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8 章

    数十日的教学工匠们已然熟知榫卯的精妙之处,各自回到所负责的片区将这些又教给其他的木匠,整个川蜀都在依次改建。凌寒和辛寻南所到之处都改头换面,之前闹事的农户们个个都对太子和太子妃感恩戴德。

    与凌寒作别,辛寻南独自一人趁着夜色来到关押顾越的牢房,却在门口遇上了同样锦衣夜行的宋言晚,两人拔剑相对而立。

    顾越扒着栏杆探出一个脑袋,无奈地说道:“两位少侠你们若是来杀我的也不必分个先后,若是来救我的就不要耽误时间,等狱卒发现可就来不及了。”

    “闭嘴。”两人同步呵斥他。

    顾越乖乖地闭嘴,总归是死是活眼下他也决定不了,索性盘腿而坐闭目养神。

    辛寻南剑指来人的咽喉,压低声音道:“阁下是要与我为敌?”

    宋言晚扫过她执剑的姿势,抬手推开剑身,慢慢走近她身边俯身下去,“我来做姑娘的跟班,不知道够不够格?”

    她狐疑地放下剑,双指钩住他的衣领将人往前一带,他踉跄着又前倾几分。两人间距离不过分毫,他不自觉地吞咽一下,视线轻轻落在她的鼻尖之下,可惜有面罩遮挡看不清全貌。

    顾越幽幽地抱怨,“我说二位要杀要剐都痛快些。”

    辛寻南猛地放开他,径直打开牢门,沉声说:“多嘴,林子德许了什么好处能让你拒不供认?”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我不过是多拿了点钱花花而已,还用得着谁给我好处?”顾越嘴里叼着草摇头晃脑地躺下去,翘起一只脚不停晃悠。

    不管辛寻南问什么,他都答非所问,只有提起林子德的妹妹时眸色有些晦暗,不过分秒就恢复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他翻身坐起来,支着脑袋饶有兴致地盯着辛寻南唉声叹气,过了好一会又意味深长地看向旁边的男人,啧啧感叹。

    宋言晚默默地往前挪半步,挡住辛寻南的身子,“装腔作势,你如今在这牢房高枕无忧是算准了外头有人帮你吧?”

    顾越轻蔑地扫过一眼,指着两人发笑,“我顾越烂命一条,你们不用费尽心思套我的话,我也无话可说。”

    “那这个呢?”宋言晚将还带着箭头的鸽子扔到他身上。

    那鸽子直挺挺地躺在他面前,翅膀处不停地滴血,腿上用红丝带绑着纸卷,他嫌弃地拎起一只脚将它甩到一边。

    “没什么想说的?那不如太守看看这些和林府的信件。”辛寻南刻意在他眼前晃动厚厚的信纸。

    顾越闭目躲避。

    “没关系,留在这里给太守闲暇时当个解闷的小玩意。”她将那厚厚的一沓扔下。

    顾越依旧闭目,忍住时刻想要抬起的眼皮,他定不能露出任何马脚,“只凭这些就想给我定些莫须有的罪名,你们太天真。”

    辛寻南一言不发拉着宋言晚便走出牢房,他听着脚步声慢慢远去,迅速捞过方才不屑一顾的信鸽,将信笺从腿上扯了下来。

    竟然什么都没有!不可能,这分明是林子德豢养的鸽子!顾越紧紧握着纸卷颤抖着去翻看所谓的信件,不过是一些临摹的字帖。他愤怒地将那些撕成碎片,狠厉的双眼盯着两人离开的方向。忽然他发现牢门大开,真是天无绝人之路。

    他快速地冲出牢门,路上竟没有遇到一个狱卒。顾越迟疑地止住脚步,回头看着空荡的身后,一丝不安涌上心头。可他已经来不及思考,只想着快些逃出这个鬼地方。眼看着就要冲出牢狱,顾越却放缓脚步转身再次往里跑去。身后一个身手矫健的黑衣人手持匕首直冲他面门而来,嘴里喊着“站住,林尚书让我来接你。”

    顾越半信半疑地站在原地,慢慢转过身来,哆嗦着问道:“真是他让你来的?”

    “是。”那黑衣人上前一步扔出林子德的玉饰。

    他后退一步警惕地看着来人,“不蔓不枝。”

    黑衣人愣怔,没好气地道:“赶紧跟我走,说这些屁话嫌你死得不够快?”

    话音刚落顾越撒腿往回撤,一边跑一边喊着“你根本不是他的人,你到底是谁?”

    那黑衣人一个箭步挡在他身前,匕首横在他的脖颈上磨出一道血痕,不紧不慢地说着:“还挺聪明,可惜他不让你活,她也不让你活。”

    顾越惊得瞪大双眼难以置信地看着他,嘴里重复着不可能、不可能,林子德你不能这么对我!他猛然想起方才那两个想套话的人,大喊大叫着他全都说。

    “啪啪啪”,辛寻南鼓着掌从暗处走出来,那黑衣人收刀恭敬地走到她身边。没了支撑顾越瘫软在地上,不甘地抬起头盯着同样打扮的三人,“你们骗我!”

    “此言差矣”,宋言晚摊开手掌将手心的东西送上去,“那鸽子是真的,只不过信笺我提前取了下来。诺,就在这里。”

    顾越狠狠地夺过信纸展开,其上只有两个字:不留。好一个不留,林子德枉我替你做了那么多见不得光的事,只得来这么个下场。顾越疯魔了一般盯着那纸条狂笑,踉跄着扯住黑衣人的衣领,咬牙切齿道:“说,林子德还让你干什么了?”

    黑衣不知该不该说,眼神询问着辛寻南。

    “告诉他。”辛寻南冷声道。

    “林子德花一千两银子买你一家三十五口的命,林蔓用五百两买你死无对证。”

    顾越双目猩红怒吼着夺过他的匕首猛地刺过去,眼见刀尖即将没入身体,辛寻南狠狠地踹出一脚,顾越顷刻栽倒在地上。宋言晚则立刻闪身将黑衣人向后一拉,在他耳边小声道:“救你一命,往后她是你的主子。”

    黑衣人听罢跪倒在地,抱拳道:“主子,属下甘云。”

    辛寻南踩住奋力挣扎的顾越,掏出麻绳将他的手脚一并捆住,顺势往他嘴里塞了团麻布。做完这一切,甘云仍跪在地上,她伸手扶起他,冷冷地说:“跟着我从前的勾当就别再做。”

    甘云毫不犹豫地回了声是。

    宋言晚与甘云心照不宣地交换眼神,便悄然离开了大牢。他今日的任务便是演一出戏将甘云名正言顺地送到她身边,至于真正的杀手此时正被关在另一间牢房。

    他刚一离开,甘云便按照新主子的指示将顾越扛回之前的牢房,扯下嘴里的布团,“别想耍花样。”

    甘云退至辛寻南身后,右手始终握着腰间的匕首,时刻防备着可能冲上来的顾越。辛寻南默不作声地用余光扫过,淡淡地看着心如死灰的他。

    不多时,他咽下滔天的恨意道:“替你指证林子德,他的命给我。”

    “可以”,辛寻南拿出随身的金钗,“这个你可认得?”

    顾越接过金钗细细查看,猛然抬头观察着辛寻南的眉眼,“她是你什么人?”

    “你只管说。”甘云斥道。

    顾越回想起那日在丰都述职,林子德半夜将惊惶失措的顾蔓送到他府上。那时的顾蔓手里就死死握着这样一支钗子,嘴里不停念叨着“被看见了、被看见了”,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作为哥哥他自然十分心疼,只待她慢慢平静下来才知晓真相。原来她在林府暂住的那些日子早已对当时已经成婚的林子德心生爱慕,两人彼此情投意合。可好景不长林子德的正妻便撞破两人的丑事,逼迫着林子德将她送走。

    正巧碰上陛下选妃,林子德为了稳固仕途也为了应付夫人将顾蔓改换身份变为林府的二小姐送进宫里。只是自那之后两人越发的肆无忌惮,常常在宫外私会。

    那一日钗子的主人无意中发现了这件事,慌乱中将钗子丢下。而林子德与林蔓则凭借着钗子找到了那人,最终下毒将其杀害。

    “那人便是辛远崇的妻子。”辛寻南握住拳头,任由指甲嵌进肉里。

    顾越哀叹一声,“是,她死时还有个十多岁的孩子,那孩子生得极为漂亮。当初林蔓偷偷潜去辛府下毒时,那孩子目睹了全程,她怕东窗事发,派人将那孩子扔进水里。后来听说那孩子醒以后生了场重病将许多事情都忘掉,她才就此罢手。”

    辛寻南难以接受地背过身去,“你在其中又做了些什么?”

    他如释重负,“替他们寻毒药、掩盖真相,愧疚半生。”

    “愧疚?”辛寻南讥讽道,“罢了,既你愿意指证,我保你远上丰都无虞。”

    离开大牢,辛寻南再也无法忍住心头汹涌的苦涩,原来她竟一直知道害死阿母的人是谁,却依旧容忍那人猖狂五年之久。她失魂落魄地走着,甘云便一路跟着留下记号。

    走了许久,辛寻南进了家酒铺随意地挑出两坛,将其中一坛递给甘云。甘云默默接过,转手将酒交给一路寻来的宋言晚。

    醉意浓盛的辛寻南抱着酒坛,恍惚间她看到了阿鱼扬起小脸,她伸手轻轻捏了捏脸颊,“阿鱼你笑得还是这么难看。这么多年都不见你来找我,想必一定生活得很好。”

    宋言晚任由她捏着、抱着,低声说着,“现在不难看了。”

    辛寻南已醉得不识人,使劲儿晃着脑袋想看清眼前人的长相却只模糊地看到一双温柔似水的眼睛,忽地指着他道:“凌寒,我一点都不想嫁给你的,但是我没办法,对不起。”

    “我知道。”

    宋言晚拉住东倒西歪的她,又听见她说,“宋言晚我知道甘云不是什么杀手,他身上一点血腥味都没有,他是你的人。可是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帮我?辛府有什么能入你的眼?”

    她碎碎念着醉倒在他怀里,没有听到他的那句“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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