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初升的日光洒过角楼,宣城皇宫静谧的高墙之下透出朦胧,望不见底的深红宫殿像嵌在雪地一般。

    金黄的琉璃瓦之下,宫人悄无声息地在前面行走,沈随则跟在宫人身后,迈上层层石阶,终于到达了乾坤殿前。

    乾坤殿以前被称作金銮殿,自宣帝听了国师之言,追求长生之道后,便更名为乾坤殿。

    天地阴阳,乾坤倒转。

    领路的宫人让沈随在门口稍候,然后就入了乾坤殿。

    很快,李为就从乾坤殿出来,面带笑容,先是对着沈随行了一礼道:“见过平兰王,陛下正在殿内早起诵道呢,您跟我来吧。”

    沈随跟着李为入了乾坤殿,行至殿内,透过屏风,看到了宣帝诵道的背影。

    “平兰王,您稍候,我去请陛下。”李为恭敬道。

    依稀能看到屏风之后,有一座金身佛像,即使是屏风也挡不住其溢彩光辉,李为附耳在宣帝旁轻声言语,可宣帝的背影却岿然不动,迟迟没有说话,也没有动作。

    李为就这么在宣帝身旁候着,以至于屏风后的沈随也只能站着等候。

    时间与殿内的池水一同缓缓流逝,沈随有伤在身,身影开始慢慢晃动,随后不时轻声咳嗽。

    李为看了一眼沈随,很快又收回了视线,宣帝仍是没有动作。

    一炷香时间后,屏风后终于有了动静,宣帝睁开眼,李为立刻上去扶起他,然后提醒道:“陛下,平兰王到了,正在屏风后候着呢。”

    宣帝抬眼,看向屏风的身影,影影绰绰,身影晃动,立刻一边责问一边朝着屏风后走去:“沈随来了,你怎么也不提醒孤!他刚遇刺回城,身子骨还弱着,哪能经得起久站,你胆子竟这么大!”

    听到宣帝的责骂,李为吓得直接跪地求饶道:“奴才有罪,求陛下责罚!”宣帝没有听李为的求饶,直接越过他朝着沈随走去。

    见宣帝走来,沈随下跪行礼,刚跪下就被宣帝扶住,笑着道:“快起来,你就不必再行这些虚礼了,都怪这狗奴才,定是孤平时太过宽容了,才纵容得他们如此放肆,竟害你在此等了这么久。”

    沈随在宣帝的搀扶下站起,卑声道:“不是李公公的错,陛下莫要动怒,是我自己坚持要在此候着,让李公公莫要打扰陛下的。”

    左右本就是宣帝想要为难沈随,李为不过是个幌子罢了,为人奴者,自要替主子所行受着。

    听着沈随方才所言,宣帝面上的笑容更甚了,这沈随倒算识趣,看来这去北宁的五年里,倒是将他这性子磨炼了不少。

    对于一国之主而言,王土之上,皆是臣民,既是臣民,那就只要会听话就好了。

    “李为,还愣着干嘛!还不赶快给平兰王赐座!”宣帝厉声道,然后回到了金銮座上。

    李为立刻扶着沈随入了座,还特地斟了茶,金銮座上的宣帝睥睨着座下的沈随,蔼声道:“没想到转眼间就已经过了五年了,你也长成了如今这般玉树临风的少年了,还护住了北宁城,孤一直在等着你回来,若是皇兄还在,看到你现在这.......。”

    宣帝一脸悲伤,没有再继续说下去,只是轻叹了口气,看向沈随。

    沈随神情没有任何悲伤,听到宣帝提及自己的父亲,也没有任何波动,只是平静道:“父母亡去时,我不过才襁褓孩童,不瞒陛下,我其实连父母是何模样都不知晓,未曾见过一面。”他站起身,朝着宣帝一拜“若不是陛下怜惜,沈随早已随着父母去了,没有陛下,就没有今日的沈随。”

    宣帝面上还盛着对已故皇兄的缅怀之情,又道:“你是皇兄唯一的孩子,孤当然要照顾你,如今你也已经到了成家立业的年纪,方才你说孤是看着你长大的,所以孤便自作主张,为你赐了婚,也不知你心中是否愿意。”

    天子之命是不可能收回的,如今圣旨已下,再来询问沈随是否愿意,不过是想要彰显皇帝的威仪而已。

    若是沈随此刻说不愿,那便是抗旨,论罪当诛。

    “请恕沈随冒犯,我一直视陛下为尊长,既是陛下赐婚,我心中只有感激,岂会有不愿之说。”沈随俯首道。

    宣帝笑着道:“如此便好,孤还担心你不愿意,将来孤又该如何面对皇兄。”

    李为见有宫女在内殿外候着,于是去了殿外,随后回到内殿通传道:“陛下,国师柳颂求见。”

    宣帝立刻放下手中的酒盏,朗声道:“快!请国师进来。”转头又看向沈随,“对了,沈随你还没见过国师,正好一起见吧。”

    柳颂一袭白衣入殿,眉目清秀,举止之间流露出温润君子的气质,宣帝的目光落在他的身上,眼角含笑,还未等他跪拜,就已经先问道:“爱卿今日怎来得如此早?可是有何要事?”

    等宣帝问完,柳颂才行礼拜见道:“回禀陛下,臣昨夜夜观天象,见太微垣有异动,今日特来禀告陛下。”

    宣帝眉目紧锁,遂问道:“难道是宣国将有祸事?” 柳颂直起身 ,神情淡然,“陛下不必担忧,太微垣异动也并非皆是不祥之兆,自古太微垣常常预示国之朝局,昨夜只是太微左垣异动,许是因朝中的刑部侍郎一职空置许久,刑部主管刑罚,掌宣国的刑法政令,定不可长期空置。”

    前刑部侍郎因徇私枉法,被斩首示众。

    刑部侍郎空缺,朝中太子与丞相两方势力争夺已久,皆希望自己的人能任刑部侍郎,每每提及选拔推举之人时,双方都要在朝廷上争执不休,着实令宣帝头疼不已。

    思及至此,宣帝又觉头痛,忍不住靠在了龙椅上,轻抚住额头烦闷道:“刑部侍郎确实空缺太久了,爱卿可有何建议?”

    柳颂往日不曾参与朝廷要事,他只观星象以及教授宣帝颂道寻长生之法,沉默片刻后,他才开口道:“臣以为,平兰王或可担此重任。”

    他在说此言时,甚至都未曾看一旁的沈随一眼,仿佛就当沈随不存在一般。

    既被人提及,沈随也不再坐着,自是站起来朝着宣帝一拜道:“沈随惶恐,恐难当此重任。”

    宣帝轻扶在额间的手缓缓放下,他看着躬身的沈随,随后又看向柳颂,柳颂神情自然,还如往常一般静侍在一侧。

    沈随自五年前离开宣城,他离开之时,柳颂还未下太行山,柳颂断然不可能与沈随相识,想到这里,宣帝心中的芥蒂又少了几分。

    他开始仔细端倪沈随,沈随无亲无故,在朝廷内没有派系,也不归属于太子或丞相一方势力,若是选他任刑部侍郎,太子与丞相皆不可多言,倒确实是适合的人选。

    更何况.......更何况现在他将要迎娶远威府之女,十年前,宣帝收了远威将军的兵权,将远威将军架空,如今又让他们与这空有其王爷之名的沈随联姻。

    纪承宇虽口上不言,心中定然不满,曾经跟随纪承宇的那些军中之人,难免有所颇词。

    沈随作为远威府的女婿,若是让他任刑部侍郎,也算是能让纪承宇心中甘愿,放心将自己女儿嫁给沈随,也算安抚了远威府。

    眉目缓缓舒展,宣帝心中感叹道,柳颂此言可谓是一举三得,沈随任刑部侍郎,除了方才两件事,还能.........。

    宣帝面上已有了笑颜,立刻道:“沈随啊,你就莫要推辞了,国师所言有理,你也是年纪该上朝了,这次回来,日后便留在宣城吧。”

    “陛下,我.......。”沈随的话还未说完,宣帝就已经神情肃穆唤来李为:“此事就这么定了,李为,你去拟旨吧。”

    李为动作很快,迅速将圣旨拟好,宣帝盖过玉玺印,李为直接就宣旨了,沈随只得跪下接旨。

    见沈随接过圣旨,宣帝笑着道:“起身吧,你还得多谢国师举荐,说到这里,你与远威将军之女的婚事,也是多亏了国师,国师曾观星象,说北宁有难,但又断定北宁此难可解,而你就是那解局之人,只是若想北宁边境长久稳定,则需要命中怀有毕宿与轸宿星象之人结姻。”

    沈随看了一旁的柳颂,柳颂还是站如青松,微微俯首,听着宣帝所言。

    “你就是轸宿星象之人,而那远威府之女则是毕宿星象,此乃天赐良缘,眼看你婚期将近,孤特许你在成亲之后再去刑部任职,这几天你就好好准备婚事吧。”

    宣帝言及至此,沈随便朝着柳颂俯首道:“沈随多谢国师举荐,承蒙厚爱了。”

    柳颂立刻也俯首与他对拜,言辞恳切道:“平兰王言重了,皆是为了陛下分忧。”

    “国师,今日孤还想听些新的道经。”宣帝看着沈随道:“沈随,你无事便退下吧。”

    沈随依言行礼出了乾坤殿,看着手中的圣旨,实在不知这柳颂是何居心,今日举荐他当刑部侍郎,到底是随意还是刻意而为。

    出了宣城皇宫的朱门,平兰王府的马车早已候着,秦未溟见沈随出来,立刻撑伞迎了上去,扶着沈随道:“脸色如此差,可是陛下为难了王爷?”

    沈随不紧不慢道:“回府再说,你命人去查下柳颂这人,事无巨细,我都要知晓。”将沈随扶上了马车,秦未溟便离去了。

    太子府安插在平兰王府的眼线传回消息,说陛下命沈随为刑部侍郎,气得太子在府内砸了半个时辰的东西。

    更言平兰王自见了陛下之后,便一直不曾出过王府,一直在筹备与远威府之女的婚事。

    晃眼间,已过了九日,明日便是沈随与纪时岄的成亲之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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