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魄身世

    昨日逃跑留下的一个大后患就是,她必须得和上峰解释。毕竟她现在算是在晏清手底下干活,不仅没领对方的好意还不告而别,换了她自己也觉得尴尬。

    宋朗星有些臊眉耷眼地在晏清公房外面徘徊,想着怎么给自己找补。

    章礼一直听见外面嘻嘻索索像小耗子的声音,已经猜到两分,他仍旧低头看着手中的文书,当做不知道。

    宋朗星做了许久的心里建设后,终于下定决心去赔礼,而晏清此刻正目不斜视,十分专注地做着手上的事。

    “晏寺卿,我是来向您赔礼的。”

    晏清合上手上的文书,将视线对准眼前一脸讨好的宋朗星,心里有些啼笑皆非。

    宋朗星觑了觑晏清的脸色,虽然不十分严肃,可也没有多余的笑意,嘴角平直,显得十分有距离感。

    她不敢托大,尽量用真诚的语气将自己昨夜绞尽脑汁想出来的词措说出来了,毕竟她不可能说出实情。

    虽然她尽力解释,无论晏清接不接受,这都是她无法控制的事情。

    晏清坐在上面,听宋朗星如同连珠炮一样说完一大串话后,颔首示意他知道了,简单的回答了一句,“没事。”,他只不过有些诧异罢了,但从来没有因为这种私事而责怪他人。

    至于是真的没事还是假的没事,宋朗星也不会去计较了,毕竟事情已经过去,她也解释了,她是不会将发生过的事在心中不停上演然后默默内耗的人。

    晏清拿出文书,朝宋朗星示意,面色变得略微严肃起来。

    “我已经将陈波一事向上禀报,陈波一案会进行三司会审。”

    接着饱含深意地朝宋朗星看了一眼,似乎略有所指。

    “你不必担心伤害你的人受不到惩罚,三司会审不会再让有罪之人浑水摸鱼了。”

    然后又吩咐宋朗星去将相关的一些证词核实完善,以便之后的三司会审。

    窗外的阳光将灰尘照的纤毫毕现,连日来的阴雨连绵似乎已经被覆盖过去。

    伤口会长好,但此处的伤疤恐怕会永远留下来了。正如同案件会过去,但给她警示她不可能忘记。

    为着收集和核实证词,宋朗星特意去找大理寺丞请假,虽说可以直接同晏寺卿说,但毕竟她真正的顶头上峰是大理寺丞,这样有越级之嫌。

    大理寺丞听到是晏清吩咐的事,非常爽快地就批了,临走前还热心叮嘱她:“好好干,小宋。”宋朗星也是满面笑意地称是。

    宋朗星走出大理寺,,揉了揉笑得有些僵硬的脸颊,没有第一时间朝康平坊那片走去,而是先回了一趟自己家,叫上了李殊。李殊在康平坊做过工,对那片应该了解不少。

    等二人折返过去,已经是下午,此刻康平坊没什么生意,旁边的脚楼邸店倒是忙的脚不沾地,赌坊里也传来热火朝天的声音。

    宋朗星检点一番,拿着条子,带着身后的几个衙役光明正大地踏进了平康坊。

    李殊曾经那双遮掩在长发下面的双眸又变的晦涩起来了,脑海里如走马灯一般闪过那些烂泥般的日子,最后定格在那一天。

    宋朗星看见李殊有些出神,拍了拍他的肩膀。李殊藏起眼神里的晦涩,转过来看向宋朗星时已经看不见丝毫暗沉的情绪。

    鸨母在大堂里闲的就差捉蚊子了,又嫌打扫的不伶俐,嘴里开始叱骂起来。眼睛一抬,看见门口乌泱泱的来了好几个人,刚准备仔细打量,突然被里面一张熟悉的面孔吓得一个激灵,这不是李殊那小子吗?他当日不是被买走了,怎么跟大理寺的人搭上了?鸨母的心突突的跳,扇子也不打了,茶水也不喝了,只是身子还是一摇一摆地前去迎接。

    鸨母脸上泛起笑来:“哪阵春风又把宋大人您给吹来了,还带了这么多人。”

    宋朗星站着不搭腔,鸨母心里更是发毛,琢磨着她近来干的事,可自从上回之后,她与相关人等是一点接触也没有啊。

    眼见着宋朗星不说话,旁边又站着个李殊,鸨母也怕李殊给她上眼药,是一点花样也不敢耍,脸上赔着笑又问。

    宋朗星这才开口:“软玉一案已经进入三司会审,我此次来是核实口供的。”

    鸨母吓了一个激灵,三司会审,那可都是大案呀!哪里还敢隐瞒,吐豆子似的将知道的事说了个干净,包括她之前见过洪大,没有开口就是怕牵连自己这样的小心思也说出来了,还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强调她绝对是良民,与她之前高高在上挑剔不耐的样子截然相反。

    李殊站在一旁,冷冷地看着不复精致刻薄的鸨母,眼神里是不易察觉的厌恶。宋朗星没有什么太大的情绪,将东西全部记录下来,又公事公办的说了几句,然后带着衙役去另一个地方。

    旁边的赌坊里,一个头发杂乱,眼神癫狂的人喝地醉醺醺的,脚步虚浮地从里面出来。

    他往地上吐了一口浓痰,嘴里恶狠狠地咒骂着:“妈的,又输了,那贼小子也不知道跑哪去了,都是来克老子的。”

    一边骂,一边眼神浑浊跌跌撞撞地朝河边的馆子走去。撞到了人也不管,直接大摇大摆的朝前走。

    忽然看到前面有几个衙役,他这才小心地往旁边避让了两下,眼睛顺便打量了两眼。不看还不知道,一看惊了一跳,他那个贼小子也在里面,还跟在一个官后面。

    难怪前日里他去平康坊朝鸨母要那个贼小子的工钱,被鸨母驱逐出来,说他儿子早就被买走了,还来要工钱,是在发梦吧。

    他当即大怒,本来就输了钱,这下贼小子的工钱也飞了,他去找谁要钱,刚想上前厮打鸨母,却被几个壮汉拦住。鸨母扶了扶头上的簪子,漫不经心地走回去,她什么人没见过,还以为老娘是吃素的呢。

    他远远跟在衙役后面,不敢靠近太多。他这贼小子,从小就五感灵敏。

    跟了两个巷子,仔细确认了的确是李殊,又问了问街上的人,摆摊的人看了他一眼,不屑地说:“大理寺办案呗,这你都认不出来,宋评事可是今年的新科状元郎,土包子。”

    这回李强被骂了没有大发雷霆,反而哈哈大笑起来,摆摊的人见他笑得癫狂,疑心他是不是什么神经病,赶紧叫他走。

    真是天助我也!本来以为再也找不到这贼小子了,没想到不仅叫他找到了,还让他发现了找钱的法子。新科状元郎,买个在平康坊的小子当小厮,他明日就上门去找李殊要工钱,他要是不给,他就去问他主子要,要是想保住名声,不信她不给。

    李强乐呵呵的去了河边的馆子吃了一顿好的,当晚就又冲去赌坊大赌特赌。等到第二日,四处去打听新科状元郎的住处,还真叫他寻摸住了,就是离内城有点远。

    他先在饭馆里填饱了肚子,又喝了两壶酒,等到外面太阳不烈了才开始走。

    李殊正将前日晾晒好的东西小心翼翼的搬回原位,忽的听见外面敲门的声音,看了看外面的天色,这么早,应当不是郎君,是谁来了?他打开院子门,一张熟悉又令他恶心的脸出现在他眼前,他刚准备马上把院子门关上,可李强已经灵活地挤了进来。

    他大摇大摆地长驱直入,仿佛入无人之境,一边往里走,一边四处打量,嘴里还嘟囔着:“这状元郎看着也没什么钱吗?住的这么朴素。”

    李强走到厅堂,一屁股在首位坐下来,看着脸色铁青的李殊,冷笑了一声。

    “怎么?不认识你老子了?哭丧着个脸给谁看?”

    李殊厌恶地瞧着他:“你怎么找来这的?给我出去。”

    李强歪在椅子里,手搭在扶手上。

    “你就是这么跟你老子说话的?你以为你攀上官了就了不得了,我跟你说,只要我一天还是你老子,你就一天也摆脱不了我。废话少说,拿钱来。”

    李殊冷笑:“你做梦!”

    从前为了赌钱,把他卖进平康坊任人拳打脚踢,三番两次就找上门来要钱,这一次,他绝对不可能再任他施为。

    李强看着站在一旁的李殊,勃然大怒,一拍桌子就站起来:“翅膀硬了?以为攀上状元郎就了不起了?我告诉你,你今天要是不给我钱,我就把她宋朗星买了个妓子的儿子当小厮这件事昭告天下,我看她要不要脸。”

    李强开始不断地叱骂起来,甚至开始人格侮辱宋朗星:“我看这个宋朗星也不是什么好人,也是烂货一个,不然好端端的买你做小厮做什么.....说不定也是个xx货色.....”

    李殊看着眼前猪猡一样的人嘴唇一张一合,不停地用最下流的话语来揣测他心中高不可攀的人,突然挤出一抹阴沉的笑来。

    “行,我可以把银子给你,不过银子在另外一个地方,要走一段路。”

    李强听到这儿喜不自胜,赶紧站起来,浑浊的眼睛里射出贪婪的光来:“在哪儿,赶紧带我去找。”

    “行啊,你跟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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