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等到摆脱了应酬，刘荆舟已经不省人事，黎明时强撑着善了后，联系黎家的私人飞机，赶回了明时大厦。

    黎明时的办公室风格简洁大方，他半醉半醒胡乱摸索，还真给他找着了那个窃听器。后面的事他不太记得，依稀记得冉兮九来过，又依稀记得她把他在地上拖着去了休息室，随便给他盖了个被子，就拍拍屁股走人了。

    黎明时一夜都睡得不安稳，有一些画面在他脑子里，但他分不清楚是梦还是现实，起身在休息室里的淋浴间洗了个澡，换上衣服出去吃了早餐。

    于是回来的时候正好就碰上冉兮九来上班。

    刘荆舟叹了叹，说：“看来又要查监控了，这窃听器，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放的？”

    既已报了案，警察怕是现在就已经将苏馨请到派出所了。如果明时娱乐再拿出这个窃听器，监控一查，证实是苏馨的话，这罪恐怕不轻了。

    冉兮九百感交集，她有种很深很深的割裂感，她接触的那个苏馨，跟她现在听到的这个苏馨，仿佛是两个人。她突地想起上周五，明时大厦通告停电，备用电源只供服务器正常运作，各部门派人值班，的事。

    冉兮九因为过意不去，给苏馨点了奶茶，她又隐隐约约记得，那天大厦前台在公司大群问谁忘记去前台拿外卖。婚礼那天事多，她也没留心那是不是自己点给苏馨的奶茶，

    苏馨后来却没提起过奶茶的事，冉兮九自己几天来发生了许多事，倒完全把这件事给忘了。

    冉兮九猜测：“难道是停电那天？也就是魏总助和小尹结婚那天，苏馨值班。”

    黎明时和刘荆舟交换了眼色，似也觉得可能。

    刘荆舟说：“那天本来通告停电，但经过抢修，中午就已恢复电力供应了，那时公司没什么人，她要潜入你办公室，确实不太会被人发觉。”

    黎明时哆嗦得打了个冷战，苏馨入职近一年，也就是这一年，他都活在一个跟踪狂的眼皮底下。

    于是黎老板下了死命令，谈话后的第一件事，就是要好好检查这个办公室。

    一旁的刘荆舟有些好奇，怎么冉助理的脸色也很不好，就好像……好像更害怕这间办公室有其余的窃听器呢！

    **

    派出所里，冉兮九做完笔录出来，在外面等着也在做笔录的黎明时。

    冉兮九有些恍然，“吐槽小分队”的群里，蔡薇薇一早就艾特苏馨，问她是不是请假了，苏馨没有回复。

    另一个群“谁是凶手？”里，陈飞凡和蔡薇薇争论了好几百条信息。许思倾偶尔跳出来帮着分析。

    他们还不知道所谓的“凶手”，便是苏馨。这件事还没通报，据刘荆舟说，还得等调查结果出来。

    冉兮九没有回复，她也不知道怎么说。说苏馨因为喜欢黎明时，误会嫉妒冉兮九，才作出这些错事？

    自从她入职那天，她一只脚踏入总裁办公室，去见黎明时的时候，苏馨便深深误会了。如果冉兮九不来，苏馨不就不会做出这样的事了吗？

    她不想说，也是因为她和黎明时确实暧昧不明。

    婚纱、那夜的吻、还有昨夜种种……

    她正思绪万千，扭蛋系统很合时宜地跳出来送限时任务。

    任务：原谅苏馨。（5000积分）

    冉兮九盯着自认为送福利的扭蛋精灵，没好气地说：“你的积分是不是不值钱了，这么白菜送。”

    扭蛋精灵：“山不转水转。你本来就觉得是你自己的错，原谅她白拿5000积分，不好么？”

    冉兮九没好气： “不好。”

    她内心深处并不觉得自己错，刚刚绕在那个弯子里，很难跳出来，扭蛋精灵却反向点醒了她。

    她和邵季昀的婚姻刚出问题的时候，她也是像方才这么pua自己，总觉得是自己错了，才导致的邵季昀出轨。

    她清醒过一次了，怎么现在还要习惯性pua自己了呢？停止内耗，冉兮九。她对自己说。

    这时，被拘留的苏馨迎面而来，两人正正打了个照面。

    苏馨脸色不好，样子有些窘，黑眼圈耷拉着，明显刚刚大哭过一场。但她好像不认识冉兮九一样，从冉兮九身边走过，用只有冉兮九才听到的声音冷哼了一声：“都是你的错。”

    冉兮九愣愣地站在原地，直到一双大手敲了敲她的头。

    回过头，黎明时望着苏馨的背影，心有余悸地说：“幸好我没碰上她。”

    冉兮九似有所悟：“你等我一下。”便追上苏馨，跟看守人员说想跟苏馨简短聊一聊。

    苏馨不愿看冉兮九，倒眼巴巴地望着不远处的黎明时，可黎明时却侧身往墙边一靠，等着冉兮九，没再往这边看一眼。

    她眼底的失望一闪而过。

    冉兮九想说什么，突然又觉得算了，争个对错并没有那么重要。

    “你来可怜我，还是来嘲笑我？”苏馨怨毒地看着冉兮九，意外地开了口。

    “都不是。”她轻轻说，“希望你之后能走出来，男人嘛，不是这个就是那个，何必为了其中一个，葬送自己的人生？”

    苏馨似乎没想到冉兮九会这么说，一脸错愕：“所以你承认那篇文章写得都是事实了？”

    冉兮九叹了口气：“营造出一个假想敌，这样你确实会好受一些。”她的话清清冷冷的，像泼在苏馨头上的凉水：“看在同事一场，我真的很想让你清醒一点，你看你做了那么多，你喜欢的黎总却怕你，甚至还不知道你就在他对面的办公室上班。”

    苏馨突然激动：“怎么可能？他有时候明明看到了我，我们还有眼神交流！”

    苏馨的声音尖锐刺耳，那边的黎明时如惊弓之鸟，不住地往这边摆手，饶是如此，他也不愿意走过来。

    这可能就是这些年，黎明时跟苏馨互动得最多的一次。

    苏馨的眼泪已经稀里哗啦往下掉，嘶喊着：“为什么？我在大学就认识他了！我还加了微信，每天和他聊天！我也是A大的！！为什么你一入职就被他喊进办公室谈话？可他从来不看我一眼！！那次在海边，明明被咸猪手的是我！最后却是他送你回酒店！凭什么啊！凭什么你来这么点时间，就能去做他的助理？凭什么你轻易就能得到我要的，而我却要费劲心思？凭什么！”

    苏馨气急，双手猛力摇着冉兮九的肩膀，哭得声嘶力竭。

    “冉兮九，你挡了很多人的路。”苏馨恶言恶语。

    看守人员上前去抓苏馨，但她还是拉扯着冉兮九不松手。

    黎明时见状，终于上前来，将她两分开。

    苏馨仿佛又明白了什么，大笑：“好你个冉兮九，弱者总是你，男人心疼的都是你！”

    冉兮九忍无可忍：“你神经病吧，为了一个男人要死不活，你明明很棒，还自学了计算机，为了破解你层层加密的假IP，IT部熬了一个通宵。你这么有才，干点什么不好。”

    冉兮九又骂又夸，把苏馨整不会了。

    “我来这跟你说这些，不是为了原谅你。我也不会原谅你，你给我扣了那么多屎盆子，是我活该吗，非遇到你这样的人。你的爱情伟大，我就活该为你失败的暗恋买单？”

    说完，她补了一句：“我最讨厌你这种极度以自我为中心的人，世界没有围着你转，大家都在忙着生活，没人有空害你，也没人有空做你的观众。Please take it easy！”

    冉兮九劈头盖脸说了一顿，头也不回地走人。

    “我不喜欢你，不是因为冉兮九的存在，是因为我不喜欢你。”黎明时忍住厌恶，语气僵硬地对苏馨说完，跟在冉兮九身后走出了派出所。

    身后的苏馨“哇”地一声又哭了出来，黎明时嫌恶地皱皱眉。

    前面那女人暴走，打开他的车门，坐上他的车，又狠狠甩上车门。

    黎明时站在车门前，好笑地弯腰看车里的她：“大姐，你生气也不能拿你老板的车出气吧。”

    冉兮九一转头，就近距离看到黎明时的俊脸，马上回头，低头看着方向盘：“对不起。黎总，您坐后面，我来开车。”

    “你下来，我来开。”黎明时命令。

    冉兮九只得悻悻地下了车，小心翼翼侧着身子保持着跟黎明时的距离，然后毫不犹豫直接打开后座的车门，坐了上去。

    她不管，天王老子来了，她也不坐老板的副驾了。

    黎明时见她这样，倒也不生气，坐进驾驶座，却不启动车子。他从车内后视镜看着冉兮九，见她低着头，看不着她的表情。

    黎明时：“我觉得我们要谈一谈。”

    冉兮九抬起头“嗯”了一声。两人的眼神在车内后视镜里相遇。冉兮九赶紧移开了目光。

    几秒钟过去了，黎明时还没开口。冉兮九忍不住去偷瞄他。刚看这一眼，黎明时的声音又响起来，冉兮九马上又移开目光，低下头，动作有些许刻意。

    “男人嘛，不是这个就是那个。”

    “嗯？”这是刚刚冉兮九说给苏馨的话。

    “……我是这个还是那个？”

    冉兮九：“什么？”

    他们彼此看不到彼此的表情，暗流却在这小小的空间里涌动。

    “刚刚在派出所看监控，顺便看了昨晚……你进过我办公室？不是我做醉梦？”黎明时又换了个话头。

    “我……我只是把躺在地上的你拖进休息室，什么也没发生。”冉兮九努力表现出云淡风轻的样子。

    “那我就放心了。”黎明时似乎也松了一口气。

    “嗯嗯。”冉兮九点点头。

    “可我明明记得，好像……是不是……还……”

    “没有没有，什么都没发生。”冉兮九答得干脆。

    “我没说吗？我记得好像是说了。”

    “说什么？”

    两人互相打哑谜。

    黎明时声音轻轻：“说我被你勾引了。”

    长久的沉默，冉兮九内心近乎崩溃：这个男人，明明什么都记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