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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御前审问(二)

    陆之箴微眯起眼睛,星眸聚光,灼灼逼人,把刘石坚的表情尽收眼底。

    “如果没记错,你落户京城刘家之后,已有妻女。你既这般通晓法令,可知本朝《刑统.盗贼律》卷三第十七条律令曰:‘结党营私,霍乱朝政,当处斩立决;邦汋⑴入朝,不论轻重,即诛九族!’你好大的胆子!”

    刘石坚眼眸左右闪了闪,忽然颇为嘲讽道:

    “原来闹了半天,陆廷尉并非为了抓小人舞弊,而只是想指证小人为北朝细作?”

    “是,亦或者不是。你可能没想到,当初把北朝的通关文牒交与贼人保管,原只想着留一条后路,以图日后事发,还随时可逃回北朝,却不想贼人失手暴毙,反而引出了你的身份!你已是死罪难逃,但若看顾你的妻女,肯交出幕后主使,或许还可以饶她们性命!”

    “陆廷尉既这般聪颖过人、明察秋毫,怎么不自个儿揪出幕后主使?”

    刘石坚呵呵冷笑两声,抵死不从。

    两人目光对峙,刀光火影间,陆之箴嘴角轻扯,如冬湖绽开的冰面,让人不寒而栗。

    “你倒是有恃无恐。的确,能统领城南宿卫的人非比寻常,这便是你的底气?”

    他忽然站直了身形,霎时顶天立地,一字一铿锵,声亮如钟呵斥:

    “然,天子犯法,尚与庶民同罪!当年太.祖之子,武功郡王赵子俨暗通北国邦汋,起意谋反,尚依律削爵为庶人,府中男丁刺配沙门岛,女眷皆充入教坊为婢,你还认为你背后的人能保你?本官最后给你机会,招还是不招?”

    龙首上的皇帝忽然微微抬起眼帘,看向陆之箴,龙睛微潋,淡淡审视。

    文引博急匆匆走过来追问:“陆廷尉,此案当真?此人真为北朝细作?”

    “文阁老稍安,待某再缉拿几人归案,便能查明!”

    他说着,转身朝皇帝拜道。

    “陛下,臣请缉拿城南殿前司都指挥使、二副指挥使;侍卫亲军马兵都指挥使、二副指挥使;以及提举皇城司、提点皇城司众武官入殿审问!”

    怎么还扯上了皇城司?众人又是惊讶。

    不过皇城司逻卒历来在城南跟着禁军操练,原来陆之箴这个“城南宿卫”不只是包含禁军,还包含了皇城司啊!

    只是一下子缉拿了这么多武官,波及众广,也实在惊扰啊。

    三衙多为子弟兵,不少勋贵衙内任职,陆之箴此番操作,必然得罪一干权贵势力。

    况且皇城司由李怀恩管辖,为皇帝爪牙,这是当着李怀恩和皇帝的面儿打脸么?

    连之前只是陪审看热闹的三司使陆晏清也坐不住了,生怕自己孩儿鲁莽行事,赶紧奔出来质疑。

    “箴儿,虽然你查案心切,可此案干系重大,可有提前呈报柏台、两府长官及陛下⑵?未经批准不得缉拿城南长官!若不谨言慎行,未验其罪,恐引起轩然大波,你担当得起?”

    “父亲大人,如今天子在前,两府宰执具在,台官皆在朝殿之列,便已是呈堂供报。查获细作,人人得而诛之,岂可拖延时间?”

    他不理会父亲的劝言,仍是义正言辞向皇帝长揖恳请。

    “陛下,北朝细作狼子野心,乱我朝纲已久!况且,昨夜已是打草惊蛇,需当机立决!时间紧迫,臣恳请陛下传召待漏室、点卯院众武官一同入殿审问!是否有所牵连,查问便知,也可及早洗刷众位主帅的冤屈!”

    显然,他铁了心今天一定要把此案给了结了,即便把所有人得罪光了,即便大义灭亲,也绝不收手!

    众人又是一惊。

    难怪五更天入閤朝参⑶之前,群臣还在待漏室⑷等候,便见侍卫亲军步兵司都指挥使越俎代庖,领了一队班直入禁中把其他衙司的几位武官请到单独的房间等候了。

    说拿了皇帝口谕行事,他们只觉匪夷所思。

    难道是陆之箴早已和皇帝通了气?

    垂拱殿内又是议论纷纷。

    闹出这么大的事情,一方面是震惊,一方面是此等嫌隙之事,可攻讦对手的地方实在太多了。

    也不知谁先议起:“张相公家的十公子三年前武举夺魁,是不是刚入了殿前司?”

    本来只是作壁上观的张栋知见忽然扯到自己,睁大双目盯向议论之人,胸膛起伏,一口气堵在喉咙,憋得老脸通红。

    在两府重臣中,他虽贵为宰相,可十分低调,为了不给贵妃妹妹惹来麻烦,张家持家甚严,一直严格约束子弟,这等无名脏水居然也能扯上他?

    正欲反驳,却因实在震惊而组织不起言语,而后发现这些人只是一通乱咬,也不只针对他。

    “若论起禁军掌权,众相公比起文府只有过之而不及。文府长房,即已故文忠献公生前官拜枢密使,几位子侄可都从了伍,入禁军和厢军,如今养子文定松尚且在马兵司任副都指挥使,二房、三房也有子息在三衙操练,若论起与禁军的牵扯,文府可谓树大根深!”

    瞧着那凌御史阴阳怪气,已经忍了一个早上的文引博忍无可忍,忿然急斥:

    “朋党小人,妄议从私!你们真是无论如何都要逮着老夫咬一口,禁军乃天家卫尉,岂是一两武官能左右的?若真论起来,越王、南康郡王、韩王,近些日子可在三衙习武,与厢兵走动不少?而韩王亲舅舅更是掌管三班院,你们怎么不敢说?”

    “若真自认清白,文阁老又何必如此激动?俗话说清者自清,呵呵!”

    也有御史捋了髭须笑:“怕不只是越王、南康郡王、韩王,诸王也都曾在三衙习武,文相公却只点了越王、南康郡王、韩王,故意漏了谁?恐怕也有‘妄议从私’之嫌了吧?”

    他们意有所指魏王赵祺昱、齐王赵祺瞻等人,意图把其他人都拉下水。

    文引博是祖荫入朝,复举进士,才学过人,还是当年的探花郎,自恃清要,忍不得他人指摘,便与他们针锋相对起来。

    眼看着他们吵得翻天作地,三皇子越王赵祺濂却手持玉笏,端立越发肃恭谨慎,神情坦然自若,微垂的眼帘一动不动,嘴角却已不自觉微勾。

    二皇子齐王赵祺瞻静眼端详众人,若有所思。

    即便这些人有意牵扯到自己,和他背后的张丞相府,也都是小场面,具在意料之中,不足为奇。

    倒是这案中案让他心生蹊跷,不由得抬眸看了父翁一眼,又悄然看向五哥儿赵祺昱,却见五哥儿比他还沉稳。

    五皇子魏王赵祺昱静如修竹,姿仪翩逸,紫色官服在他颀长匀称的身形上尤为得体,仿佛为他而生,天生贵胄之气,不动亦如谪仙降世。

    他独自一人立于殿角,闹中取静,自成一格,却让人猜不透在想什么。

    齐王赵祺瞻向来心思敏捷,善于察言观色,许多人,望一眼便参透本心,唯独赵祺昱,他向来是猜不明的。

    五哥儿自幼安静,不爱争抢,也不喜在父翁面前出风头,却是众皇子中能力卓绝者。

    父翁不常委他以差遣,但若委与必是不得已的重任,也知唯有他可以完成,而五哥儿从不让父翁失望。

    除了一心闭门修补典籍的太子兄长,其他几个弟弟,他算是经常走动,也均一视同仁、爱护有加。

    弟弟们,哪怕是爱耍小心思的越王,也多为对他敬重有加,唯独五哥儿是疏离的,客气的,不远不近,始终保持着最本分的兄弟之情。

    印象里唯有热情似火的九哥儿韩王能与他亲近几分,其他人,哪怕是与他一同在文太后膝下长大的宝平公主,也十分疏离。

    五哥儿的性子,他是真的不明白!

    而魏王赵祺昱只是在等。

    看了几场戏,他总算看明白了,他知道陆之箴也在等。

    两人虽未经商议,但想法却出奇地一致。

    如今都在默契地等候着一个爆发点,也不枉,他把皇城司的线索告诉陆之箴了!

    而后,他们终于等来了一位贵客!

    “官家,延福宫中贵人冯都知来了。”

    李怀恩进来通报门外不速之客。

    皇帝一怔,速请人进来,文太后的内侍近臣冯都知则带来了文太后的懿旨。

    冯都知宣旨:“太后牵系家国安危、贡举之公正,责令彻查此案,不得徇私!”

    众人一惊,越王一党也懵了。

    本来听说延福宫中贵人来了,要宣读太后懿旨,越王一党都义愤填膺,怕是太后又出手干预偏袒文家。

    文太后先前临朝称制十几年,犹有余威。

    先帝晚年体弱多病,由文太后辅政。

    懿德太子为太后的堂姊大文后所出。

    大文后与懿德太子双双早薨,小文后即如今的文太后,有意辅佐自个襁褓中的小儿子楚王上位,好把持朝政。

    但宰相陆巡等人以主少国疑,外强环伺为由领着台谏院和一群文官死谏,且在先帝弥留之际,硬是趁早劝服先帝立下了遗诏,传位给曾由大文后抚养成人的四皇子文安郡王,即为今上。

    当时,今上已年满十八,可文太后依然以“郡王庶出,未受东宫导训,无储君之备”为由,一直把持着朝政。

    直到景顺八年,陆巡和张栋知等人以‘武后,唐之罪人也’类比,再度强逼之下,文太后才撤帘还政。

    但文氏一党树大根深,即便如今皇帝已经亲政十七载,然每每颁布重要法令,仍需向太后问询。

    越王一党原想借着吴凤章舞弊案,向文氏党羽和魏王发起攻讦,陆之箴揪出北朝细作扯到三衙禁军,那里可谓文氏的大本营,更为他们添一把火。

    没想到半路杀出来文太后这个程咬金。

    陛下碍于太后脸面,只怕又是一番“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往前几番舞弊疑案,每每他们要向文氏一党发难,都是太后出面解围,实在令人愤懑和不齿!

    结果宣读了太后懿旨,竟要彻查?

    咦?

    这不按常理出牌啊!

    垂拱殿内沉寂良久,回过神来的文引博有些着急,怎么,文太后还要查他们?他频频看向魏王赵祺昱。

    魏王赵祺昱却一动不动,端庄玉立,平稳如松。

    皇帝坐于龙首之上,垂眸沉默良久,手指扣着如凝脂般的玉石斧,看似姿态松散。

    然而抬眼时,龙睛微眯,却迸发出一丝淡淡的锐利之气,嘴角噙笑。

    皇帝眼眸慢慢扫向陆之箴。

    二十四岁,到底还是太年轻了,不过确实有其祖父陆巡之诤勇,也算国之幸事!

    皇帝心下叹息,妥协了,渐渐地哑然失笑,终于开口:

    “罢了,众卿也莫要争吵,云谏也不必提审城南武官,如此兴师动众倒也不必了,因为只是一场闹剧。是朕,有意而为之罢了。”

    是朕,有意而为之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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