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枝招展

    宋朗星坐了多回上峰的马车,现如今已经算的上是一个死猪不怕开水烫的境地了,起初的时候尚且乖觉,手放在膝盖上正襟危坐,到现在则是有些猫着坐,毕竟一天到晚正坐她也是会累的。

    至于在上司心中的形象,就随他去吧,她不相信在那次看病风波中出逃之后她在晏清心中还有形象这种东西。包袱是在你有形象的时候才有,当你在一个人面前已经没有丝毫的形象,那也就没有包袱了。

    晏清仿佛不会累一般,背脊依旧直挺的如同青竹一般。马车向前疾驰,一阵阵风送进来,吹散了宋朗星心中的忧愁。

    她将章礼什么的抛之脑后,安静的看着风卷起马车车帘露出来的景色。

    无论发生什么,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吧。

    马车停在宋朗星租赁的小宅子面前,晏清看着如同乳燕归巢的宋朗星,轻笑了一声,笑容来的极快走的也极快,嘱咐了一句。

    “明日不要迟到。”

    宋朗星顿了一步,回道:“记住了。”

    她从来没迟到过好吗?

    虽然升了官,但是官服仍旧是淡青色,走在禁中,乌央乌央的一片青色。宋朗星刚刚被激起的一点的骄傲自满又被打散了,即便升了官,可这宫中随便掉下来一块瓦片都能砸中几个比他官位高的。

    她整了整衣冠,走进大理寺。

    既然升了官,虽然不是大官,但手底下好歹有能差遣的人了,也不算时大理寺的底层了。宋朗星不是那种因为自己淋过雨,就要把别人的伞撕烂的那种人。

    她看着下面高矮胖瘦的评事们,简单交代了两句,就将案卷都分派下去给他们做去了。

    有油头的评事想拍两句马屁,提到大理寺公敌庞为,夸宋朗星不畏强权,尤其是他已经是落水狗了,此刻拿出来鞭尸可谓是毫无负担。

    宋朗星坐在位子上摆摆手,说自己并不是不畏强权,只不过是从旁协助晏寺卿一二罢了。

    这也算是实话了。她其实是个很随便的人,如若不是真的欺压到她头上,她真不一定有这样大的气性。

    周颐看着一群人围着宋朗星,从鼻孔里发出一口气,目不斜视以示清高地从她们身边走过,然后在自己的位子上坐定下来。

    小官们也都一哄而散了,留下宋朗星和周颐两人面面相觑。

    周颐心里不大高兴,宋朗星年纪轻轻刚来一年不到就升了官,他的资历都熬成灰了竟然也只是她同级,再一看宋朗星身边这一群捧臭脚的,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他手底下那几个小官怎么个个像死鱼一样呢。

    他没想到未必他手底下的人一个个都不灵活机动,只不过他们也知道这位周颐的脾气,一动不如一静,不想招惹他罢了。

    宋朗星不管周颐的臭脾气,自顾自的翻看起案卷来。

    她坐在位子上翻看着案卷,又尝了尝今年新的小龙团,好不惬意。

    然而宋朗星没想到的是,刚送走软玉一案,又迎来了一个跟官妓相关的案子。只不过死的不是官妓,而是一读书人。

    案子倒是简单,这官妓名叫冯晨,原本也是个官宦之家,祖上犯了事被罚没成了官妓。这冯晨不同于一般的官妓,于词画一道上很是擅长,渐渐也有了些名气,人也非常孤傲,等闲的邀请她也不去。

    来报案的是这个书生的老仆,据他所说,死者生前与冯晨两人关系非比寻常,死前不久,曾因为冯晨与他人起过争执,被人打了一顿才回来,没过多久人就没了。

    这样的案子宋朗星见了不少,许多纨绔子弟常常为这风月之事一掷千金,互相争风吃醋互不相让更是不在少数,只不过如今的京兆尹管得严,各家纨绔子弟们也都夹起了尾巴做人,大街上横冲直撞的香车宝马如今都罕见了许多,没想到谁有这么大的胆子敢犯下此事。

    周颐翻看了案卷,在一旁开腔道:“怪道女子是红颜祸水,若没了这些女子,这天下哪里来这么多是是非非?这些读书人也不会枉死了。”

    宋朗星盯了他一眼,没说话。

    周颐继续夸夸其谈:“要我说,这些是是非非都是这些女子抛头露面造成的,依我看,女子还是少出来露面的好,反正她们出来除了买胭脂水粉争奇斗艳,正事是一点也不做。”

    宋朗星看着周颐张着嘴不停地叭叭叭,实在是忍无可忍。

    “看来周寺丞已经断案出来杀了这个读书人的是这个女子了,否则怎么说出这些话?”

    周颐被呛,有些莫名其妙,“我又没说”

    “既然不是女子所杀,那这些事与这些女子们有什么相干?一个人看见别人腰缠万贯就要去抢别人钱,这难道是钱的错?一个人看见别人大鱼大肉就要去毁坏别人的饭菜,这难道是好饭好菜的错?女子本无错,不过是因为那些人人品低下罢了。”

    周颐看着宋朗星面色严肃,像是要跟他吵架的样子,回敬道:“是是是,你说的都对,但女子只知道风花雪月水粉朱钗总是真的吧?”

    宋朗星听到这里,心里仿佛有一场野火在燃烧,由小小的火星蔓延开来,她猛地合上案卷,盯着周颐。

    “她们知道这些,是因为她们的世界只有这么大,这不是她们的错。男子又高明到哪里去,既然口口声声看不起女子,那又为何要娶妻生子?为何又成日流连于秦楼楚馆?”

    还有一句话,宋朗星没有说出口。

    这些又当又立的男子,真是下贱。

    周颐被宋朗星的气势镇住,霎时间呆住。他想不通宋朗星为什么这么生气,她又不是女子。

    “你,你说话这么大声,这么生气干什么?”

    宋朗星笑了。他周颐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这句话说得倒是对,她这么生气干什么?周颐犯蠢,她何必要跟他说的面红耳赤,平白叫人看了笑话。有空跟他争,还不如回去多吃几斤大米。

    她朝周颐微微一笑,打开案卷,向他解释刚刚自己冲动了,又恢复了平时那个宠辱不惊的样子。

    周颐或许是因为刚刚宋朗星声音太大,有些被她镇住,没有说啥,只是点点头,此后一整天他也没跟宋朗星大小声,只是低头忙着手里的事。周颐不来打扰,宋朗星自然更乐得清闲,两人也这一整天也就相安无事的过完了。

    文言广坐在书房里,翻看着手里的文章,一封写了姓名的帖子安静的放置在一旁。他与赵世子有师生之谊,赵实虽然长了一张娃娃脸,但做事做文章的风格却与长相不大类似,一丝不苟,力求完美,平日里极少撒娇耍赖,低头求人,最近却破天荒向他推荐了一个年轻人——章礼。

    他对章礼印象很好,他看过章礼的文章,其言一针见血,直指要害,不过章礼少言寡语,不爱交际,他对章礼的了解也仅限于他的文章和吏部尚书层夸赞过一两嘴他,章礼递帖子倒是头一回。

    听到门外的管家敲响房门,说章郎君已经到外面了,他赶紧让管家将其请进来。文言广看着从门口阔步走来的年轻人,眼前一亮。长相自是不必多说,更难得的是他的眼神,仿佛被尘封在刀鞘里的宝剑微微出鞘,泄露出两分摄人的光彩来。

    两人对坐,旁边香浓的白茶如针尖般悬浮,冒出袅袅的雾气。文言广谈起如今众说纷纭的新法,想要试一试面前的年轻人。

    官家对如今的保守政风以及那些老成持久的官员,早有想法,遇上推崇变风俗立新法的王执,就如同伯乐遇千里马,大加提拔。

    内忧外患,变法的确是迫在眉睫,因此文言广对王执抱有很大期望,于是对他大加提携。

    章礼并不反对变法,恰恰相反,他也认为变法是时势所需,只不过一是要用对官员而是不能求财于民。

    章礼对答道:“若想要丰财,一是裁撤冗官,二是发布利好法度,并切实实行,尤其是不能官营买卖,与民争利。”

    两人侃侃而谈,文言广越听越满意,谈兴大发,不知不觉就将手边的茶水喝完了。

    恰巧此刻晏清过来拜访,管家过来送茶,顺便将这个消息告诉阿郎。虽然往常晏郎君来都是直接进来,不用通传,但此刻有第三人在场,他有些拿不准主意,遂进来询问。

    文言广一听正好,晏清一来,能够讨论的人就更多了,让管家赶紧将晏清请进来。

    晏清今日穿了一身红衣,下摆绣的是西府海棠的满幅刺绣,袖口处点缀着金纹,这样华丽的衣服,竟然被他的脸衬的逊色三分。原本他准备是照常穿那件月白长袍来拜访老师,只不过被祖母说整日里穿的就是这些,那些好料子都浪费了,硬是让他换上这件,还说他比衣服上的西府海棠还要好看,穿出去必定让那些小娘子们喜欢。

    小娘子喜不喜欢他不知道,不过文言广着实惊讶了一把,旋即拊掌大笑。刚走进来的晏清被他笑得心里发麻,有些不知所以起来。

    文言广绕着他走了两圈,夸赞道:“这样才好,这样才好,你平日里穿的不是黑就是白,一点都不像年轻人,怎么可能找的到新妇!”

    晏清被老师打趣惯了,已经云淡风轻,只不过此刻有后辈在场,他仍是微微红了耳垂。

    他将晏清拉过来,给两人作介绍。不过两人早就相识了。

    章礼用一种算的上是审视的目光盯着章礼的衣服。他想起那日在赵实办的宴会上,晏清穿的也和今天类似,宋朗星甚至夸过他那日穿的好看,她可从来没有这样夸过自己。

    穿成这样,是为了给谁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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