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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无情亦恼(一)

    御前庭审审了好半日,等落实了刘石坚等人身份之后,这桩案子才算是有些眉目。

    而刘石坚等人既无作弊之举,也非邦汋入朝之罪,且是陛下有意为之,得到特赦之后,王洵乐混在其中,也跟着受益免刑了。

    她赶紧逃也似的离开禁中。

    绣缨和红蕖在宫门外等着,见她出来,具是大哭。

    王洵乐却先问起:“省试放榜了么?”

    丫鬟抹眼泪道:“还没有……阿郎,我们担心死你了!”

    此时,陆之箴正从宫门内走出,搢笏于革带,绯红官服格外醒目,步履翩然生风,容仪整肃。

    两旁的监门卫士对他似乎也颇为恭敬,见他走出来,皆立正了身形,无人敢松弛。

    守在门口的随从赶忙上前行礼,接过他手中的象笏和招文袋,引他至左侧上马。

    王洵乐赶紧拉着两个丫鬟的手往委巷躲去了。

    “阿郎,你怎么了,咱们这可是绕远路了!”

    王洵乐诚惶诚恐道:“快走快走,以后见了陆阎王都躲远点!”

    两个丫鬟不明所以,王洵乐只等回了邸舍才把早上的内容告诉她们。

    想起来在垂拱殿上她还心有余悸,当时陆之箴得了陛下口谕,还不打算放过她,逮着她问罪。

    因她的“罪名”与刘石坚等人有些不同,无法归类于皇帝保荐。

    若不是齐王赵祺瞻出手拦了一道,以“水至清则无鱼,陛下爱才,若非舞弊之罪,小小过失不足为惧。”为由。

    陛下也说她小小年纪便夺得洪州解元,前途无量,若无作弊之举,便不做深究了罢。陆之箴才放过她一马。

    但王洵乐知道,陆之箴今晨之举实乃“项庄舞剑,意在沛公”。

    他的目的其实也不是为难这几个没有作弊的士子,刘石坚几个北人他都放过了,更何况于她。

    他要的不过是皇帝的“金口玉言”,以彻查舞弊案。目的达到了,见好就收!

    然而,今天只能算她走运,倘若哪天让他抓着了小辫子,依然吃不了兜着走!

    所以在这样的冷面阎王面前,她必须谨小慎微、敬而远之,能有多远就滚多远!

    *

    又等了两日,礼部仍然没有放榜,有传闻是为了黜落舞弊者,重新审度名单,才晚了一些。

    王洵乐心有不安,但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后来也想开了。

    与其惶惶不安,不如淡然处之。

    这几日她都上街给齐王赵祺瞻挑礼物,以感激他的出手相救。

    即便深知他可能不愿与她多来往,她还是觉得应当登门拜谢。

    她和两个丫鬟走街窜巷,把东西两厢坊市都逛了一遍依然挑不出礼物,好的太贵,次的拿不出手。

    而且赵祺瞻贵为皇子,什么稀罕物没见过?便是奇珍异宝也是唾手可得的。

    最终,她在大相国寺“每月五次开放,万姓交易”的集市中挑选到了一份特殊的礼物。

    绣缨和红蕖不认得此物,问:“这是什么?黑不溜秋,怪丑的,是文玩还是石头?怎么一股鱼腥味?”

    小贩颇为得意道:“小娘子这就不懂了吧,这是蠔,海中极品也。”

    王洵乐想起师父极爱此物,每年开海之际总带着她往渤海走一圈,甚至羁留一两月有余。

    除此之外,师父还爱食蟹、虾、螺等等很多她都说不出明目的罕见海物,每每大快朵颐之际总忍不住感慨:“要是再配上一袋青岛啤酒就更好了!”

    后来师父有一次送她回南朝京都,发现了东京城也贩卖此物,大为惊奇。

    父母为了好生招待,一大早着人从相国寺采买回来,太子和赵祺瞻听闻府中来了贵客,也登门拜访。

    可那一桌子海味,却只有师父及赵祺瞻吃得惯。

    即便她常常陪着师父游走渤海,对此物也不是很上心的。

    倒也不是她不爱吃,而是父亲常常教导两位哥哥:“君子食无求饱,居无求安⑴。”她也有所受益。

    见师父如此沉迷,她也担心自己耽湎其中,便隐忍克制不食,每每只动几下筷子,便强逼自己停止,生怕上瘾。

    赵祺瞻第一次吃到这东西,惊艳呼之:“此为何物?”

    师父解释了一番,还与他讲了话本故事,说有一位大儒叫苏轼,号东坡居士,也爱食此物,还提到了东坡居士的词赋,引来父亲、太子、赵祺瞻,还有哥哥们连连称奇。

    父亲还想结交这位东坡先生,或是话本的作者,都被师父搪塞过去了。

    想来只有她听明白了身为异世人的师父的胡言乱语。

    不过因为这些词赋,赵祺瞻不知不觉陪师父食了许多海蠔,桌上壳子堆积如小山,他应当是很爱吃的。

    送礼应投其所好,便选它了。

    “老伯,这个怎么卖?”

    小贩上下打量了她们一眼,“嘿”地笑一声,扭过头,也不答。

    这明显不屑的姿态惹来绣缨不快,扬高了音量问:“这个怎么卖啊?”

    小贩终是不情不愿地伸出一根手指,不过语气仍是十分傲慢地:“一贯!”

    绣缨心惊,皱起眉头试探地问:“一贯?一箩筐?”

    “一只,一贯!⑵”小贩郑重其事地回答,一点也不像开玩笑。

    绣缨跳起来直骂:“你抢钱啊?东京城的市价:一斤盐五十文,一斤羊肉六十文⑶,一斗米七十文,甚至一束薪柴也才二十文!哪怕是上等粳米,每石,足足每石,也才一千文!你这东西就敢卖一千,抵得上一石上等粳米了?还一只?”

    平日里管账的她,最熟悉市价不过。

    连王洵乐也十分惊讶,她常年随着师父走访渤海,海边采买就食,印象里并不十分昂贵,怎么到了东京城这般物价?

    小贩摇摇头,“呵”一声笑了,一副早知她们买不起的样子:

    “你没见识难免大惊小怪,这是富贵之物,只有富人能食。此物最重新鲜,以冰伏之,三日行千里,又是水运又是快马加鞭赶来京城,还十不存一二,来了就被酒楼正店和富贵人家抢空了,如今也只剩这一点。你爱买不买,多的是有人买!”

    绣缨总算理解了什么叫做“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东京城富户还是居多!

    王洵乐稍显犹豫,指了指旁边的蟹闻到:“那这个呢?”

    小贩夫早已袖起了双手,微扬了头道:“一样,一贯一只!”

    绣缨哼一声,拽着王洵乐的手扭头就走,红蕖不知所措地跟随其后。

    而挎着竹篮立在一旁的罗绮裹身的女使也开始询价。

    王洵乐见状,欲回头。

    绣缨死死拦住她:“阿郎,你是不当家不知柴米油盐贵!我们现在只有几贯钱了,还要熬到三月初殿试,那书铺光装订纳卷便要几千钱啊!怎么买得起?”

    大颍科举,举子需自备卷纸,为白纸一张再粘合题有姓名家状的卷首,并由官府指定的书铺纳卷审核。

    规格需完全依礼部形制,不符合得重新提交,考场上若被查出不合格,甚至有暗通作弊之嫌!

    因审核过于严格,举子图省事,多直接同书铺购买,并由书铺帮忙装订,还可获得书铺赠送的《御试须知》一本,省心省力,也大有裨益。

    只是书铺多为民营,价格极其高昂,几场考试下来光纳卷所需铺例便高达五千钱有余⑷。

    也有贫者自行准备白卷递交的,但也仍需由书铺审核,并装订卷首才可递交礼部盖印,并不能完全自主装订,只是书铺收费会少一些,即便如此,仍需交铺例两千钱!

    举子多有为此而耗尽倾家荡产者,只得同书铺赊账,自请及第后再一并偿还。

    见她还频频张望着小摊,绣缨扯回她的手道:

    “更别说书铺请号和告报人的打赏小费,每次动辄两三百钱!殿试之后也不知什么时候释褐授官,万一通判诸州,还要攒路费离京,这哪哪都要钱!我们每日自己买些小菜下庖厨,加之公券补给,一日开销也才五六十文,买这个,莫不是疯了?”

    “咦,只剩了这么一点盘缠?从洪州出发,府君鹿鸣宴组织乡绅赆送的钱财,和南昌县贡士庄的义捐路资,这么快没有了?”

    “阿郎,我们留京半年了,吃喝拉撒,您平日与文人结交走动,也花了不少钱,还能剩多少?”

    绣缨很是了解自家的这位主子,平日里好施乐捐,不计后果,也不懂中馈,从小行走江湖,养成一身侠气。

    此时,女使已经指挥贩夫把海蠔都包起来。

    王洵乐还是觉得此物比较合适,虽然价格高昂得有些出乎意料,不过此物有情节所在。

    她环顾一周,拍拍绣缨的手小声安抚:“我早在洪州上京城之前,便把父母留给我的女装衣物首饰,全都给当了,兑了飞钱⑤,反正以后也穿不着了,之前怕你说我,一直不敢吭声……”

    “你……”

    王洵乐赶紧捂住她的嘴,“而且,我字写得好,平日里也多给京中官僚、国子学的荫监生誊卷润稿,一卷也有个几百文,你和红蕖不用担心!”

    说罢不顾阻拦往回走。

    她勒紧裤腰带买了十个海蠔,和两只蟹,名曰“十全十美,一举两得”。

    贩夫没想到她还能掏出一锭大元宝来,眼睛都亮了,说话也客气了。而且在她嘴甜央求之下,还难得大方地搭了一只食盒送给她。

    *

    因不想给赵祺瞻造成麻烦,王洵乐只等夜幕时分才出门,这样也能避开耳目。

    入了皇城东南门保康门,便进入内皇城了,沿着州桥,又回到大相国寺一带。

    此时已是华灯初上,两岸夹歌楼,明月光相射;东京街景繁华阜盛,车马阗拥,不可驻足⑹。

    当街浮铺具是诱人的小吃,水饭、爊肉、干脯,色香味俱全,竟比早上来时还勾人。

    可惜一份也要十五文⑺,她咽了咽口水,买了蠔蟹大出血,如今也不敢乱花,实在馋得不行了,就拿出红蕖塞给的笼饼⑻啃一口,而后低头快速通过。

    这里便是东京城的商业街区了,欢怡楼、欣乐楼、和乐楼三大名楼齐聚于此。

    沿着御街往北走便看到了皇宫,再朝东北方向望去,于东华门外还有一条马道街,瓦市林立,最是繁华热闹,其中最负盛名的便属全京城最大的酒楼白矾楼了。

    用师父的话讲,这几个楼都是高档消费场所,京城第一销金窝,也是士大夫下馆子的最爱。

    往常三两位士大夫简单小聚也要花个五六百文⑼,更别说宴请之流,足千上万也是常有。

    一月前宋景怿在此包楼宴请士子百余人,李诚说花了得有两万六千钱,也只有三吴豪绅之子宋景怿出手如此阔绰。

    此时,三名楼斜对面又新开了一家正店,名鹊桥楼。

    彩楼欢门,还请了杂耍的在门前飞盘舞剑,吸引得人流围了里三层外三层,几乎把大街堵了一半。

    那店家好似也十分阔气,这楼面本来租给了五家商铺,如今都被他包圆了打通,前店后舍,三层阁楼,四方开门,迎客如潮、饕餮吞金。

    这雄阔的气势,别说对面的三座楼,只怕也敢跟京城最大的酒楼白矾楼比高低。

    彩门欢楼下方挂着半阙词,特指鹊桥楼的来历。

    一众白衣士子凑在门前指指点点,王洵乐听着他们连连称赞:“哎呀,写得好!写的真好啊!文辞雅丽、艳而不俗!莫非是出自东家之手?”

    “不过怎么只有半阙?”

    “东家说了,谁对出下半阙,便奉为上宾。”

    她好奇凑过去看了一眼。

    纤云弄巧,飞星传恨,银汉迢迢暗度。

    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

    “噗嗤……”她忍不住笑出声。

    众士子回头:“你笑什么?”

    “没有,写的极好!不过,是秦观写的。”

    “秦纶不就是东家么?”

    王洵乐不明所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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