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 章

    翌日一早,皇后身边的赵公公带着一众宫人便端坐在辛府。王叔正要前去通报却被拦住:“不必催促,贵人体弱咱家多等些时辰也无妨。”

    话音刚落,辛寻南便由采菱搀扶着走到前厅来,见到赵公公乖巧地行礼,半分不见昨晚的气势。赵成频频点头,走上前去扶起贵人。凭他在宫里待了这么多年,练就的一副识人的本事,便知道眼前这位虽只着素净的淡紫衣裙,外罩着薄薄的纱,珠钗也不过寥寥,可周身的气度无一不彰显着满身的才情。

    妙,当真是妙!

    不等辛寻南询问,赵成便拱手笑道:“皇后娘娘听闻昨日辛姑娘在陆侯府上受了惊吓,想着姑娘忧思颇多恐有碍健康,特命咱家接姑娘入宫说些体己话。姑娘若收拾妥当,这便随咱家一同去吧。”

    “多谢皇后娘娘挂怀”,辛寻南给管家递了眼色便跟着上了马车。

    从辛府前往皇宫仅一条道可走,路过裁缝铺子时采菱掀开帘子,只见铺里的伙计得信便匆匆跑了出去。半个时辰过去马车堪堪停下,赵成候在一旁,“还请贵人下车,步行前往坤宁宫。”

    自知皇宫规矩,辛寻南没有多耽搁便由赵成领着前往坤宁宫。这一路赵成介绍颇多,西北处是各宫娘娘们的住处,太子幼时所居偏殿则在东北方向。她仔细地听着,偶尔顺着赵成的指向轻轻扫过一眼便收回,赵成见她这般便更加满意。不多时便到了坤宁宫,赵成带她进入偏殿候着。

    “参见皇后娘娘。”宫女们跪地。

    只见皇后华服加身,凤钗耀眼夺目,身侧魏兰珠恭敬地扶着她。辛寻南起身行礼,“皇后娘娘安。”

    皇后面带笑意,抬了抬手示意她起身便坐定主位上,魏兰珠和辛寻南一同坐在左侧,“听闻昨日你在陆侯府上受了惊吓,今日可有好转?”

    辛寻南眸色一顿,柔声说:“多谢娘娘关心,已好多了。”

    皇后打量着辛寻南和魏兰珠生出一股怜惜,一个是丞相府的千金,自幼万般宠爱与尊荣,一个是将军府的明珠却独守偌大的府邸,身弱娇贵。想起今日召她们来的原因,她便收起心思,“寻南你久居府里鲜少外出,昨日那样的事情见得少,也不必放在心里。你们两个自小要好,日后兰珠要多帮衬妹妹,本宫也能宽心些。”

    “是。”魏兰珠和辛寻南相视而答。

    两人隐隐猜测出皇后的用意,却也按捺住心里的波动。不论皇后说些什么都仔细应对,偶尔逗得皇后开怀,赵成候在殿外也甚感欣慰。

    时间一晃而过,辛寻南与魏兰珠结伴出宫。进宫的半日里坤宁宫一派祥和,丰都的大街小巷却闹翻了天。

    “一大早宫里便派人去了丞相府和将军府,去将军府的是皇后身边的赵成。魏姑娘先一步入宫,辛姑娘晚了半个时辰,向来眼高于顶的赵成从辛府出来时并无不满。因此,不少朝臣仍旧觉得将军府是大势所趋。只是两位贵人出宫时,赵成又单独送了送魏姑娘,一时间众说纷纭。”柯姜一五一十地禀报。

    宋言晚听罢眉目紧锁,皇后这一出可是把这城里的人都耍了一遍。如果说五年前选定的太子妃是辛寻南,但因为辛府常年无长辈在家加之她对外身体孱弱而无法完婚一再延迟。

    可如今辛寻南已慢慢脱离标签,两月后大军回城辛府届时如日中天,皇室理当推进,又怎么会传出魏兰珠堪当太子妃的谣言。皇后此举究竟是她本意还是圣上的意思?

    宋言晚揉搓着密信里造势二字,许久才一边烧掉它一边问道:“那几位是什么反应?”

    “林荷说尚书府无人谈及此事,但林子德下朝后便急匆匆去见三皇子,夏家去见了魏源。”柯姜盯着烛火一点点将信纸吞噬。

    辛府,采菱如实汇报着宫里的消息。自打辛寻南与魏兰珠离开皇宫,皇后便单独去了御书房,赵成虽未跟着进去,但里头服侍的小太监是他的徒弟,所以皇帝皇后说了什么悉数知道。

    丞相府与将军府一文一武在朝中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不论太子妃之位落到哪家都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而身为皇帝更是小心谨慎,一边顾忌着魏源的身份一边忌惮辛府功高震主。

    辛寻南心里有些忐忑,两个月后大军回城辛府便将如炭火上的肉片被无数双眼睛盯着,近几年与丰都的联系几近于无,唯有将辛府和皇室绑在一起才多几分胜算。魏兰珠的心意又无法视而不见,可眼下这番情势于辛家不利,她不得不为。

    同样的消息魏源自然也得了一份,但此刻他却高兴不起来。如若只是个太子妃位那魏府还是担得起,可这背后还有皇子之争,兰珠卷入这样的争斗中祸福难料。权衡之下,魏源决定静观其变。

    而当下最坐不住的人便是三皇子凌远,这会儿儿正在林贵妃宫里。林贵妃悠然点茶,他坐在旁边几欲打断,却还是隐忍不发。

    “谋定而后动,来,试试这江南来的新茶。”林蔓递过去。

    凌远不屑地瞥了一眼,坐在那不为所动,“父皇什么意思?”

    林蔓轻笑,“他能有什么意思?不过是他的宝贝太子挑剩下的再塞给你,美其名曰体贴孩儿的心意。母妃在这宫里二十年,与皇后斗了二十年,孰弱孰强尚未可知,你可不能给母妃丢脸。近日赈灾一事处置得如何?”

    “都已妥当,重建房屋、输送粮食,如今慢慢恢复生机了。”凌远严肃道。

    林蔓露出满意的笑,可一想到太子选妃脸色就沉了下来,问道:“皇妃一事你可有打算?”

    凌远思虑再三坦言道,即便丞相府的门客众多,得丞相支持便能得到朝中众多大臣的支持,但得兵权者得天下,所以太子和辛氏的联姻绝不能成。

    林蔓见儿子已有主意,想到老皇帝没什么活头心下舒畅了许多。只要她的儿子当上太子执掌兵权,她就是这宫里最尊贵的太后,到那时皇后也要仰她鼻息而活。

    被惦记着的辛寻南猛地打了个喷嚏,裹了裹身上的衣服。采菱上前来替她加了件披风,接过她手里的谷物去喂鸽子。瞧着自家小姐单薄的身子,一阵酸涩涌上鼻头。

    她是家生子,自有记忆以来便一直跟着小姐。那年小姐带着她跪在床头,夫人紧紧地握着她俩的手说将军在外征战无暇顾及,府里的人未必都可信,等她去了采菱死都要护好小姐。

    话音未落,一口黑血喷了出来,辛寻南死死地攥住她的手不肯放。宫里派了人来主持丧事,任她们怎么劝说小寻南都一声不吭,流着泪跟着架撵小跑。直到安葬她才松了那口气,大病一场痊愈后就以体弱多病示人。

    将军回来的时候府里已人去楼空,铁血的人跪在夫人坟前哭得泣不成声。又见着小女儿卧在病榻冻得唇色发白,是采菱用自己小小的身体为她取暖。

    悲痛之下他闯进了御书房质问皇帝,最终以征战边疆五年的代价换得太子妃之位以保辛寻南丰都无恙直至大军凯旋。那时元周不过建国五年,皇帝对他多有依仗更是自觉有愧就应下了。

    如今已过去五年,辛寻南还是时常梦到夫人惨死的场景,她一刻也不敢松懈。眼下她不容许任何一个人再夺走她的父兄,辛家不能再失去任何一个人!

    采菱又何尝不懂,可是有那么一瞬间小姐也是不想嫁的吧。她想得出神,辛寻南连着呼喊了几声才反应过来。

    “姑娘,怎么了?”

    “无事,在想什么?怎么鸽子啄手都没发觉。”

    采菱忙不迭地收回手,揉捏着被鸽子啄红的地方,尴尬一笑道:“一时晃神,今年夫人的忌辰还同往年一般吗?”

    辛寻南肉眼可见的情绪低落下去,轻声嗯了下就起身去了辛夫人的房间。一应摆设都如当年,下人们时常进来打扫,就好像一直生活在这里从未离开过。她坐在镜子前抬手轻抚那张明媚却又悲悯的脸庞,越来越像阿母了。

    斯人已逝,像又何用?

    辛寻南跪在墓前将带来的月团、玫瑰酥、水果等等摆好,三拜之后将一坛酒悉数倒尽,清冷的声音里隐隐透着些喜悦:“阿母,我们一切都好,阿兄如今是元周最厉害的少年将军,丰都好多姑娘都想着嫁给他,再过些日子他们就能来看您了。

    王叔年纪大了但身体硬朗得很,府里事务都有他打理,采菱也是大姑娘了,您可以放心。当年害您的凶手女儿已经找到,只待阿父他们回来便能手刃仇人。阿母,待大仇得报之时,女儿再来看您。”

    采菱扶着她走远,宋言晚才从隐蔽处走出来,捡起烟紫色的香囊,坚定道:“伯母,当年荆南一恩言晚此生不忘。无论寻南想做什么我都会帮她完成,即便是她要以身破局,我亦无惧,只要我在一日她便安定一日。”

    “好深厚的感情,怎么不见你对母后如此孝顺?”宋瑜刻薄道。

    宋言晚锐利的眼神扫过就立刻收回视线,讥笑道:“仇我自会报,告诉老皇帝好好活着把他的狗命给我留好了。”

    宋瑜瞬间哑口,一把折扇扇出了虚影,怒道:“他是你父皇。”

    “他也配”,宋言晚快步离开,“舒梁的皇位与我无关,你想要便自己去坐,不必再来找我。”

    宋瑜连忙追上去激动地拉住他,“那母后呢?舒梁也有母后的一份,难道你就忍心看着她的心血被那群小人瓜分?宋言晚你真让我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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