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5年10月

    归途/正午/晴朗

    唯和五条悟在机场快餐店打发时间。

    10月是华国的黄金周，他们购置了不少伴手礼，完全适应了旅行季机场应有的样子。

    “好可惜，难得来海外却不能旅行…唔…”

    她手捧着一个被拆开的汉堡。在她体验过一次五条悟逗弄似的喂饭后，她选择汉堡包这样可以自力更生的食物，五条悟倒是乐此不疲的，继续用沾着番茄酱的薯条喂进她嘴里。

    “喂喂，说话的时候不要给我喂东西啊！”

    “完全没有一点重伤病员的自觉啊，硝子可是关照我一刻不停地马上带你回去。”

    “有一种‘行’，叫做我觉得还行。”

    五条悟若有所思道：“那Yui同学能不能告诉我，那个时候怎么抵抗住洗脑的？”

    “……”

    眼睛看不见，可以假装耳朵也听不见吗？

    “不可以，我想听。”他好像会读心术一样应道，“Yui~对老师有小秘密了，呜呜。”

    坐在台阶上，她沉浸于五条悟衣服里侧的一些问题，有人拉扯她的脑神经，妄想让她忘了一切，呵呵，她给予了对方反噬级别的回击——即便伤敌一千自损八百。

    没错，真的很生气。

    所以，她偏过头去以示拒绝：“贝尔摩德说过，A secret makes a woman woman，所以，达咩。”

    五条悟气鼓鼓地取了张纸巾帮她擦了擦被汉堡蹭到的唇角。他们在领域呆了20来天，在现实失联了整整两天，所以不止唯的手机被打爆，他的也是，消息、语音留言、被信号阻隔的来电塞满了屏幕。

    唯的手机提示音响起，五条悟自觉拿起来，替她念出上面的信息。

    指尖轻轻触了触覆于眼部的绷带。

    这是五条悟惯用的蒙眼绷带，有阻挡信息流入脑子的特殊效果，现在成为了唯的医用绷带，把她上半张脸缠得严严实实的。

    “抱歉，把绷带弄脏了…已经不那么疼了。”

    “真的？这可是‘脑溢血’重症啊…”

    “对于吃饭长脑子不长肉的人而言，没问题的。回去之后，我给悟做一个新的眼罩吧？”

    五条悟像是被引起了兴趣，声音凑近了些：“也好。”

    “话说回来，那个纪念品怎么处理？”唯问道。

    四周人多口杂，唯口中的纪念品指代的是那枚引起血雨腥风的内丹。

    “听白狐狸说是可以长生不老的宝贝，Yui觉得长生怎么样？”

    “不怎么样。”她语气平淡却笃定地应道，“如果白苏檀是普通的人，那她可能已经品尝到生为人的五欲六尘，和爱人共度余生，幸福地躺进棺材板里长眠了。”

    蓦的，她似是想到了什么，嘴角扬了起来：“付诸种子回报了汗水，小麦粉烘焙成香喷喷的面包，漫长离别后与家人相聚，年轻人守候在垂垂老矣的家人膝下，这些细小的事物传递给心灵的感觉，是生而为人的幸福吧~才不是什么长生不老的永恒，我享受变化。”

    五条悟神情微顿，转而露出了一点动容的神色。

    “诶… 平凡的日常，对我们来说可真是弥足珍贵。”

    “老师，累了么？”

    “怎么会，有反转术式，每天四小时睡眠就足够了。”

    “……”

    她不是想问这个，五条悟也知道她不想问这个，想蒙混过关罢了。

    手被执起，落入到宽厚又温暖的手掌中——是五条悟示意她，该出发了。

    “走吧Yui~我想看从未见过的风景，做无人能及的事情，只是现在这种程度，不会累哦。”

    极度自信又桀骜的语气，但是唯觉得他本就应该是这样的，从诞生起就是这样的人。

    他拥有出色的术式和百年难遇的六眼，从出生起就被世人关注，有顺从讨好者，有拥护者，亦有无数暗杀者，伺机窥探者，在这种环境下，想必连善恶是非的观念都很难以常人的标准塑造，但他丝毫没有被陈腐的观念或人性的恶意影响，他没有选择用强权实力欺凌弱者，而是以自己的原则处世，站在正的那一方。

    “嗯，一起努力。”

    她心悦诚服。

    能让五条悟足足失踪两天的咒灵可不多见。

    不，应该说是前所未有。

    一般提到五条悟，大家都会觉得，他只用十分钟祓除了特级咒灵，其中五分钟是花在买点心特产上，才是符合大众认知的情况。

    所以当白毛教师抱着裹着绷带的夜蛾唯大摇大摆回到高专时，校内的师生们集体前来围观。

    被团团围住嘘寒问暖的唯有点紧张，听到老父亲熟悉又透着关切的嗓门才展颜一笑，抬起手摆了摆。

    “我们回来啦~”

    医疗室内，硝子安抚似地摸了摸她脑袋，反转术式笼罩住她全身。

    出于安全起见，她安排医师准备CT设备，着重检查脑部情况。

    “想硝子姐姐，好久不见的感觉。”有的人即使眼睛困得睁不开，嘴巴也闲不住，黏黏糊糊地发言。

    “这两天都经历了些什么？”有力气开玩笑，说明问题不大，硝子便好奇地询问。

    “……我们一个做侍卫，一个当侍女，参与进后院女人勾心斗角的剧本，最后花十分钟解决战斗……啊…这么一想真的好累…我做了好多菜洒扫了好多次院子…”

    硝子缓缓冒出个大问号，甚至想点一支烟辅助思考。

    她喃喃地说着话，声音细若游丝，一合上眼就睡过去了。

    “休息吧，平安就好。”好像有人轻柔地掖了掖被角。

    一夜无梦。

    隔日，唯一如往常走在高专的石板路上。

    有『反转术式』加持，她恢复得很快，步履轻盈，鞋跟踏过的地方留下一串脆响声。

    熟门熟路地横穿校园，奔向办公楼，那20来天的古代生活如南柯一梦，被秋风吹散在脑后。

    她醒来后看到了五条老师的短信，说可以去办公室找他。

    五条悟把任务经过汇报给夜蛾正道后，被勒令写一份极其详细的报告，咒术界要增添一种危险性极高的咒灵类目了。

    所以，宽敞明亮的办公室里，只有他一人正苦哈哈地写文书，其他人都出任务去了。

    “Yui，早啊~”白绒绒的脑袋从电脑后露出来，“眼睛恢复了啊？”

    唯比了个ok的手势：“莫得问题，倒是悟一早就在办公室，好少见。”

    她从袋子里取出两杯奶茶：“给，是早季学姐送的慰问品，亲手熬的焦糖奶茶。”

    东京高专地处偏僻，大部分的外卖都点不到，好喝的奶茶店更是寥寥无几，所以有花泽早季这样的学姐是人生一大幸事。

    见到甜食的五条悟好像白毛上冒出了幸福的小花花。

    “找Yui来是想商量内丹的处置，单刀直入地说，我不打算把它写在汇报里，好不容易消除了因果诅咒，因为欲望引起的灾厄，不希望引入到国内再来一遍。”

    唯听到这里，毫不犹豫地赞同，她也不想再来一遍：“OK，我会保密的。”

    五条悟从衣兜里摸出了那枚水蓝色的珠子，刺目的阳光都妄想与它散逸出的灼灼浮华斗艳争芳。

    “从素.体.的角度，你评价它怎么样？”

    “很纯熟，要打个比方的话…就像是经历高山流水的打磨，又熟又糯的玉石籽料，是得天独厚的原材料。”她懒散地撑着脸侧端详了一会儿，指尖摩挲着内丹，“不过…不同于一般咒物，它是个‘活物’。”

    五条悟一下子联想到了自立型咒具『若叶』，脱口而出：“能做出来吗？”

    她的脑回路迅速跟着转到同一个点上，端坐起来沉吟道：“老师可真敢想啊…『若叶』的素体是自缢了很多人的白绫，内丹是狐妖存续千年蕴含庞大诅咒的凝聚物，level差太多了，所以会变得很难控制。”

    毕竟她只是个16岁的幼崽，年龄还不及人家零头。一旦咒具产生独立思维后出现偏差，她拿什么去压制住它？

    好像很有道理，五条悟微微挑眉，陷入沉思中。唯说的是控制不住，而不是做不出来，从束缚的角度来看两者很难建立对等约束，如果自己帮忙出手揍服了咒具，也无法保证未来不会出现反噬的风险。

    唯犹豫了一下，还是接着说了下去：“不过白苏檀给了我个新思路，按她的意思，内丹是可以吃的灵丹妙药。那以活物来炼化活物，重新覆盖意识从而打散它的自立意识，理论上有可行性。”

    一个危险的想法在她脑海里翻腾起来。

    他无所谓地回道：“说得好，想做的话就去做吧。”

    以自己的学生天赋她有极强的成长性，做老师的不应扼杀她的锋芒，有他在，她不需要担心太多。

    珠子划出一道蓝光，被随意地抛给唯。

    两杯奶茶、一段对话的功夫，决定了一件稀世宝物的命运。

    当然，他并不知道她的脑海里翻腾着怎样危险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