巴长在屁股上的钢铁河马,正贪得无厌的吞噬着。

    斐东亚跑过去,因为没力气了和走也差不多。他必须等待垃圾桶倾倒完毕,这可不能开玩笑,就算再着急这也是底线。手持开关的司机满目狐疑的盯着他,他不知道怎么解释,所以也就不解释了。

    “开关,你在吗?”

    他冲着还在流淌褐色汤汁的大洞里叫嚷,那股味道太可怕了,只是喊了一句他便感觉到自己的寿命所剩无几。

    垃圾车的司机走上来用脏兮兮的手套拦住他。“那东西又没长耳朵,再说,捡出来也不能用了吧。”

    大洞里毫无动静,没有扑腾的声音也没有饮料瓶被挤落下来。所以它是真的没听到,还是已经被熏晕过去了——假如老鼠对臭也有忍耐极限的话。冷静的思索过后,斐东亚并不打算放弃,也许是因为自己的叫法不对。

    “回家,回家!”

    “咱们,咱们有话好商量。”

    诧异的司机舌头都捋不直了,把眼睛瞪得贼大,眼珠像是随时都有可能掉下来。

    “你叫什么名字啊?爸妈电话有没有,家住在哪里呀?”

    那司机处在深刻的担忧中,问话的同时用脏手套去扒拉斐东亚的领子,想从他脖子上找到特殊人士常佩戴的紧急联系卡。

    “我没病。”斐东亚很不高兴的躲开了。

    那司机若有所悟的摇着头,情绪变得很不稳定,他向着驾驶室的方向缓慢的退去。

    “我明白了……但你们不能对我这样,不能,这活是我凭本事抢到的,你们这样太下三滥了。”

    他颤巍巍的声音和粗狂的外表极其不符,不怕丢人的说,更像个受了委屈的小丫头。他在一瞬间内连看了两次手表,无疑面临着巨大的威胁。

    “我不会超时的,你们做梦,你们别想用这种阴险的手法把我挤掉。”

    说罢他就跳上了车,重重的关上车门动静大的像敲钟似的。车几乎是立刻就发动了,后轮胎从静止到飞速旋转只用了半秒。司机无意中战胜了自己假想的敌人,送了斐东亚从头到脚一身的泥。

    斐东亚用左手去抹眼睛,右手去抹嘴巴。他跟在后面用有气无力的嗓音大喊‘回家’,目睹着垃圾车飞快的逃离自己。

    最后他彻底跟丢了,摊坐在路边,全身上下脏兮兮的仿佛刚从地里长出来。就这副糟糕的样子,任何人看到之后都不会怀疑他是否被揍,他们会跳过这个阶段,直接猜测他被揍的原因是赌博还是偷盗被抓。

    他开始剧烈的咳嗽,嗓子也伴随着剧痛,整套呼吸系统对这番鲁莽的追逐表达强烈的抗议。身体一颠一颠的不停的抖动着,乍一看有点像哭。如果此时路过你不投两个硬币,良心上都说不过去。

    开关生死未卜可不仅仅是道德问题。

    行,就算要赔偿,应该也不会太贵吧。

    毕竟是意外事故,谁也不是故意的。

    要不要现在就溜掉,然后赶快回家,把求职网站上的地址也改成错的。

    他的小心思叽里咕噜的转着,大腿上突然感觉到一阵肿胀。

    有什么东西用很快的速度突然钻进了口袋里。斐东亚当然希望和他猜想的一样,一紧张起来,反倒咳嗽的更厉害了。他忐忑不安的把手伸进去,指尖的触感略有弹性,像是个受了潮长满了绒毛的弹力球。

    他差点就乐晕过去,发出一连串渗人的,咳嗽和笑声融合在一起的怪调。将那‘弹力球’温柔地拿出来。

    的确是开关。只不过是味道很不友好的开关。

    他从旁边随手抓了一点雪,给它擦拭干净又重新塞回口袋里去。他可以放心的往回走了,只是脚下疲软,所以同样的路途显得比来时长了一倍。

    依然在之前分开的十字路口,大家全都回来了,围成个暖和的圈聚在一起,斐东亚阴差阳错的又成了最后一位。

    他们的捕鼠罗盘还在手上,全都原封不动的拿了回来。这群备受打击的人就和没施肥的庄稼似的,一个一个蔫头蔫脑,除了鼻涕和冻僵的脚趾什么也没赚到。

    许十明站在最中间,如果你把人群看做花瓣,那他此刻就是众星捧月的花蕊。他用高亢的音调发表演讲,时不时清脆的击掌,要求他们每个人都把丢掉的士气找回来。

    “而我用的这种方法就叫做虚价法,我再来强调一次,为什么要先往高了喊。因为当客户接受你手里的东西价值一万,但他却可以用几千的价格到手时,这种诱惑是极大的,一般人绝对难以抗拒。”

    他专门停了一下调整节奏,用故作深沉的口吻着重强调到:

    “你们一定要记住。令他下定决心的不是货,是占了巨大便宜不买就亏大发的感觉。”

    这时他注意到了走近的斐东亚,立刻有了不满的情绪。

    “真是慢的吓人,我记得我没要求你把垃圾桶刷干净。”

    但看清楚斐东亚惨极了的外形之后,他的表情,几乎是瞬间换了一张面具。

    “老天呀……是被抓住了吗?”

    许十明踮起脚尖不安的望向斐东亚的身后。

    “没有。”斐东亚把口袋里的开关掏出来,“出了点小意外。”

    他已经很累了,不想为了解释累的原因而使自己变得更累。

    许十明把头转过去继续给大家打气,他开始讲一些很玄学的东西,什么这次的失败是为了给下次积累更多的运气。郑定似乎是冻感冒了,岣嵝着脊背凑过来,吸溜着鼻涕低声的和斐东亚讲话。

    “所以推销成功的关键是别穿的太干净。”她满嘴调侃着打量斐东亚身上的泥巴。

    “你试试跟着他。”斐东亚的腰此刻依然感觉到酸楚,“一个钟头就能学会劈柴、筑墙、喂马和种苞谷。”

    “但你至少是有钱赚的苦力。”

    郑定一副皮笑肉不笑的表情。

    “怪不得你故意来晚呢,原来是为了借力,这应该叫什么,战略性迟到?你现在是不是幸福的快昏过去了。”郑定接着讲,带着一半的醋意和一半的羡慕。

    “没错,随便你说。”

    斐东亚无法给郑定表达自己的感觉,他觉得说了她也不会相信。他并没有感觉到成功的喜悦,反倒是诚惶诚恐,他之前高估了金钱的魅力,那并不会将骨头缝里的污渍洗刷干净。他怀揣着忐忑的情绪看向街的对面,那炒货店所在的方向。他知道第一单会非常难忘,只是这种难忘与他所设想的完全不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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