替嫁

    饶是华臻再不问宫中事也知道这是什么,她面上惊恐,慌忙往后退。

    华霜抖如筛糠,“这、这是怎么回事?”

    华彻从内侍手上拿过虎符,认真审视一番后道:“这不是卫国的虎符。”

    华霜松了口气,捂住胸口,“是啊……我怎会有卫国虎符……”

    谁知华彻眸色一沉,望向华霜,“你私藏暗兵?”

    华霜险些一口气提不上来,双腿软得支撑不住,踉跄跪下,“王上明鉴,阿姊从未见过此物啊!我们乃同胞姐弟,王上是华霜最大的依仗,我怎会私藏部曲?”

    “姐姐向来忠君忠国,还请王上明察,还姐姐一个清白。”华臻看向华彻,苍白的脸上尽是忧虑。

    华霜扯住华彻的袖子,“王上!”

    华彻愤而一拂袖,咬牙道:“查!”

    楚国使者拿着卫王修书快马加鞭回了国。

    偌大的殿中跪着两位王姬,内侍将从高华台搜来的证物呈给华彻:“王上,这是从大王姬的妆奁中找到的信笺……”

    华彻只扫上几眼,立即怒不可遏,将纸狠狠扔向华霜的脸,华霜面上已是涕泗纵横,她迅速拾起纸扉,片刻后叫冤:“华霜从未收到过这封信!如此拙劣的陷害招数,目的是要离间你我姐弟,王上也信吗?!”

    “你在宫中横行霸道,谁人敢陷害你?”华彻冷笑,“父王母后视你如珍宝,从小便为你搜罗世间稀罕之物,将你捧在手中长大,甚至寡人读书识字时,治国策你也能瞧上一瞧!到头来竟是养了你这么个不知感恩的叛贼!”

    “母后前些时日力荐表姐入朝当政,寡人还道她是要学那燕晋两国推行女子为官,哪曾想竟是为你铺路!”

    华霜摇头,“我、我根本不知道母后做的事……”

    她指尖扣进掌心,猛地看向一旁跪着的华臻,“谁能陷害我……就是她!华臻!”

    华霜突然释然地笑起来,“原来是你!你恨我!”

    华臻急急伏地,“王上,华臻冤枉,华臻在宫中孤木难支,平安活到如今已是艰难,哪有心力与能力促成这样的大计?”

    华霜却道:“我想到了,前日我留了一个侍女在你宫中,是你让她把虎符和信笺藏进我房里的!”她又向华彻磕头,“反叛之罪,我绝不认!”

    华彻胸口起伏,最终还是道:“将那侍女带来。”

    崔尚被押进殿中,华霜即刻说:“定是华臻收买了她,从前我留在玉溪台的侍女总是被她暗中惩戒,这丫头却没事,不是被收买了是什么?”

    她扑过去,想要掐崔尚的脖子,“你说啊!”

    崔尚却吃痛一叫,泪眼朦胧地跟华彻道:“王上,奴婢不知发生了何事,但大王姬说奴婢无事,奴婢却实在有怨言。”

    她掀起左臂的袖子,露出触目惊心的伤痕,“前几日傍晚,三王姬不愿随大王姬同嫁楚国,命奴婢……掌嘴三王姬,三王姬最后说不话来,才在纸上写下愿去楚国。就在奴婢要回高华台复命时,三王姬身旁的侍女突然拿了菜刀出来,将奴婢的手砍伤!还威胁奴婢不许多言。三王姬如此狠毒,王上可要为高华台作主……”

    “可有此事?”华彻问内侍,内侍这才拿出方才一齐搜出的纸笺,“奴才确实搜到一封纸笺。”

    华臻掉了两滴泪,吸了鼻子,“若不是这封纸笺还在,华臻不知如何伸冤。王上尽可比对两封信纸笔迹,玉溪台除我之外,无人识字。”

    “华臻!你!”

    华臻抹了眼角泪痕,继续道:“今日王上在,华臻也可尽说了,您大可谴问阖宫中人,是否知道姐姐来玉溪台都做了什么,若华臻真有这般本事,为何还要将满腹委屈尽吞肚中?也只有身侧侍女气不过,时常替我拿高华台中的宫人解解气。”

    内侍附到华彻耳边,“王上,宫中确有传言,大王姬常临玉溪台,对三王姬……”

    “够了。”华彻皱眉,如果只是小打小闹,他都随她,可如今她都敢私藏暗兵了,他不得不管。

    他再回想昨日议政,有卫楚边境疑兵侵扰的境况,想必跟他这个阿姊脱不了干系。华霜在卫楚交界的羌地养兵,楚王还正好要求娶她……

    “将大王姬打入玄瓦台严加看管,非召不得出!”

    华霜挣开宫人的手,喊道:“我要见母后!华彻,我是你亲阿姊!”

    华彻眯起双眼,“你可当我是亲阿弟?”

    “趁寡人此时还未降罪,你就该噤声。”

    华霜果然闭了嘴,只是仍怨怒地紧盯华臻。

    华臻朝华彻一拜,“王上,那姐姐的婚事……”

    华彻手一拂,“寡人会差人告知楚国退婚。”

    楚国不过一小国,若不是积极示好,卫国现又国力衰微,怎会愿与其修好?若楚国当真勾结了华霜,他今日又未发现端倪,恐怕这卫国真要栽在他手中。

    “那华臻先回玉溪台了。”

    “等等。”

    华臻抬眼。

    “寡人知你对王室心中有怨,但你也要摆正自己的位置,华霜即便再有过错,始终也是卫国正统的王姬。”

    “华臻知道了。”

    正统?

    她会告诉他,什么叫正统。

    华臻隐去眸底的狠意,出了殿门。

    是夜,期晚将最后一个包袱收好,认真嘱咐苻笠,“不论发生何事,重要的都是王姬,身外之物皆可抛下,知晓了么?”

    苻笠郑重点头,而后眼睛一转,俏皮问:“那少使留下的东西呢?也可以抛下?”

    期晚凝了她一眼,“重要的物件,王姬自己会护好。”

    夜晚风轻云静,偶尔传来几声鸟鸣,叫期晚皱了眉。

    她快步走进院子,往藩篱处瞧去,果真看见一只白鸽。

    她拿着信进门,上好门锁后呈给华臻,“是渊眠送的。”

    “她还未在这个时辰送过信来,”难道是出了急事?华臻把纸拆开,扫了几眼,随后给期晚。

    期晚阅完后,忙去烧了。

    苻笠急道:“渊眠姐姐出事了吗?”

    “是楚国,迎亲队伍至今停在王城,求娶华霜不成,改口说要娶我。消息明日传到王殿。”华臻淡定地给手上的书翻页。

    “那可如何是好?我们今夜还走得成么?王上不答应还罢,若是答应了,明日找不到您,岂不是要掀翻整座王城?”苻笠额上冒出细汗,“大王姬捣完乱,如今楚国又来搅混水,我们只是想要逃出宫,怎的就这么难?”

    华臻手按上苻笠不停绞动的手指,“你急什么?”

    “我不是说过,万事有我?遇事便自乱阵脚,非成大事者。”

    苻笠渐渐安定下来,“苻笠知晓了。”

    “华彻一定会答应,楚国还是从前的楚国,卫国却不是从前的卫国。现今东面有陈齐二国虎视眈眈,西北有强劲燕国,卫国已如履薄冰,这也是为何华彻要应楚国求婚。楚国失了颜面,定要从其他地方找补,也料定了华彻不会再拒。”

    “那我们……”

    “将计就计,渊眠在边界等我们,届时让寒城带人行刺,我们趁乱离开。”华臻正好看到兵书上的三个字——“走为上”,“至于华彻怎么跟楚国交代,那是他的事了。”

    她不止一次授意她的人奏请华彻想办法预防陈齐合纵,向西吞卫,华彻总是一副窝囊样地推辞说陈齐两国师出无名,不至于礼崩乐坏。

    烂泥扶不上墙的蠢货。

    -

    果真如华臻所说,卯时华臻便被涌入的侍者吵醒。

    华彻的乳母也来了,笑意深深对着华臻道:“今日乃三王姬的吉日,还请三王姬配合奴婢们,好叫您早日坐上喜辇。”

    华臻低头应是。

    乳母心道,果真是个好拿捏的,因此上妆梳洗也不必精细,怎么快怎么来。

    期间华臻头皮被扯痛,乳母也只是“哟”了一声,随后使了莽劲,握住发丝狠狠簪起。

    “三王姬未梳过这样的发式有所不知,这样精致的样式,就得扯着些痛痒,您且忍忍。”

    布满褶子的手倏地被强劲的一股力擒住。

    乳母透过铜镜,眼见华臻眸光狠厉地看向镜中的自己,手腕一刺痛,似是不可置信,随即破口而出:“痛煞——”

    华臻举至耳后的手一松,乳母这才捂手退后几步。

    “姑姑,方才痛煞我了。”

    她觉得气堵,用不痛的那只手指着华臻,“三王姬是哪来的……”这股牛劲儿?

    “姑姑又是哪来的怨气,非要在今日撒?”华臻将方才簪好的那撮头发散下,“叫你未到卯时便起的人并非我。姑姑还要傻站在此吗?若楚国使者怪罪,你以为王上还记得你这个乳母之情?”

    乳母心不甘,却也明白其中利害,只好忍着痛重新回到华臻身后,这回手也放轻了些。

    华臻指节轻敲在桌案上,眉心那抹常年不散的“病气”正逐渐消去……

    华彻今日未送华臻出王城。

    人马行至卫王宫外时,华臻叫人停下,说要拜别此地。

    她下了辇,穿着火红嫁衣望向宫门,双手贴额,深深地朝上一拜。

    拜的是她娘亲的亡魂。

    她总有一天会回来,叫此地变成她真正安眠的故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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