疯子

    灵均与青枝,目前暂栖在上城城外不远处的林子里。

    曲流觞赶去的时候,林内唯有灵均。

    他到处看看:“她人呢?”

    灵均倚在树上,神态犹带落寞:“与我吵了一架,生气走了,不知去了何处。”

    其实隐约能猜到,青枝目前的心结便是曲流觞,除了与他相关的地方,她还会去哪里?左不过,是躲在他家附近吧。

    曲流觞道:“现在都什么时候了,她还敢跑出去!午时你们在城中,是否遇到了三个捉妖师?”

    灵均站直身躯:“是。”

    与青枝吵架,也是为此,他认出那会儿遇到的那一男两女是捉妖师,回来后便劝青枝别再出去瞎跑,那些人放过他们,不知是不是侥幸,奈何青枝根本不听,扬言自己是善妖,那些捉妖师没有资格杀她。

    自打与曲流觞会面之后,她的脾气越发暴躁,连他也管不住了。

    当初,还是她主动提议,百般央求他来凡间找曲流觞的,他答应她时,她高兴得手舞足蹈,却不想,来了这里会是这般局面。

    曲流觞道:“他们认出你们身份了,不过因不杀善妖暂且放过了你们,但是,樊家人目前身在上城,那会儿还与你们擦身而过。”

    灵均惑然道:“樊家人?”

    他对那些捉妖世家不太了解,想了会儿才记起,樊家似乎是目前捉妖界风头正盛的家族。

    曲流觞道:“一旦被他们发现,你们会死得很惨,我劝你,尽早带她离开!”

    他怕他们被发现,更怕他们会连累他,他与祝若言在一起的机会只有一次,只要泄露,他们这段关系也就到头了。

    “那你呢?你还不打算走?”

    曲流觞不愿再回答这个早就做过决定的问题:“不走。”

    灵均靠回树上,倚着树干,目光移向头顶被树枝分割成一块块的夜空:“你知道的,我这个幽篁山之主的位置,原本该是你的,若是两年前,你愿意回去的话。”

    曲流觞道:“这个位子,我并不稀罕。”

    他说这话时,潇洒无拘的举止神态,与当年那个意气风发的清俊少年并无二致,对于他不在意的东西,他从来不屑一顾,更不会觉得可惜。

    灵均无端想起青枝,曲流觞对她,又何尝不是同样的态度,因不在意,就连施舍给她一点念想都不肯,他道:“你放弃这个位子,放弃回到幽篁山,甘愿在这么危险的凡世小心翼翼的活,就为个凡人,她真有那么好,值得你如此对她?”

    他说得淡然自若,可曲流觞看过去,还是从他那素来波澜不惊的眼神中捕捉到一闪而过的责问。

    曲流觞哼笑着问:“你是在为她打抱不平吗?”

    灵均怔了下,意识到他说的她是指青枝,慢慢躲开他的目光。

    曲流觞盯住他不放:“你问我值不值得,我爱的人,至少也在爱着我,陪着我,你呢?”

    灵均放下双手,再度挺直身躯。

    曲流觞:“我离开幽篁山这么多年,你二人还是同之前一样毫无进展,你依旧只会眼睁睁看着她成日追着我不放,连对她表明心意都不敢。”

    他骤然揭开他藏了多年的心思,灵均面色难堪,提高声调反驳:“我没有。”

    他不承认,曲流觞也不想强行逼他点头。

    只是,谁都不是傻子,他们在幽篁山相伴数百年,即便灵均是凡事藏于心中的性子,可有些情感,掩饰的再深,也有露出马脚的时候,奈何,青枝是个傻子,疯魔地将一门心思全扑在他身上,从未留心过灵均。

    她也真该好好想想,她这些年来屡次挑衅他,踩他的底线,为何还没被他打,还不是因为有灵均在背后为她周旋调解,护着她。

    只可惜,他们一个不知回头,一个不懂开口,让曲流觞夹在当中,不胜其烦。

    曲流觞道:“在我眼里,她同样也不值得你如此对她,所以,你也不用问我值不值,无论如何,那都是我自己的选择,我们注定是无法相互理解的。”

    所谓值不值,如人饮水,冷暖自知,唯有亲历者才有资格评判。

    “你尽早带她走吧,往后也别来凡间了,待我何时了结了这里的一切,我自然会回去的。”曲流觞最后看眼灵均。

    灵均心知,曲流觞的这个了结,绝非一两年的时间可成,他这是下定决心要陪那个女人走完这辈子。

    可是,他知道这有多难吗?

    罢了,一个个的,都是疯子……

    ***

    问过曲流觞,尹惊舞便借故回房早早歇下了。

    昭歌却清楚,今夜,勾起了绿萝乡这件陈年往事,惊舞铁定是睡不着的。

    雪夜道:“尹姑娘眉宇间常带愁容,是否也是因你们说的那件事的缘故?”

    昭歌默认了,说:“惊舞她,是当年绿萝乡那几百个失踪村民里,唯一活下来的人。”

    与惊舞初见,也是在十四年前,绿萝乡之事发生不久后。

    那时候,昭歌五岁。

    有一日,随父母去尹家玩,她偶然在后院里,见到一个陌生的小女孩。

    女孩看起来与她差不多大,独坐后廊下,靠着廊柱,单薄的身子,小小的脸,柔柔弱弱,像朵雪绒花,满目皆是哀愁。

    当时,尹世霖正拿着自己最喜欢的木头人逗女孩:“小舞,小舞?你别伤心了,给你玩这个好不好?”

    女孩扁下嘴不理他。

    昭歌跑过去推开尹世霖:“你真笨,女孩子不会喜欢木头人的。”

    尹世霖指着女孩:“她不会说话的。”

    昭歌道:“你胡说,她这么好看,怎么可能不会说话。”

    说完从花坛里折了支花,笨手笨脚地给女孩带上,拍手赞叹道:“你看,这个才配她嘛!”

    尹世霖亦欢喜道:“真好看啊。”

    女孩眼泪汪汪看着他俩,终于哇一声哭了出来,吓得两人手忙脚乱,慌忙去哄。

    这是他们的第一面,年少稚嫩,懵懂无知,只有小孩子下意识的善意。

    那天,回家路上,昭歌牵着父亲的手,问:“爹爹,小舞妹妹为什么一直不愿意说话?”

    陆靖原只道:“以后,你要多去陪惊舞妹妹玩,知道吗?”

    昭歌信誓旦旦:“好。”

    长大后才知道,惊舞的家人,全都随绿萝乡几百口人离奇失踪了。

    陆尹两家去绿萝乡探查,才救了她回来,来到松陵,她近乎孑然一身。

    一晃十四年过去,惊舞走出了阴影,然而当年的事,始终是她的心结。

    雪夜道:“原来如此,那绿萝乡之事过去了这么多年,也没有半点头绪吗?”

    昭歌说:“没有,算来,这也是我们捉妖界一大未解之谜。”

    所谓未解之谜,也是因其中牵涉捉妖界没有见过的妖邪,无从查起,不过,现在有了点头绪,至少他们知道了其中一种妖可能是血流萤。

    假以时日,这件事情,必能查清。

    可是,想到曲流觞言及的,此妖出现,必定不会有好事发生,昭歌向来坦然的心里,莫名生出几分不安来。

    未解之谜,又何止绿萝乡这一件。

    五年前,尹家门徒因除‘黑蝶’丧命一事,八年前,自己家人惨死一事,都是没有完全查清的,这些事的背后,又是什么妖邪或者人在作怪呢?

    昭歌目光移向窗外,又落到桌上搁置的斩妖剑上。

    这巫溪城,乃至东虞,乃至中原四国,如今是一片繁盛,可即便如此,妖邪也层出不穷,中原妖邪尚未除尽,而在通天壁隔绝的岭南,那里又会有多少妖邪?

    通天壁是神仙设立的结界,如今一千年过去,世间没有东西可以永生,它还能支撑多久?

    被阻挡在岭南的妖邪,此时此刻,是否也在枕戈待旦秣马厉兵,准备破通天壁重回中原来?

    以前,她竟然从未觉得,这斩妖剑,剑刃是如此轻薄。

    “昭歌?”

    雪夜连唤两声,昭歌才回过神:“怎么了?”

    “你方才,在想什么?”雪夜问。

    “我?”昭歌微笑,“没想什么。”

    雪夜轻声说:“我还从未见过你这个样子。”

    在他眼里,她做任何事都是淡然底气十足的。

    杀蛇妖,斩山姥,永远有条不紊,目光坚毅。

    原来,她也有愁眉不展,忧心忡忡的时候。

    昭歌对上他的眼神,脸上不禁一热,干咳一声,笑道:“怎么了,就不兴我难过一会儿?”

    她抽出斩妖剑:“我只是在想,若凭这把剑杀尽世间妖邪,需要多久。”

    良久,雪夜道:“会有那么一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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