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 章

    宋家祠堂里烛火摇曳,长鞭的影子在白墙上跳动,宋言晚脊背笔直,一道道血痕如花般绽放在白色的底衣。管家看着小公子战栗的身体,暗暗松了手上的力道。

    宋岭背过身,狠心道:“你可认错?”

    “父亲,我能护住她。”宋言晚字字铿锵。

    宋岭无奈地摇头,嗓音都嘶哑下来,“言晚,世事并非极简极难之分,这中间有多少曲折和秘辛。今日这番行事,可有想过寻南的后果,可曾顾虑辛氏满门?如今你羽翼未丰,何以抵抗舒梁的狼子野心和元周的暗流涌动。”

    “父亲”,宋言晚跪拜:“以她如今的处境想要查出当年杀害辛夫人的凶手何其难?只有告诉阿南我的身世,日后她才放心让我成为她手里的刀。断尾方能求生,舒梁有所图,我如何能置身事外?”

    他决绝肯定的神色让宋岭不禁恍惚,当年他的母亲亦是这般跪在宋岭的面前。她说为赵家要嫁、为子民该嫁,从一出生便注定了要成为舒梁的皇后,不能有自己的私情,所以只能对他不起。

    如今她的孩子跪在这里,宋岭仿佛见到了二十年前的她,不禁失笑:“罢了,当年为父没能做到的,希望你能。”

    “多谢父亲成全。”宋言晚用尽全身力气一拜,便栽倒在地上。

    乞巧之后,宋言晚养了一个月的伤,如今行走已无大碍。辛寻南则整日查看账本,第一日账房支取银两无凭无据、第二日采买的小厮勾结商贩、第三日发现伙计偷盗变卖……将军府来来回回打发了好些人。

    辛氏父子俩长年驻扎边境抵御外敌,再过些日子大军便要凯旋,府里上下都在紧锣密鼓地准备着。采菱也不例外,安排着手下的人一一摸清楚了城里各家的动态。

    明面儿上一团喜气都在庆贺大将军即将回朝,可私下里却各怀鬼胎,一夜之间朝堂上下都在谈论一件事——大将军回府,太子和郡主好事将近。

    这事传得绘声绘色的,连带着宫里那位娘娘都喜笑颜开。城里不少人都觉得郡主与太子乃是才子佳人天作之合,甚至连新鲜的话本子都写好了。唯独丞相府里那位魏兰珠小姐郁闷得几日不见笑容,丞相此刻正一筹莫展。

    而婚事中心的辛寻南听采菱说这些时倒不意外,盘点着库房各家送来的礼物,一一叮嘱采菱登记在册将来全数奉还。

    “小姐,前头传信来说相府的老夫人过来了,刘叔正引着人在前厅坐着。”采菱道。

    辛寻南照照镜子,往嘴唇上捈了层乳白色的口脂 ,顺带着给脸上又添了些粉,这才由采菱扶着走出去。

    “魏祖母安,寻南招待不周还请祖母见谅。”

    老夫人走上前来握住辛寻南的手,“这手怎的这么凉,入秋了更要仔细身子。你父兄远在边关,如今这府里大大小小的事情都要你顾着,若是有什么难处,尽管让采菱丫头到府里寻王妈妈。”

    “那就先谢谢祖母了”,辛寻南斜撑着身子抚鼻轻咳一声,“再有两月父亲和兄长应该就能回丰都,到时这将军府要好好热闹热闹。”

    老夫人闻言屏退服侍的下人,“南丫头,太子的婚事你如何看?”

    辛寻南思忖片刻答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太子仁善不失为良人。”

    老夫人听罢佯装怒道:“糊涂,兰珠不管不顾一心想着太子,你竟也这般拎不清。”

    辛寻南扯了扯老夫人的袖子,“魏祖母教训的是。寻南自小和兰珠姐姐得您教导,可惜学艺不精。”

    魏老夫人轻点她的额头,严肃道:“太子为人谦逊,自理事以来都十分妥当,若是放在寻常人家那必定是乘龙快婿。可是南丫头,他生在皇家,无数双眼睛盯着,不管是你还是兰珠,我都不希望你们进虎穴。我与你祖母是闺中密友,后来你母亲走时将你托付给我,无论如何魏祖母都要替你谋划。”

    “阿南谢过祖母,兰珠姐姐近日可好?”辛寻南岔开话题。

    提起魏兰珠老夫人微不可察地叹口气,“过些日子就想清楚了,她若有你一半,你魏伯伯也不会忧心。既你自己有主意,祖母就放心回去,我送与你的东西可好生瞧瞧。”

    采菱送走魏老夫人,这才不解地问:“小姐,您为何不说?”

    辛寻南环视着将军府,无奈地说:“采菱,这将军府上下有多少是咱们自己人,又有多少是外头的人塞进来的。魏家与我辛家都在天子脚下,一举一动身不由己。这婚事半分不由我做主,又何必让魏家趟这趟浑水。”

    “可是小姐,这几年您一直称病才拖延赐婚,现在不过是慢慢开始出现在人前就已经被盯上了。”采菱生出一股担忧。

    辛寻南不以为意,嘴角扯出一丝笑,沉声道:“圣谕在前,我若入主太子府,辛家的滔天权势便固若金汤;若不去,这将军府怕是荡然无存,多些时日就多些胜算。”

    她垂眸看着桌上的檀木盒子,想来又是魏家伯母托老夫人带来的野参,便着采菱将这盒子送去库房小心放好。采菱接过掂量着,似是与先前的并不一致,奇怪道:“这盒子轻飘飘的。”

    辛寻南猛然想起魏老夫人说的要好生瞧瞧,就又将她喊了回来。盒子里的确是有颗小小的山参,不过下面压着一张微白的帕子。她将它挑了出来,竟和之前孟姣带来的那一方如此相似。

    她急忙将绣着木芙蓉的那一个拿来对比,这针脚竟别无二致,唯一不同的是魏老夫人的这块上多一个蔓字。蔓,难道是她?可从不曾听说那人与川蜀有何联系,莫非是自己多想了。

    即便如此,辛寻南也不会放过一丝的线索,即刻就命人去查。采菱见她这般自知劝不动,奉上一碗热汤就退下了。她接过一饮而下,暗暗咋舌,喝了这么多年的药汤越发得苦,好在往后的日子慢慢便不需要它掩护。

    思及此,辛寻南不由想念醉仙楼的桑落酒,那入口的芳香萦绕齿间久久不散。正想得出神,魏兰珠差人送信过来邀请一聚。她利索地换身衣服独自前往醉仙楼赴约,到的时候魏兰珠已经点好桑落酒小酌了一会,这怀里还搂着个娇俏如花的姑娘。

    魏兰珠左一杯桑落酒右一口葡萄,听着小曲儿那叫一个恣意快活!

    “公子今儿个什么事这么开心,说出来柳儿也跟着高兴高兴。”柳儿窝在她怀里又给满上一杯酒。

    “及时行乐。”魏兰珠端起酒杯一饮而尽,瞧着推门而入的辛寻南,“你来了。”

    柳儿起身斟满酒便识趣地退了下去,辛寻南坐定细细品尝起桑落酒,“你怎么这身打扮,连个人都不带。”

    “唉”,魏兰珠上下一打量自己,苦着张小脸道:“阿父不让我出来,可不就得这样。”

    “那盛枝呢?”

    魏兰珠神秘一笑,“盛枝啊,在府里替我弹琴呢。”

    丞相府,精心装扮后的盛枝正皱着脸心不在焉地看着谱子,有一搭没一搭地拨弄琴弦,自顾自地嘟囔着小姐又撇下她一个人跑去喝花酒,下次一定要跟去体会一下醉仙楼。

    不多会,魏兰珠微便微醺地紧紧抱着辛寻南的胳膊,“祖母和父亲都说我迷了心,可是阿南,这丰都的高宅大院里家家都有秘辛,纵使我有万般的本事也飞不出那院墙。

    既如此,我为什么不挑一个心里欢喜、人品不错的人相守一生。凌寒。。。凌寒他是太子,可亦是我心悦之人,纵那皇宫深似海,我闯它一闯又何妨!”

    辛寻南垂眸,“无妨。”

    “可你我都没有选择。”魏兰珠低声呢喃,“阿南,你可曾有过倾心之人?”

    辛寻南默默吞了酒,脑海里浮现出一个玉娃娃一样的男孩将脖间的玉取下塞给她时的别扭模样,她抿唇而笑。这酒有些醉人,以后还是少喝为妙。

    “阿南,有没有呀?”

    她的声音飘到耳边,辛寻南扶住她歪斜的身子,冷声回道:“没有,送你回去。”

    一路上她时不时地吵着要喝酒,想着盛枝还在府里假装自家小姐,辛寻南干脆将人带了回去安顿好。夜色尚好,折腾这一路清醒了许多,辛寻南反倒毫无睡意,索性在院子里练起剑。

    院墙顶,宋言晚身着玄衣伫立其上,如墨一般的眸子跟着辛寻南的身影变动。一招一式都和记忆里的小寻南重叠,宋言晚低眉浅笑,缓缓吹箫。

    箫声自院墙而下,铺满整个院落,激昂处辛寻南挽剑自背后而出直刺前方,剑身划过夜空低啸与箫声相得益彰;舒缓处剑穗摇坠,长剑在辛寻南手里似有灵一般变幻出剑花。

    一曲落,辛寻南利落收剑接过采菱递来的帕子擦拭额头,舒爽道:“不知何处来的箫声,与我配合甚好,一定是个妙人。”

    “姑娘,夜里风大又饮了酒,还是早些歇息吧。纵使咱们以弱示人,也不必真的搞坏了身子。”采菱提醒道。

    辛寻南应声回房,余光中似乎看见一个极为熟悉的身影,等驻足回首却不见踪迹,想来真的是吃多了酒有些恍惚。院墙外宋言晚长舒一口气,幸好躲得迅速,只是何时才能光明正大出现在她面前?

    翌日一早,魏兰珠在客房里惊醒低头瞧见身上的衣衫,一嗓子把辛寻南叫了过来,采菱带着一众丫鬟跟在后头。

    “兰珠姐姐怎么了?”辛寻南温温柔柔地问。

    魏兰珠轻揉额头,似在回忆昨晚的事情,好一会才回道:“无碍,方才我以为是……”

    采菱接收到辛寻南的示意,立刻接上话,“兰珠小姐得了新曲谱来与我家小姐分享,昨夜贪杯便留下来了。相府已差人去报信,兰珠小姐不必担心。”

    “采菱,吩咐人照顾好兰珠姐姐,晚些一起用膳。”

    “是。”

    魏兰珠简单梳洗便到前厅,瞧了一圈见没人才出声问道:“怎么在自家府里也这般小心?”

    辛寻南端着药汤,淡淡一笑,“人多眼杂。三日后陆侯夫人要办场赏菊宴,帖子递到了我这。”

    “届时你可去?”兰珠若有所思。

    她自然要去的,不光要出现在侯府的赏菊宴上,还要告诉所有蠢蠢欲动的人她辛寻南想要的位子不是谁都能撼动的!

新书推荐: 玄门小祖宗灵异综艺爆红 浮游在野 香山浔风 穿越后成了全家的顶梁柱 墙洞里的欲望 她不是伪人 咬月 成为修仙文男二的剑灵 我想和你好好的 我和白月光联手搞事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