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北风吹雪四更初,嘉瑞天教及岁除。

    悠长的钟声自太行山上传来,宣城的岁除与钟声悄然而至。

    岁除时至,风雪催腊梅,宣城内张灯结彩,千门箫鼓,家家户户都向着太行山而去,祈福新年胜旧年。

    新春嘉平,一阵喧嚣锣鼓声从宣城西方响起,顿时吸引了城内正在为了岁除忙碌的百姓,不约而同地朝西方看去。

    可惜只闻其声,不见其影。

    道路旁的百姓们开始交头接耳,有知情百姓在人群中低声道:“你们还不知道吗?今日是平兰王与远威府成婚的吉日,而且这可是当今陛下亲自下旨赐婚的。”

    有路人疑惑道:“是城西边的平兰王府吗?好像是近日才建起的。”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那可不是近日才建起的府邸,之前那座府邸叫做沈府,是平兰王,也就是当初的小世子沈随回到宣城之后才改为平兰王府。”

    又有人站出,小声向众人解释。

    “也许你们不知道这位小世子是谁,但是你们总听说过,景军攻打北宁城,结果大败而归的事情吧,当时在北宁城领军破局的人就是这位小世子,也就是如今的平兰王。”

    听了此人所言,众人相顾,纷纷对这位所谓的平兰王生出了莫名的敬意,令百姓们愈加好奇这场岁除的迎亲了。

    炮竹坠花,红绸翻飞,十里红妆,旗锣伞扇之间,平兰王府迎亲的队伍徐徐前行,自城西延至城北。

    城内道路旁分别由禁军看守,人群涌动,络绎不绝,比肩接踵,百姓都伸头探脑地想一睹皇家的婚礼。

    迎亲队伍浩浩荡荡,自城西到城北,约莫用了近两个时辰,才抵达了远威府。

    远威府红灯高悬,吴玉早早就在府门前候着,眼见迎亲队伍前来,他立刻派人去通传他的父亲,也就是远威府的管家吴闲。

    未曾料想,平兰王府的迎亲队伍领头之人竟然是仪宫的张绯。

    仪宫,司管皇家礼仪诸事,按照惯例,只会为皇家太子或是公主筹谋婚事时,才会让张绯出面。

    “平兰王府迎亲已至,请新娘出门入轿吧。”说完,张绯朝着吴玉行了一个端正的皇室迎亲的礼。

    听着身后府内宾客窃语,吴玉自然也能揣度出眼前之人身份尊贵,于是也端正躬身回礼道:“小姐正在闺房内等候,劳烦姑姑您与我一同入府。”

    张绯对着身后的迎亲队伍吩咐了几句,然后带着红轿旁的两名丫鬟入了府内。

    吴闲收到迎亲队伍抵达的消息,轻扣房门道:“夫人,平兰王府的迎亲队伍已经到了,该迎小姐出门了。”

    屋内良久没有回应,而后才缓缓传来阮遥哽咽的声音:“知道了,我们这就出来。”

    阮遥心中悲伤,眼泪还是忍不住落了下来,察觉到手背上的湿润,纪时岄回头看向自己的娘亲,阮遥立刻擦了擦眼泪,勉强笑着道:“今天是你大喜的日子,你瞧我,怎么还哭了,不能哭。”

    纪时岄握住阮遥的手,轻拍着道:“女儿也不愿意离开娘亲,我也想永远都在娘亲与爹爹的膝下承欢,可这是天子赐婚,女儿也只能奉命成婚。”

    “娘亲也不必太过难过,纵使女儿嫁与他人,也终究还是您的女儿,同在宣城内,女儿定然常回府看你们。”

    “想那平兰王既然能护在北宁城,应当是心思不坏之人,定然也会待女儿好,我嫁过去,断然也不会过苦日子。”

    当今陛下如何待沈随,远威府又如何不知。

    当初五年前皇城内的那场大火,对外虽只称是意外走水,但阮遥知道,那是皇后想要杀了沈随。

    本就强撑笑颜的阮遥,听到纪时岄此番所言,心中的不舍与悲伤更是增添不少,又落了泪,她环抱住纪时岄的双肩,又担心碰坏她的发髻。

    “夫人,仪宫的张绯姑姑正在大厅内候着。”屋外又传来吴闲的声音。

    未曾想到前来迎亲之人是张绯,看来宣帝这是给足了这场婚事的场面,同时也是在安抚他们远威府。

    纪时岄拿起梳妆台上的玉梳,转身看着铜镜内的自己,也哽咽道:“还是请娘亲为女儿梳头吧。”

    阮遥接过玉梳,看着铜镜内正对着她浅笑着纪时岄,低下了头,眼神温柔,手中的玉梳从纪时岄发间梳过。

    “一梳到尾,无病无忧。”

    “二梳到头,白发齐眉。”

    “三梳到老,子孙满堂。”

    丫鬟将放置着凤冠的木盘托举到阮遥身侧,阮遥放下玉梳,将凤冠替纪时岄戴上。

    婚服繁重,知幽扶着纪时岄朝着门外而去,阮遥走在最前面,吴闲看到她们出来,自然也是跟了上去,并且遣了人去正厅先为通传。

    “让张姑姑久等了。”阮遥刚迈进正厅,先是看着张绯以示歉意。

    张绯对着阮遥行了一礼:“见过将军夫人。”

    饶是纪承宇如今没有实际兵权,但是今日来远威府做客的人,大多都是在军营中任职的人,其中分量张绯是知晓的,礼数方面是万不敢轻怠的。

    因头盖着盖头的缘故,纪时岄只能在知幽的牵扶下行走,听着脚步声,阮遥应该是已经在正厅主座落了座,身旁应是她的父亲纪承宇。

    纪承宇见阮遥眼角有泪痕,心知自己夫人与女儿定在闺房中说了不少体己话,他握住阮遥的手安慰。

    张绯看了看时辰,于是道:“吉时快到了,请新娘奉茶吧。”

    按照宣朝的礼仪,新娘出门前需要给自己双亲奉茶,以感谢养育之恩。

    丫鬟早已准备好了茶水,知幽牵着纪时岄走到纪承宇夫妻身前,纪时岄躬身跪下,又接过知幽递过来的茶,依次给双亲奉了茶。

    接过纪时岄手中茶水时,阮遥的手在微微颤抖,若真要论养育之恩,她这个娘亲差得远了,如今再见已是女儿出闺阁之时,忍不住又嘱咐道:“远威府永远是你的家,时岄。”

    “女儿知道。”闻言,纪时岄也是落下来泪来。

    女儿出嫁与家人难舍难分,倒也常见,张绯提醒道:“吉时已到,请新娘入矫。”

    知幽搀扶着纪时岄起身,朝着远威府大门而去,纪承宇夫妇二人仍是不舍,最后还是快步跟在纪时岄身后,缓步将女儿送到了门口。

    锣鼓声未曾停歇,轿门倾斜,只等新娘入轿。

    鞭炮声响彻城北的整条街道,纪时岄就在这阵鞭炮声中入了花轿,迎亲队伍朝着城西而去。

    迎亲队伍的影子已经看不清了,纪承宇夫妇二人仍在门口守望,阮遥面色悲伤哭泣道:“时岄从小没在我们身边长大,没有受过什么爱护,性子又如此软弱,真不知道她嫁去了平兰王府过得如何。”说着又看向自己的夫君纪承宇,“夫君,若是时岄在平兰王府受委屈,我定是要........。”

    纪承宇将阮遥揽在怀中道:“夫人也不要太过担心,阿岄这才刚嫁过去呢,将来如何犹未可知,你放心,我定然不会让我自己的女儿受委屈。”

    迎亲队伍抵达平兰王府,新娘出轿入府,一身红色礼服的沈随等候在王府正院内。

    王府丫鬟早已准备好红绸,在张绯的安排下,沈随拿起红绸,一手执着红绸此端,而另一方彼端则递到纪时岄身前。

    透过盖头飘摇的盖穗,纪时岄看到一抹红出现在眼下,如白雪般的手伸出,拿稳了红绸的彼端。

    知幽退后让开,沈随就站在了纪时岄的身侧,牵引着纪时岄完成这场婚礼。

    在张绯的司礼下,新人终于行过了纷繁复杂的婚事,将新娘送入了洞房,而新郎则留在了正厅接待宾客。

    宣城内与沈随有交往的人其实并不多,若真要论起来,秦未溟肯定算是第一人,再而其次,叶霜就已经可以算是第二人了。

    可今日这般场面,叶霜是无论如何也不应该出现的。

    可见在这宣城内,少有几人敢于沈随交往,其中缘由自然是因为宣帝与皇后的态度。

    无法明晰朝中势力,是无法在宣城立足的。

    宣城永远都不缺会趋炎附势、追逐名利之人。

    但又因今日的这场婚事是陛下赐婚,宣城内还是有不少达官显贵前来赴宴。

    当然这其中不乏也有诸多来看戏的人。

    可在场的宾客都未想到,太子竟然也来了。

    此刻已是晚宴开席了,沈随正在席间敬酒,秦未溟已经率先在他耳边告知了这个消息。

    沈随对着席间众人举杯:“前厅来了贵客,先失陪了,这杯酒我敬诸位。”

    他一饮而尽,身后的仆人立刻上前,接过了他手中的酒杯,沈随便与秦未溟往前厅去了。

    行过张满红绸的连廊,秦未溟早已安排好暗卫隐匿在府内樯橹之上,若是太子宣止羽今日敢在这里像五年前那般乱来,他们也不会容忍。

    平兰王府的连廊九曲回转,宣止羽已经进了门,而沈随却还未从正院走出。

    一时之间,三道脚步声在平兰王府内急促响起,一道是赶往前厅的沈随,一道是正迈入平兰王府大门的宣止羽,而这最后一道则来自于平兰王府的后院。

    新娘的洞房被叩响,来人叩门声音低且仅有两声,两声之间间隔一致。

    知幽缓步开门,门外却无一人,但屋内的烛火却几不可见的摇曳了一瞬间。

    屋外没有动静,知幽又关上了房门,转身屋内已经又多了一人,她语气有些无奈道:“陆惊,你能不能不要每次都这样神出鬼没的,敲了门又不走门进,我迟早要被你吓死。”

    她虽然嘴上这般说道,但神情却没有半分被吓到的模样。

    陆惊看向新房内布置得当的婚榻,向前三步道:“宣朝太子来了。”

    他停顿了片刻,后又沉声道:“宣止羽带着平兰王双亲灵位来的。”

    “什么!”知幽惊讶地看向陆惊,而陆惊却只是看着新房内的新娘。

    “小姐,太子这是要搅乱这场婚礼,当场让平兰王难堪!”知幽走到纪时岄身前,扶起正坐在婚榻上的她。

    “若是爹娘得知平兰王的婚宴被人搅乱,难免要为我伤神担忧。”纪时岄抬手揭开盖头,吩咐知幽:“拿纸笔来。”

    纸笔备好,纪时岄草草几行字写完,然后递给陆惊:“你速将这封信送往国师府中,一定要让柳颂亲自验信。”

    陆惊不作多言,只点了点头就离开了。

    “小姐,你看他!又不走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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