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下麻烦了……”扎克斯说。
??“是啊，还得照顾总裁的大好人儿子的性命，真是麻烦。”尼柯丝说，“这帮人在发善心之前，能不能替员工考虑一下。”
??扎克斯难得没有反驳她，只是说：“我们一定要救出所有人。”
??他又说：“我这边完全没有发现魔晄炸弹的迹象，仪器一直在反应，但没有特定的方向。”
??“我这边也是。”尼柯丝在上楼的途中使用标配的魔晄检测仪搜查，没有显示出高浓度的反应，这个地方的魔晄浓度比其他地方稍微浓一些——可以认为是邻近一号魔晄炉的结果——但呈平均分布的态势。
??“只能直接问了吗？”
??“看起来是这样。”尼柯丝说，“顺便说一句，我不小心把找到的人都先杀了。”
??扎克斯：“……”
??“狐狸进入深潜。”尼柯丝逃一般地飞快说，离开了教职员办公室。
??路法斯一进入教学楼，就被蒙上了眼睛，在无法分辨方向的情况下被带到了一个空间内，依然没有人帮助他取下蒙眼的布，但有人在他耳边说话了。
??“神罗公司看上去并没有你展示的那么有诚意。”那人声音低沉，“半小时内，我要和黑帝斯·神罗本人当面谈判，见不到他，就隔十分钟处决一个人。从你开始。”
??路法斯沉默着，这沉默有相当的刻意，直到对他说话的人深吸一口气要再次开口，他才打断对方，开始说话。
??此时他虽然双手被反剪着绑在身后，不能自由行动，但周身的气质已然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先前在校门口那焦虑不安的情绪就像从未在他身上出现过。
??他在椅子上挑了个相对舒服的姿势，笑着说：“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我和家父的关系不算好，他不会在意我的死活。贫民窟的小报里也有写的吧，我都看过，那些新闻大部分都是真的。真是苦恼啊，是怎么查到这些事情的，该不会是身边有间谍吧？”
??“……”
??这聊天一般的语气显然让对方措手不及，谨慎地选择沉默。
??“你有孩子吗？别误会，不是想让你回忆起人的感情。”
??“……”
??“那你也曾经是某人的儿子吧？你父母对你怎样？我猜不太好吧，我父亲也对我不好——不如说非常糟糕。知道‘情绪操控’吗？小时候，我父亲就使用技巧，操控我的情绪，打压我的人格，一直持续了十几年，直到被我当面揭穿。”
??“……你看上去，不像是来谈条件的。”低沉的声音透露出几分危险。
??“误会，我诚意十足。比如……我现在任你处置，你如果不相信我，大可以直接杀了我……不过我希望你不要这么做，我是你的机会。”
??“放心，我会把父亲叫来的，毕竟，我们关系不好。”路法斯说着，交叠起双腿。
??客观来说，路法斯·神罗成为人质也有好处，因为他交换了一半的学生，教学楼变得空旷，拷问发出的些许声音也无法传到隔着两层水泥墙的地方。
??银色长枪已经被血浸透，姜红色的头发也溅上了血迹。面前曾经是人形的肉团血肉模糊，尼柯丝轻轻地、用几乎是耳语的声音说：“解脱是幸福吧？多想轻飘飘地，什么也不用想，不用再承受这样的痛苦，对么？”
??肉团发出了几声哼哼，大概是头的地方痛苦地点了一下。
??“那就告诉我炸弹的所在地，我可以让你解脱哦。”
??哼哼声弱了几分。
??尼柯丝看着它，再次开口时声音更加温柔了：“右手还能动吧？”
??肉团颤抖着，用勉强能看出形状的右手写下一行字。
??尼柯丝看了一眼，银光一闪，背对她的学生们颤抖着，不敢回头。
??他们听见了重物落地的声音，但没人细想那究竟是什么。
??“不想死的话，不要说话，不要动。”留下一句话，尼柯丝迅速离开了。
??“扎克斯，炸弹在钟楼。”
??海德格乘直升机到二号小学时，已经是二十分钟之后了，统战部的指挥官对他报告了情况，包括“幽路流”提出的新条件。身着军装的男人不耐烦地挥挥手，打断现场指挥官的报告。
??“准备攻坚。”他简单地命令道，“总裁不会来，不管是‘雪崩’还是‘幽路流’，反对神罗的，只有一个下场。”
??“请等一下，里面还有两名特种兵……”
??“不是说没有进攻吗？”
??“他们是单独行动，没有经过许可，但……”
??“那就是违反军令。”海德格冷笑道，“神罗不需要违反命令的士兵。”
??不远处，一袭黑西装的长发男人按住了耳机，低声说：“海德格来了，他们要攻坚，无法阻止他。请下命令，再这样下去，您的生命会受到威胁。”
??不知对面的人回了句什么，长发男人像是被呛住了，良久，他说：“……谨遵您的指示。”
??“我说过吗？我还挺喜欢这种感觉的。”路法斯突然说，“我的爱好不多，黑暗算一个。”
??“……路法斯·神罗，不要耍小花招。”低沉的声音说。
??“人在适应了黑暗之后，反而能察觉到很多事情。”路法斯语带笑意，“比如，我们在一栋钟楼内，我的椅子底下有一个正在倒计时的炸弹。”
??“……”
??“还有……”路法斯压低了声音，“在我们的上方，有正在接近的人。”
??尼柯丝和扎克斯趴在钟楼顶部的骨架上，听着巨大齿轮活动的声音，下方有三个人，一名手持枪械、蒙着脸的恐怖分子，杰夫·卢德翰和路法斯·神罗。
??“我看错了吗？路法斯居然在笑？”扎克斯压低声音说，“他不会觉得他能对付杰夫·卢德翰吧？”
??“你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也觉得能一个人对付他。”尼柯丝说，“我也是。”
??突然，她看见拿着枪的恐怖分子把手抬了起来，仿佛开了天眼似的将枪口对准了他们的方向。
??事态急转直下，他们身后是巨大的活动的齿轮，即便他们在只能容下半个脚掌的落脚点上躲过了子弹，齿轮也会反射它，弹道变得不确定，她无法保证自己能躲过混乱的子弹。她只有一个选择，银色长枪上的魔晶石亮起来，一个防护罩迅速扩大，将她和扎克斯两人护在其中。
??她听到了枪声。扎克斯几乎在同一时间跳下了骨架，把巨大的长剑舞得生风。
??“欢迎光临！”他高呼着，投入战斗。
??尼柯丝随着他跳下钟楼，长枪发出铿锵的声音，她落在地上，和杰夫·卢德翰对上目光。
??对方的脸和通缉令上的相比要沧桑不少，头发花白，皱纹见深。但他的眼神冷硬，灰色的眼睛里不含一丝感情，看到两个特种兵从天而降也岿然不动。
??她看见对方的手上拿着远程遥控器，版型依然很老——这版型至少已经被神罗淘汰十年了，形状笨重，扳机巨大，套有一个安全开关。这意味着，他要按下扳机，就得先翻开安全开关。
??机会仅在一瞬之间，尼柯丝如同一把满弓，腰身有力地横转，将长枪掷了出去，瞄准的是杰夫·卢德翰的右手。
??路法斯·神罗趁乱解开缚绳，拉下蒙眼黑布时，看到的就是这副景象。身材高挑的女性特种兵如同古老故事中的女武神，紫色魔晶石光芒耀眼，映在她的脸上如同魔神注视的目光，掷出的长枪闪烁着银色的光芒贴地飞行，几乎能听到它破空的呼啸声。锋利的枪刃没入人体如热刀没入黄油，削下了杰夫·卢德翰的右边臂膀。
??然后女武神垂下手臂，盯着飞溅的血液和躺在地上委顿的男人，眼里闪烁着狂热的光芒，嘴角拉出了一个不易察觉的笑容。这样的表情只持续了一瞬，下一刻便恢复了平静，若不是路法斯一直在看着她，也不可能注意到这样可以被大众称为“可怖”的表情。她取回长枪，粗略地使用了恢复魔晶石，为“幽路流”的首领止住了血。
??这位仿佛只可能在普通小孩的噩梦里出现的女武神回头，看到了路法斯。
??路法斯对她笑了笑，说：“那个炸弹，在倒计时。”
??最后解决问题的是扎克斯，他不知道从哪学会的招式，周身萦绕着白色光辉就飞上天空，一刀在高空中把炸弹劈成了两半。报道直升机捕捉到了这个时刻，黑发的特种兵如同神兵天降，拯救了神罗未来的继承人，还有数以百计的无辜孩子。
??扎克斯一落地，就被冲破了神罗兵阻拦的媒体团团围住，他显然对此措手不及，但依然凭着天生让人喜欢的说话方式迅速取得了媒体的好感。可以预见，神罗未来的明星特种兵诞生在今日。
??路法斯走出钟楼，看到了站在不远处迎接他的曾。
??“就算您再怎么爱胡闹，这次也太过分了。”曾语气平静地说出大不敬的话，但路法斯从来不会在意这些，尤其对曾。
??“意外的行动通常会带来意外的收获。”他笑着说，他的面相刻薄，即便笑起来也总有种嘲弄的意味，“接下来，要准备更多惊喜了。毕竟，我的父亲是个爱惊喜的人。”
??“……是，”曾恭敬道，“我会着手。”
??“在此之前，曾，”路法斯顿了顿，“我需要公司特种兵的名册。”
??“特种兵？”曾不解地皱眉，“有哪里值得注意的地方吗？”
??“你问得太多了，曾。”路法斯瞥了他一眼。意识到自己失言的曾退后一步，深深鞠躬。
??“你回去吧，今晚给我报告。”
??“是。”
??“等一下。”
??曾停住脚步，回过头。
??“他来了吗？”
??“……海德格阁下还在指挥部等待。”
??“知道了。”
??把缺了一边臂膀的杰夫·卢德翰转交给治安维持部之后，尼柯丝发现自己无事可干，通常执行完任务之后都会有这样的时刻。在任务中你是不可或缺的一环，被强安上如山的压力，而任务完成后你又变成了可有可无的人，职员们与你擦肩而过，没人会注意到你的存在。但以前她身边有扎克斯，他们可以一起喝闷酒，现在扎克斯处于报道的中心，每个人都想和他说话，她远在人群外围，没有想挤进去解释“我也是一员”的意思，也没有嫉妒同伴出人头地的感觉。
??她只感觉到非常累。于是她转身，朝教学楼走去。
??（文本缺失）
??此时已值日落，从教室的窗口能看到笼罩着金色光芒的一号魔晄炉，夕阳虽然被巨大的魔晄炉挡去一半，但另一半的景色也足够让人印象深刻。
??“我在这栋楼里看到了你的演讲。”尼柯丝面朝窗外说，“说实在的，很振奋人心。我和同事说你是个好人。”
??“谢谢，这正是我现在最想听到的评价。”路法斯背靠着讲台，交叉双臂。
??“在钟楼告诉杰夫·卢德翰我们的位置的，是你吧。”尼柯丝看向讲台后的路法斯·神罗，用一种叙述事实的平静语气说。
??路法斯抬了抬眉毛，没有说话。
??尼柯丝拉开课桌椅坐下，椅脚和地面摩擦，发出了尖锐的声音。路法斯不易察觉地皱了皱眉，他从小在安静偏远的高级住宅区长大，对这样刺耳的声音非常敏感。
??“这样对待尽力保护你性命的员工，未免有些绝情吧，boss？”尼柯丝嘴角带笑，双手在桌面上交叠，望向讲台后的路法斯。
??路法斯看着她，沉默了许久。最后他像是投降了似的举起双手：“好吧，你想要什么？”
??“一个承诺。”尼柯丝依然笑着，“任何方式都可以，我想要亲手结果杰夫·卢德翰。”
??路法斯闻言敛下眼神，第一次认真端详起面前的女特种兵。
??“我相信你清楚地知道，我在神罗公司的职位只是个虚职，没有任何职能部门实际归属我管辖。严格来说，我和米德加其他的世家子弟没有什么区别。”他缓慢地说。
??“你今天救了这所学校全校师生的命，‘大英雄’……你该留在外面听听媒体怎么评价你，他们觉得你无所不能。”尼柯丝轻声说，“‘路法斯·神罗，未来世界的指路明星’，你横空出世，不可能只甘愿做一颗流星吧？”
??路法斯盯着她，面前的狐狸一样的女人有着青色的眼睛，那当然是被魔晄照射过的双眼。
??他突然笑了两声，“二等特种兵？”
??尼柯丝交叠在桌面的手撑住了下巴，“随时为您效劳，boss。”
??直升机的声音出现在窗外，螺旋桨卷起的风吹得尼柯丝猝不及防，眯起眼睛。
??待她再回神，路法斯·神罗已经近在咫尺，从第三人视角看，他们无疑是要准备接吻了。蓝色的眼睛里闪着恶趣味的光，单手扶着墙壁，他凑近尼柯丝，嘴唇几乎要贴住她的耳朵。
??“难度很大，但我答应你。”
??“这得算你欠我一次，二等特种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