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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封信(三)

    最后他们终于在医院二楼的餐厅里找到了一块比较安静也还算干净的地方,就是洗菜的水槽台子,对于寇老板的体型而言这里真的有点过于狭窄。但加工面点的大案板,和灶台上都已经有人躺了。

    掰开嘴把药硬灌进去之后,女邻居尽职尽责的照料,一开始他们还在为没找到痰盂而发愁,她出去转了一圈,也不知道从哪个倒霉蛋头上顺回来顶大号的帽子。

    暂时就这样了,精疲力尽的斐东亚刚想坐下休息一会,手腕上却突然传来了刺痛。

    是那位提前抢到了面点台的幸运先生,他五十多岁鬓角已经不再乌黑,精瘦的体格也不像很有力气,但指头却如镣铐一样把斐东亚牢牢地锁住。

    “不是……是……”

    他的眼神涣散暗淡,如一口早就没了水的枯井,呆滞且空洞的直视前方。口中絮絮叨叨的念着什么,但斐东亚实在是听不清,只能俯下身子凑近一些。

    “快,快去把洞堵上。”那人颤颤巍巍的说。

    “我不明白,您……您……”斐东亚捏紧了鼻子,那人嘴里的味道熏得他头疼。

    “又来了,又进来了。”

    “先生,要不然你先把我松开。”斐东亚真没劲了,掰都掰不动。

    “我看见了,看见了,快把洞堵上啊。”

    老先生只是像魔怔了似的不停地说着,跟自言自语没什么两样,斐东亚甚至怀疑他根本不知道自己握的是拐杖还是别人的胳膊。

    好在他的家属去接水很快就回来了,他们齐心协力把斐东亚的手铐解开并且接连不断的道歉。斐东亚揉搓着发红的手腕慢慢坐下,但沉甸甸的眼皮还没来得及闭上就被一阵哭嚎声吵醒了。

    有个衣着华贵的女人牵着孩子冲进了厨房。斐东亚见过,那是寇老板的妻子和女儿,扑上来就大声的哀嚎,哭天喊地的自责。

    “不帮就不帮了呗,你这又是何苦呢。”妻子的眼圈红红的,湿漉漉的睫毛粘在一起“我答应你还不行吗,以后我一个子都不给我弟,他去偷去抢去坐牢我也不给了。好不好,你听了到没有啊,寇北斗!”她边说边捶打着丈夫的胳膊。

    而小姑娘留着她这个岁数正合适的西瓜头,哭得气都喘不上来,眼泪也顾不上擦顺着下巴直接溜进了衣服里。

    “爸,我错了爸。我再也不说你土了,你说企鹅在北极它就在北极,爸,你醒一醒,企鹅真的在北极,它祖宗八代都在北极!”她直接扑在父亲宽厚的胸膛上。

    再铁石心肠的人也不可能在这样的地方踏实的睡着,斐东亚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们,他只能尽量不去打扰,悄悄的退出来,在厨房外面找到一个空挡靠着墙缓缓的坐下。

    ……

    等到醒来时已经过了许久,斐东亚看向窗外意识到黄昏马上都要结束了。他是被一阵猛烈地声讨吵醒的,扭过头发现自己耳朵旁边有条右腿,那条腿属于一位医生,他正站在餐厅的门口和里面的病人们激烈的交流。

    “绝对不可能!除非我脑袋被驴踢了。”很让人惊喜,斐东亚听到了寇老板的声音,他还活着而且还能发火,“医生,我账都没要回来呢,怎么可能去寻死觅活?”

    “就是,我爸也绝不会。”这是之前给斐东亚道歉的那位老先生的家属,“下个月的信鸽秋赛他名都报完了,怎么可能在这时候想不开。”

    那医生示意他们不要激动,当下还是要以好好休息为主。“那你们有没有吃来路不明的菌类?说得通俗点就那种漂亮的蘑菇。”

    “嘁,不可能!就是有人故意投毒。”寇北斗斩钉截铁的说,“依我看十有八九就是那两个借钱的小兔崽子。”

    “不要乱说。”寇北斗的妻子埋怨道,“是人家冒险从阳台上跳过去,才把你命救回来的。”

    “哪一个?”寇北斗的声音充满了诧异。

    “不是黑的那个,白一点,耳朵大一点那个。”

    “给你拎的礼物还在我们家呢。”女邻居插嘴说。

    厨房里面大概沉默了一两秒,斐东亚意识到这是个很好的机会,她们都帮他包装好了,任何人都要给救命恩人几分薄面不是。而当他站起来满怀激动准备迈进去的时候,他听到:

    “准又是来求情的。快赶走,千万别说我醒了!”

    这瞬间,斐东亚的心坎仿佛被倾倒了一吨的水泥。他这一整天都在担心,担心寇老板会一命呜呼,也担心他醒来之后拒不延期把自己怼回去。但现在他眼睁睁的看着他重新躺下,连一点沟通的余地都不留下。

    面对一个铁了心要装死的人,斐东亚只能蔫头蔫脑的选择离开。在累死累活的一整天之后,除了浑身的酸臭他什么也没赚到。

    走到店门口时他的脚步变得奇慢,一想到要和孔岭解释他就头皮发麻。他担心孔岭听到结果又精神崩溃,彻底败给压力在超市里哭爹喊妈。今天斐东亚已经听了太多的哭嚎,不想再多听任何一点。

    整间超市一如既往被昏暗的白炽灯笼罩着,最近的生意只能说是惨淡,所以有种行将就木的感觉。

    但是等等,有些不对经。斐东亚惊奇的发现货架居然空了,不是一小片而是整整两大排,之前那上面可摆着几百件家长们嗤之以鼻的垃圾饮品。

    卖货是卖不出这样效果的,更像是有人破罐子破坏把它们全扔了,或者是打包运走准备跑路。

    斐东亚立刻寻找那个唯一可能做这件事的人。这一点也不困难,因为他一进来就能听到有人在屋里呼哧呼哧的大声喘气,顺着这异常响亮的喘气声找过去,他发现自己的搭档竟然也中毒了。

    孔岭仰面躺在地上,头埋进了货架的最底层所以看不清他此时的表情,而两只手正无助的四处乱抓。

    “老天啊!”

    斐东亚近乎抓狂的喊了一句赶紧把他拖出来,不过意外的发现他似乎并不严重。

    和今天在医院里见过的所有患者都不一样,孔岭没有呕吐不止,目光也能聚焦在一处,更关键的是他的舌头依然灵活。

    “必须要减肥了,上周还不会卡住呢,怎么胖这么快。”孔岭眯着眼睛,痛苦地揉着自己黑不溜秋的脖颈。

    意识到是虚惊一场之后,斐东亚马上感觉身上又没劲了,他靠着孔岭坐下,指了指那两排光秃秃的和没穿衣服似的货架。

    “这什么意思?”

    “还能是什么意思,都被买走了呀。”

    孔岭不知所以疑惑地眨着眼睛,就好像斐东亚这样问脑袋多少出了点毛病。

    “这是要筹备冬令营嘛,还是滑雪比赛?所以,熊孩子们终于放下偏见了?”斐东亚的洋洋得意藏都藏不住。

    “不是学生,是一大帮头发全白了连刷卡都不会的大爷大娘,提着碎花袋子组团来的,不光是咱们家,附近所有的超市都被他们扫荡了。”

    虽然斐东亚知道孔岭不会开这样的玩笑,但他还是很怀疑的扣了扣自己的耳朵。

    “你是说,老太太们把可乐买光了?”

    孔岭煞有介事的认真点头。

    “主要是下午都传开了,大家都知道了集体中毒的事。他们走进来的时候嚷嚷个不停,什么‘夺命自来水不安全’‘带汁的都别放过’,诚惶诚恐的乱抢一气。”

    孔岭原封不动的照搬了他听见的腔调,还拖着长长的尾音。

    这是种特别古怪的感觉,斐东亚此刻想要庆祝但是又不能庆祝。他不是个心眼恶毒的卑鄙小人,绝不会喊出让我们为了中毒而干一杯之类的话,但他也必须承认,他阴差阳错间的确成了这次灾难的受益者。

    紧接着他立刻意识到现在是给孔岭摊牌的最好的机会。

    “我没谈成功,实际上什么都没谈。寇北斗中毒了,在医院忙了一整天。”为了讲的快点他尽量去掉细枝末节,略过了惊险的阳台飞跃和令人心寒的装睡。

    “不要紧,”孔岭并没有非常激烈的反应,他又活过来了,每个毛孔里都透露着对生活的兴趣,“这样下去我们肯定能补回来,所有能喝的都被搬空了,还有白酒,连你偷偷卖给学生的白酒,都被几个大爷翻出来一扫而光。”

    “看到没有,你以前还嚷嚷着不让我整。明天赶紧再去进几箱。”斐东亚终于忍不住笑了,“所以你钻到货架里去,就是想搜搜还有没有存货。”

    孔岭的脸色忽然变了,眼眶里只剩下了惊骇,他过于用力的咬着嘴唇,眉头紧锁显得异常的慌乱。这表情太不正常了,斐东亚不得不怀疑他是不是卖完东西忘了收钱。

    “不是因为这个。”

    孔岭说完之后起身钻进了放着床铺的后堂,拿出来两样东西,一脸凝重的塞给斐东亚。

    又是一份信,和上次的差不多,纸张边缘同样的歪七扭八。另外,则是一枚银灰色的精美胸针。

    胸针的造型是只和小拇指差不多长的鹤,背面没写名字也没有电话,当然就算有,斐东亚这次也不敢轻易还回去。

    “又来了?”他的语气里透露着无助。

    孔岭憨厚的点了点头,同样无助的说:“这次是鸡蛋消失了。”

    斐东亚把那封信举起来对准灯光,无尾神八成是用脚写字,否则笔记不至于这么丑。他轻声的念出上面的内容:

    “无尾神相遇……这什么意思?”

    “你觉得我怎么可能懂。”

    孔岭本来挺吓人的严肃表情因为委屈而显的滑稽。

    “什么时候发现的。”

    一开口孔岭就再次变得阴郁。“就在你回来前没多久。那帮大爷大娘买的太多了搬不动,让我开三轮给送到小区里。来回也就是半个钟头,而且我非常确定自己是锁了门的,你知道的我和你不一样,我很细心每次都会检查。”

    即使知道孔岭只是阐述没有恶意,斐东亚还是咳嗽了两下提醒他注意说话方式。

    “……等我回来它就在收银台上了。”

    难不成还是个能穿墙的透明人?这个不着边际的想法在斐东亚脑海里一闪而过。也不知道为什么,他忽然想到了在医院里抓住他手腕的年迈先生,想起了他毫无逻辑的胡言乱语,并且猜想那会不会不是胡言乱语。

    “你说有没有这样的可能?”斐东亚舔舔嘴唇,花了点功夫重新组织语言,“也许是某种小动物叼进来的,咱们假设附近有个□□徒,那动物在垃圾堆里窜来窜去,捡到了他的学习笔记。上次的手机,可能也是某个心虚的贼解不开密码丢到垃圾堆的。嗯……也不知道你能不能听懂,我只想尽量让一切合理。”

    “我觉得你说的小动物就是在指老鼠。”孔岭很坦诚的讲出来。

    “好极了,很默契,这代表你理解了。”

    斐东亚一拳砸在孔岭的肩膀上。

    “我也是这样猜想的,”孔岭说,“所以我把整个屋子全检查了一遍,里面和外面,每条地脚线都扒着看了。但是一个耗子洞都没有,真的,连一条能挤进来的缝都没有。”

    现在斐东亚终于明白了,为什么孔岭的脸难看的像是被下了蛊似的。此刻他站在这店里也感觉到强烈的不安。

    比凶杀案更加惊悚的,就是解释不通的凶杀案。这个比喻并不夸张,将糕点视为受害者就完全成立。斐东亚转着圈环视这前后加起来也不到一百平米的店面,脊背上凉飕飕的汗毛都根根竖了起来。

    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诡异存在,可以在这间完全封闭的密室里,甚至上回还是在有人看守的情况下,做到悄无声息的来去自如。

    他总觉的灯泡露出了阴森的笑,墙皮也长出了柔软的毛,货架实际上是有脚的,它们会在涨潮时舞动着锯子般锋利的尾巴。斐东亚想要喝点什么压压惊,可恶的是所有汽水今天都卖光了。

    一想到自己晚上还要住在店里,他就觉得必须做点事情,不过这儿也没有摆满贡品的神龛,他只能双手合十朝着周围的每个方向都拜拜。

    “大仙儿,大神,无尾神先生……或女士,有这神通您还是去银行吧,真没必要抓着我们两个吓。”

    千万不要误会,他绝对不是在抖机灵。源于对未知的难以名状的恐惧,此刻他非常的虔诚,比很多寺庙里的住持都要虔诚。

    然后他转过来对孔岭说:“你说要不要给房东打个电话。”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嗓门比之前足足小了一倍。

    “要干嘛?”孔岭猜不到。

    “就旁敲侧击的问一下,这个屋子以前有没有发生过……”斐东亚下意识的朝两旁观察了一下,然后把嗓门压得更低,“什么灭门惨案之类的。”

    “你知道的。”

    孔岭把头低下轻轻的嘀咕道,声音像是从某个很遥远的地方飘过来的。他的样子让人很不舒服,犹如某个冤死多年前来索命的野鬼。

    斐东亚已经感觉到膝盖窝在发酸了。

    “我当然不知道!。”他惊恐不安的喊,“那家伙只说押一付三,其他屁都没讲过!”

    “你知道我最不擅长旁敲侧击的。”孔岭幽怨的瞟了他一眼,才把话说完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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