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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封信(二)

    女人家里还有个正在电视前跳健身操的女儿,我们委婉些讲,她那体型也的确很有跳的必要。当斐东亚不打招呼就跑进去时,她吓得面色通红瞬间跳上了沙发。这户型的阳台很是宽广,可以并排放下五六株发财树,并且保证每片叶子都能独享太阳,但再怎么宽广,两户之间依然有着一步多的悬空地带。

    这点距离对于一个成年男士来说,不过就是个笑话。但这里是九楼,这是个一点都不好笑的笑话。

    刚才火急火燎的斐东亚在阳台上踌躇了好久,他把求助的眼神投向矮个子女人,对方用警惕的眼神回应了他,还特意拍了拍自己的小短腿。

    “别指望我。你上只是冒险,我上纯粹自杀。”

    好在她也没打算完全的袖手旁观,她对着沙发上的女儿发号施令,说:

    “去把柜子里拔河用的的粗绳子拿来。”

    “我们什么时候有那样的东西?”女儿拍了拍自己水塔般粗的腰。

    “那就长皮带,或者宽胶带,反正快点吧。”

    很快女儿翻出来三根长短不一的跳绳,矮个子女人像老裁缝似环过斐东亚的腰,将它们一一系上。她们母女两在这头抓紧,临行前用坚定的眼神给斐东亚打气。

    斐东亚刚爬上阳台边沿腿肚子立马开始打颤,他感觉到一阵强烈的晕眩,仿佛脑袋上拴着个沉重的磨盘,正拽着他往下坠去。那遥远的地面像个巨大的黑洞,仿佛距他有好几公里远。他觉得自己并不会摔死,但很可能会在跌落的途中活活吓死。

    他回头颤颤巍巍的说了句:“可一定抓紧。”然后闭上眼做了个短暂但绝对虔诚的祈祷,接着一咬牙,如同癞蛤蟆似的用尽全力朝对面蹦去。

    他的上半身跌进了寇老板家的阳台,但是腿还荡在外面。那种脚底下空空荡荡的感觉简直让人汗毛倒竖,极度惶恐的斐东亚不顾形象的撅高了屁股,像个蝉蛹似的往里面蛄蛹。他的两只手扒在阳台边上使出了吃奶的劲,终于无比狼狈的,倒栽葱般的滚了进去。

    这只不过是他上学时跳远水平的一半,但没有可比性,哪怕是奥运冠军放到九楼也得失灵。

    哆哆嗦嗦的瘫坐着缓了好半天,斐东亚才无比后怕的注意到肚子上竟然什么也没拴!他好不容易有点力气的腿瞬间又软了,得扶着墙才能勉强站起来。向回看去,他看见那对母女仿佛不敢相信似的吃惊的望着自己的手,而三根绳子正完完整整的握在她们手里。

    “刚才,刚才一着急,这,这全给系成活扣了。”女邻居咽了下口水,非常抱歉的讲。

    真是上天派来的得意帮手。斐东亚翻了个大白眼,拖着依旧酸软的腿走进屋里,立马就看见了倒在呕吐物中的寇老板。

    此时的寇老板比刚才更加糟糕,嘴里面已经哼哼不动了。他眉头紧锁着,闭着双眼侧躺在地板上,右手死死地按着肚子,而左手则弓成痛苦的鸡爪状扣住茶几的腿。酸臭的味道将他整个人完全包围,左半张脸浸泡在让人反胃的秽物中,右半张脸则布满了豆大的汗珠与狰狞的表情。

    斐东亚呼喊他的名字想要把他扶起来,但寇老板实在是太沉了,而且神情恍惚自己使不上半点劲。最后斐东亚打开门,还是三个人一起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这个大块头连拉带拽拖进了电梯。

    这副脏臭的样子是没有出租车会停下的。女邻居果断开自己的车送他们去医院,在路上的时候他们想用矿泉水把呕吐物擦干净,一连用光了五瓶,那股刺鼻的气味依然在副驾驶上经久不散。

    “呕!”女邻居从上车之后就没停止过干咳,扛着深秋的寒风也要把车窗开到最大,“我说,要不然找个地方停下,先把他挪到你们后排去?”

    斐东亚和她女儿也不知哪来的默契,同时用最大的幅度摇头。

    又驶过两个红绿灯,寇老板的口袋里传出了震动声。女邻居把手机抽出来,看到来电人的姓名是“只花不赚母貔貅”。

    “喂,是我,隔壁的……你没多想,你老公一早上没接电话真是出事了,我们正往医院赶呢……谁发现的?这位是?……”

    她从倒车镜里凝视斐东亚的脸想看出个答案,斐东亚有些不好意思,磕磕绊绊的回复:“我们,借他的钱。”

    于是她发出一阵‘原来如此’般贼溜溜的笑。挂了电话之后还打趣地说:“救命之恩啊,看来这债是不用还了。”

    一个突如其来的急刹车,后排两人毫无防备的撞在椅背上。

    “到了?”斐东亚疼的直吸凉气,揉着头顶问道。

    “没有。但是,没路了。”女邻居异常严肃的说。

    准确说路还在它该在的地方,但路上却再也挤不进去任何一辆车了。这里距离医院还有小半公里,而拦在他们前面的是一片海,一片密密麻麻的由无数个钢铁顶棚所构成的诡异的车海。斐东亚目光所及之处,所有能够勉强停泊的地方全都是车。那种把人行道完全堵死了的没良心的车,价格不菲却一头撞在树上窗户碎成渣子的车,还有被夹在其他车中间连门都打不开的车。

    以及数都数不过来,像病毒似的还在往远处延伸的车。

    斐东亚想到了汽车坟场。那种残破的废旧汽车处理区,建在人迹罕至的干燥戈壁上,陈年累月的堆积根本找不到头,从上方俯瞰时会让人感觉到难以呼吸。

    只是与这里的拥挤相比,那儿都显得太过于自由。

    他们后面的车拼命的按喇叭,手就像粘在了方向盘上,那刺耳的声音就没停过。女邻居把头探出去,拍打着车门冲那人怒吼:

    “飞呀,来你教教我怎么飞过去!”

    然后她转过来咬牙切齿的说:“只能下车了,背吧。”

    她毫无疑问是个很棒的邻居,无私的贡献出了车上所有的靠垫。他们三个人把靠垫当做雪橇,使出了吃奶的劲儿向前拉,载着依然神志不清、重量同样不轻的寇老板在汽车海洋的夹缝中艰难的游走。

    “别睡啊,别睡,寇北斗你醒醒!”女邻居上气不接下气的喊,“妞,你扇他两耳光。”

    他们还算不上是最惨的。斐东亚看见一个孤零零的司机,应该是自己强撑着开车来就医的,追尾了血从头上一直流到裤子又打湿了鞋子,肩膀靠着墙壁吃力的往前挪动。还有许多倾倒在方向盘上但已经没了血色的脸庞,这经不住细想,斐东亚赶紧把脸转过去,他们的双臂都已经麻木了现在自顾不暇,不去看心里还好受些。

    等几个人浑身上下都湿透了,他们才终于把寇老板拖进医院的大楼。

    “我的天呐。”女邻居差点崩溃。

    斐东亚只在电视上见过如此惨绝人寰的场面,当无情的洪水或者飓风过境之后,在那些令人颇为沉重的新闻里。但身临其境是种完全不一样的感觉,他汗津津的手掌瞬间变得冰凉。他只知道哪里都是人,根本分不清楚谁是患者和谁是陪护。

    椅子上面早就已经躺满了人,椅子下面也是咳嗽不断的人。不光是能躺人的地方,负责挂号的大理石窗口上有人,连垫子都没有硌得生疼的楼梯上也有人,甚至是无法正常运行的电梯里都塞满了人。

    混乱中没有谁能顾得上搭理他们,斐东亚扯着嗓子呼喊正在四处奔走的护士,但他的声音根本压不过墙一样厚重的呕吐声,周围全都是撕心裂肺的哭喊,还有痰盂打翻的碰撞声和根本不知来由的叫骂。护士完全没可能听的到,甚至连他自己都听不到。

    他只能先放下寇老板挤过去,从那令人作呕的、已经铺满了整个大厅,避无可避的姜黄色呕吐物上硬生生趟过去。

    他不小心踩中了一条横在地上的手臂,但真正令人揪心的是,这条本该因为疼痛而缩回去的胳膊此时却毫无动静。有人迎面狠狠的撞上他,两个人同时跌倒在地上,但谁都顾不上埋怨,更没工夫道歉,那人爬起来看都没看他一眼就急匆匆地跑开。

    斐东亚费了很大的力气才得以凑到正在打点滴的护士身旁。

    “问一下,我们应该去……”

    “没地方就诊了!”

    这护士连头都不回一下,她完全疯了,已经忘了正常讲话应该是怎样,喊出每一个字时身体都在跟着抖动。斐东亚曾经以为干这行的人永远不会失去理智。

    “吃完这个自己去找个角落催吐,别去卫生间了,早都满了!”

    她从口袋里飞速的掏出药丢给斐东亚,以往无比稳定的双手此刻筛子般的抖,有两片药在慌乱中掉在了地下。

    意识到斐东亚还没离开,她第一次转过来正视他的脸。她布满血丝的眼睛诉说着昨夜的艰辛,一位长相挺精致的女士,但妆容已经花的不成样子。大褂也早已不能被称为白色,无处不在的秽物甚至粘在她的头发和眉毛上,但她似乎毫不知情。

    “难道不是腹痛恶心,意识恍惚?”她问。

    “呃,是。”

    “那你他妈的还磨蹭什么!”

    她骇人的训斥吓得斐东亚连退了好几步。这位比他矮半个头的护士已经不是女人了,她是残暴的狮子是凶猛的鳄鱼,是一切张开嘴就让他吓破胆的生物。

    吊瓶已经扎好了,因为没有架子所以只能塞给家属一直拎着。看到那护士立马要奔赴别处,斐东亚鼓起勇气硬着头皮又问了一句。

    “这到底是什么情况!”

    “超自然现象。”护士像精神错乱似的痴笑。

    斐东亚忽然之间没有词了。

    “难道集体服毒自杀还不够超自然?”

    护士这句话像是说给他的,也更像是说给自己的。斐东亚不敢再问了,他担心再问两句自己会变得和她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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