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思缠绕

    章礼默不作声的盯着面前的人,机械般端起手边的水,味同嚼蜡似的灌进去,不动声色的朝赵实说道:“世子,既然宾客都来的差不多了,是时候开席了。”

    赵实自然是马上应允,吩咐手下的人赶紧将酒菜都端上来,又招呼人入席。

    他为了不显眼,特意将章礼的位置安排在中游,又将宋朗星安排在他旁边,晏清品级高,恰巧坐在宋朗星上边,这就造成了宋朗星坐在中间,被章礼和晏清两人夹住的局面。

    宋朗星自从上次受伤见过章礼后,就有好一阵时间没见过他了,前段时间想着邀章礼出去,却又因为升官的事情搁置下来,一直到今日两人才见面。

    太久没见,一时间宋朗星有些默默无语,坐在中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只能说寒心,真正的心寒不是大吵大闹,这个位子给她排的简直是妙过头了。一边是大理寺最高上峰,一边是冷落许久的至交好友,不管是先和谁开口都感觉不太合适。

    宋朗星眼观鼻鼻观心,祈祷有一个人先开口打破僵局。

    晏清坐在上首,好整以暇,默不作声的喝着桌上的茶水,章礼靠在座位上,不知道在想什么,两个人都如同锯嘴的葫芦一样。

    看来只能她先开口了,宋朗星在心里天人交战许久,其实也过了仅仅几息时间。她将头扭过去,一脸感激的对晏清说道:“多谢您,晏寺卿,多亏您刚刚出手相助。”

    再晚一点她自己就能躲开了其实,不过谢还是得谢的。只能先委屈一下章礼了,毕竟她同章礼更熟,事后可以再解释或者弥补,可上司就不一样了,想在官场混得好,就必须得事事周全。

    晏清微微一笑,澄澈的双眸在阳光下更显出琉璃般的质感,他举起手边的茶水将其一饮而尽,随即将杯子放置在桌上。

    “无妨,以后私下里不必称呼我为晏寺卿,叫我晏清即可。”

    额,宋朗星一愣,接着灵机一动回答道:“虽然如此,可您既是上峰,又算得上是我的主考官,不如称呼您为老师。”

    晏清盯着她,说道:“你倒是机灵。也罢,你就称呼我为老师吧,免得你不自在。”

    宋朗星就驴下坡,当即举起桌上的茶水,给晏清敬了一杯,将其一饮而尽。

    章礼静静坐在一旁,看着他们二人唱双簧,攥了一下垂在身侧的手腕,将头扭过去。

    隐隐约约中,手腕上那个月牙形的伤痕,似乎又有些发痛起来,简直是太难受了,他想。

    章礼举起桌上的茶水,茶的香味混杂着不知道什么味道,或许是斟茶的侍女留下来的脂粉香气,劈头盖脸的向他袭来。

    真是不好闻,真正好闻的味道绝不是这样。

    真正好闻的味道,是淡淡的皂角香味,在密闭的空间里弥散开来,伴随着茶香,似乎叫人无处可躲。

    他的身体似乎还残留着那些酥麻的记忆,叫嚣着要冲破身体。

    章礼举起茶杯,一饮而尽,茶水苦涩的滋味让他稍微冷静下来。

    宋朗星敬完茶,又将身子转向另一边。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总觉得许久没见,章礼似乎比从前还沉默一些,甚至,有一丝丝阴沉。

    “章礼,好久没见了,我之前一直抽不开身,也不知道你近况如何了?”

    章礼忍住心头的情绪,讲那些叫嚣着要冲出身体的话语尽数压抑回去,最终化作一句:“的确,好久不见。”

    想了想,又觉得这句话太简短太冷硬了,又赶紧补上一句:“我最近一切如常,倒是祝贺你,听说你今日升为大理寺丞了。”

    宋朗星不太擅长回答别人恭贺她的话语,于是回答了一个她惯常用的万能回答。

    “多谢,只是侥幸而已。”

    宋朗星很高兴,她觉得自己的选择很正确,避免了一场社交危机。又想到章礼不太爱在人多的场合闲聊,于是非常体贴的转过身子,开始专心致志的品尝席面起来。

    章礼看见她就同他说了一句话就转过身子头也不抬的开始吃饭,与她面对晏清时截然不同,垂落在身侧的手腕青筋暴起。

    她如今有了晏清,连同他说话都只剩下敷衍了吗?

    从前他们在驿馆时,宋朗星只将晏清当做陌生人而已,如今成了她的上司,两人朝夕相处,自然胜过他这个昔日的同窗了。

    两人不见面的这些时日,章礼克制住自己不去打听宋朗星的消息,可即便在刑部,他也能听到她的消息。

    说她深受晏清赏识,被调去协助办案,短短不到一年时间,就升任大理寺丞。

    那些人羡慕的谈论。

    “天哪,受到贵人赏识真好。”

    章礼知道,宋朗星绝对不是一个攀附权贵的人,她能上升到大理寺丞只可能是因为绝对的实力,而不是那些莫须有的理由。

    可在夜深人静的夜晚,他也会控制不住自己的念头,如果自己能拥有更多权利,是不是在宋朗星危难之际能够伸出援手,是不是就能像晏清一样给她送上青云,是不是这样,她就能像对待晏清那样对待自己?

    章礼心中的弯弯绕绕宋朗星浑然不觉,她正快快乐乐的品尝王府端上来的佳肴。只可惜在四周的人都太过矜持,她也不敢表现的出格,只能每样菜都品尝一点,然后放下筷子,歇会儿再继续吃,以免给人留下一个饿死鬼投胎的形象。

    晏清对吃食没有多大兴趣,自己宅邸里的厨子整日变着花样琢磨吃食,这些流水席上的吃食,晏清也大多吃过,因此只略沾了沾筷子,就放下不吃了。

    然后饶有兴味的盯着边吃还极为隐晦的打量四周的宋朗星,如若不是他坐的离她近,又盯着她看,恐怕也是不会发现的。

    他轻笑了一声,意有所指地说道:“吃饭都还有这么多心思,当心呛着。”

    坐在宋朗星身侧的章礼,没有说话,却默不作声的倒了一杯茶水,搁在宋朗星桌上。

    晏清顺着章礼的手打量过去,修长的手臂紧实有力,与时下的书生略有不同,长眉入鬓,看不清他的眼神,却能感觉到对方身上的气场。

    晏清知道他,他是章知府的儿子。他在刑部的同僚还在他面前夸过他,说他是“不输其父”,对于平日里一向严苛的刑部侍郎来说,这其实算是个很高的评价了。

    宋朗星则不明所以,她明明一个人在安安静静的吃饭,怎么一个两个的都来关心她来了。

    不过她也接受程度良好,一边朝晏清说自己会注意的,一边接过章礼倒的茶水,给他虚敬了一下示意。

    章礼看见宋朗星接过他倒的茶水,露出了一个极浅的笑意,察觉到晏清打量的眼神,转瞬间又消失了。

    吃完饭后,接着就是文人书生最爱的吟诗作对,只不过是从诗换成词。宋朗星连日的案牍劳形,实在是不愿动脑,然而又不想煞风景,对上两句后,就都以酒水代替。

    众人早就听说过她这个状元郎,哪里又会轻易放过她,硬是逼着她作了一首词,又连灌了几杯酒才作罢。

    宋朗星无法,只能强上,略作思索,写到:\"想人生,美景良辰堪惜。问其间、赏心乐事,就中难是并得。况东城、凤台沙苑,泛晴波、浅照金碧。露洗华桐,烟霏丝柳,绿阴摇曳,荡春一色。画堂迥、玉簪琼佩,高会尽词客。清欢久、重然绛蜡,别就瑶席。\"

    众人得了一首状元的好词,又亲自灌了两杯酒,都觉得满意,也就放宋朗星去了。

    宋朗星喝了两杯酒,虽不至于醉倒,可先前茶水喝的也多,此刻有些难受,于是准备走回座位一个人缓缓。

    章礼没有参与连句,众人看他稍冷的面色,也不敢纠缠他,于是独留他一个人坐在原处,其他人则移步庭院里去挥洒笔墨。

    他静静地坐在位子上,此刻四下无人,他有些发怔,侧着首盯着宋朗星的位子,刚刚被她接过去的茶水还搁置在桌上。

    风卷起飘落的红花,似乎将要掉落进杯中,他赶紧走过去,将杯子拿过来。

    杯口似乎还残留着主人身上淡淡的皂角香气,向他袭来,身上残留的记忆卷土重来,他有些不受控制,鬼市神差一般用唇贴向杯口,轻轻一抿。

    炽烈的阳光下,宋朗星一瞬间却浑身发凉。

    她朝着原路返回,却不像看见如此令人震惊的一幕,即便是喝了酒,她也瞬间清醒过来。

    那些让她觉得奇怪的细丝末节此刻清晰的串联起来,答案已经呼之欲出。

    她即便再不知晓男女之事,却也知道,章礼这个举动,绝对超越了同窗之谊。

    她想到她受伤那日,章礼过来探望,和李殊争夺药粉之事,她当时完全未察觉到异样,如今想来,竟然有些细思极恐。

    他是知道自己为女子之身,才对她生出男女之情,还是说根本不知道她是男女之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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