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球》公频提示：玩家“9”、“别来无恙”成功攻破红色母虫副本，用时2分40秒，荣登榜首。

    公频炸了。

    “你怎么弄的？”黎明时看得呆了，忘了划清界限，两人几乎头抵着头。

    冉兮九点开复盘视频，指着”别来无恙”刚刚走的路径，“你看，照这条线走，一个怪都打不到玩家。”

    然后又指了指捡到的一个buff，解释道：“这个buff就是第二个bug，无伤吃下这个buff，直接召唤boss，boss出来会直接灭了第一波怪。”

    接着，她又将视频拉到后面：“这是第三个bug，队友掉血越多，掉血量为增益倍数次方，击杀一只小怪获得一次倍数增益，倍数的倍数增益，一波就能空了boss的血量。”

    黎明时看得认真，又仔细看了buff的文字，应是策划不小心设置错增益效果，气冲冲就要打电话骂策划部用脚做平衡。

    冉兮九笑笑：“不过你放心啦，这条无伤路径不好躲，比较吃操作，就算会躲，同时要碰上两个逆天buff也要看运气，我们刚刚运气就很好哈。”

    她说着抬起头，两人的额头相撞，黎明时意味深长地看着她。

    “这个副本你只玩过两次？”黎明时不信。

    冉兮九被他看得不好意思： “嗯啊，我喜欢研究机制后再玩，这样不浪费时间。”

    黎明时让她把复盘视频发给策划部，然后一个电话轰炸了过去，骂了个狗血淋头。

    冉兮九在一旁安静如鸡，瑟瑟发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害了策划部的同事。

    这时，有人敲门，刚才的女员工进来了：“两位不好意思，顾总临时有约，他说，他刚刚已经看过你们发来的电子协议，协议大致是没有问题的，但这酒桌谈出来的生意，协议自然要在酒桌上签。来得早不如来得巧，今天他正好有个远亲侄子相约，你们都是青年才俊，不如就认识一下，一道玩玩。”

    黎明时眉眼间的厌恶一闪而过：“你们顾总倒挺会安排的。”

    “两位请，顾总为你们安排了司机。”

    *

    车子在乐城最出名宏伟的华庭大酒店前停下。

    黎明时剑眉微挑，这老东西怎么这么喜欢这里。

    这已经不是黎明时第一次来了，上次和刘荆舟陪这老东西在郊区钓了一天的鱼，晚上又到这里大摆酒桌。顾彦奇有酒必喝，酒名在外，爱喝酒也爱看别人喝酒，跟他谈合作，没有一点喝酒功夫根本谈不下来，黎明时应了几次酬，好不容易谈妥了，今日顾老头又要搞什么幺蛾子。

    他小声对冉兮九说：“等会签好了你就先回去吧。”又补充：“没签好，我叫你走，你也走。”

    冉兮九想说，喝酒的话，自己还是能帮上忙的。可黎明时冷着一张脸，她也就闭了嘴。

    华庭大酒店主打“壕华”两个字，雕梁画栋，金碧辉煌，是乐城富几代常爱来的地方。

    那次冉兮九跟邵季昀来乐城玩，但邵季昀以要与二哥邵季旸来华庭应酬为由，让冉兮九独守空房。后来冉兮九才知道，邵季昀是出来鬼混了。

    她在云共享上看到了大量邵季昀在这里的花花世界，不堪入目。

    唉。冉兮九叹了一口气，不可能这么巧，会在这个地方碰上他吧。世界这么大，应该不至于。

    等黎明时和冉兮九被请到豪华大套间，她不得不感慨，世界真是只有一粒米那么大。

    邵季昀确实没碰上，但他二哥邵季旸却仪表堂堂坐于主陪位，正高谈论阔。他长得同邵季昀没有半点相似，邵季昀阴柔，邵季旸斯文俊朗。他手握酒杯，神色沉静。

    熟人相见，分外震惊。邵季旸停了顿，闷闷看着黎明时旁边的冉兮九，脸上闪过一丝错愕。

    邵季旸右边是一个50多岁宽脸肥头的老头，顶着个大肚腩，看起来像个多啦A梦（的身材，没脖子，不是说他可爱），显然便是老狐狸顾彦奇。

    顾彦奇见邵季旸突然沉默，看着进来的黎明时和冉兮九，皮笑肉不笑，对黎明时说：“刘荆舟那小子没来？怕是不敢来了吧。”

    黎明时睁眼说瞎话：“确实不敢来了，顾总海量，把他的胃喝出毛病了。”

    顾彦奇却很受用，哈哈大笑，两眼不住来回瞟冉兮九，打趣道：“我还以为你们明时娱乐没有女员工呢，这次突然带个小妹妹，倒把我们邵二少迷住了。”

    邵季旸到底也是酒场老手，脸色变了变，笑笑说：“顾总真爱说笑，别吓坏人家小姑娘。”

    又与黎明时握手致意：“百闻不如一见，黎总果然气度不凡。”

    黎明时进门时视线淡淡一扫，将邵季旸所有的表情全扫进了眼里，觉得扎眼。果然，这男的姓邵，怕不是什么好东西。

    黎明时眼眸冷冽，写满了生人勿进，但仍逢场作戏：“邵总抬举了。”转头端着霸总的架势，冷冷对冉兮九说：“文件留下，你先走吧。”

    冉兮九知道他是让她先撤，她会意，正想退出，顾彦奇撑着两个大鼻孔，咧着大嘴大笑：“来都来了，让小姑娘过来吃点东西，签好文件再让小姑娘给你送走。”

    又说：“现在你们年轻人，身边的助理也个个年轻漂亮哇，可惜我们这些前浪，要被你们拍在沙滩上咯。”

    邵季旸审时夺度，一下就明了这老东西的意，但他假意为难：“今天为顾总和黎总安排的节目，怕是有小姑娘在此不合适，要不……”

    话未说完，顾彦奇呵呵两声：“这节目晚点再上，黎总好不容易带个小姑娘来，这一看就是刚毕业的实习生，不出来见见世面都不知道要叫人。”

    冉兮九低低喊了两声：“顾总、邵总。”

    顾彦奇登时哈哈大笑，绕过黎明时，伸手去揽冉兮九：“叔叔开玩笑的，来来来，小姑娘坐这，吃吃喝喝了再回去。”

    黎明时两眼宛若刀锋盯着那只搭在冉兮九肩上的手，还没发作，只见冉兮九明显僵了僵，闪身坐到顾彦奇给她安排的座位，轻易甩开了那只手，说：“谢谢顾总。”

    既已如此，各人就入了座。

    酒过三巡，顾彦奇对黎明时这个不识抬举的小助理就兴趣减半。

    本来，顾彦奇三言两语时不时就“关心”这小姑娘，但她又傻又愣，一点酒场规矩都不懂，叫她吃，她就埋头吃；问她话，她就听不见或听不懂；顾彦奇夹菜，她转转盘；顾彦奇让她喝酒，她就抿一口。

    黎明时倒是很满意，权当旁边这个不懂事的小姑娘不是他带来的人，随着她去，偶尔一两句：“新来的不懂事，顾总海涵。”

    觥筹交错，推杯至盏。顾彦奇从一个小小的商务合作，眉飞色舞谈到经济、政治，谈到哲学，又上升到了地球的未来。

    黎明时言笑晏晏，既不奉承也不恭维，只恰到好处地附和一些观点，他本身话便不多，偶尔点评一两句，反倒让夸夸而谈的顾彦奇心满意足。

    邵季旸场面功夫十足，既会奉迎又善巴结，将顾彦奇哄得上天入地。

    除了冉兮九，酒桌上的男人大多有了醉意。她悄悄退出，去了洗手间。

    等她又回套间时，在门口碰上了邵季旸。

    邵季旸撕下斯文的面具，眼眸中垂落着和他弟弟一样的暗色阴鸷。他松了松领口，吐了吐烟圈，看到冉兮九，将手中的烟头掐了，摁进一边的垃圾桶。

    “小九，你……”邵季旸观察了一晚，没看出来冉兮九和那位黎总有什么亲密举动，但有一种感觉，他说不上来。

    “二哥……”冉兮九低低地喊了一声。

    邵季旸时常想起这个温婉的女孩子，他的弟媳。

    冉兮九所有的特质都显示她很适合做他的妻子，除了出身，哪方面都很好，是他在邵家那种名利汤里泡着长大，见过的最合眼缘、最刚刚好的女人。

    有时候想，他要是先认识她，就不会让她受半点委屈，也许能有一星半点的爱情，但没办法，娶了她的是他弟弟。

    邵季昀鬼混，邵季昀打她，他都知道。

    但爱情这种东西可有可无的，好感这种东西虚无缥缈，邵季旸这样会权衡算计的人，断不可能为了哪一个女人与邵家人对立。

    于是，他就冷冷看着。

    偶尔他会提醒他的纨绔弟弟：“收点心，不要太过分。”

    那这又能怎么样呢，他心知肚明，他无关痛痒的提醒，对他那个疯批弟弟根本没有用。

    只是以为这辈子也不会再见到的人，今晚摇身一变，成了别人老板的助理，全然失了曾经豪门太太的风度教养。

    微醺。他呆呆地看着她，如从前一样，她唤他二哥。

    但也只有这句“二哥”了。

    冉兮九神色淡淡，漫不经心地敛眸，好像自一开始突然偶遇的微惊，转瞬就接受了现实，波澜不惊。

    于酒桌上，她一眼也没有看他，更一句客套场面话也未见，只当今日的偶遇不过是出门时偶有小雨般稀松平常。

    她向他微微点头致意，却不想跟他有哪怕多一句的交流，脚步仍旧往前，想推门而入。

    “小九，总不至于这样陌生了吧……”邵季旸声音从后面响起。

    冉兮九推门的手一滞，转身，挑眉淡扫，从容优游：“邵总，以后还是别叫我小九吧，我也不会再喊您二哥了。”

    推门而入，黎明时站于门后，手中拿着文件，目光似有若无地睨过冉兮九身后的邵季旸，渗出丝丝冷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