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P 003
利威尔在地下街的名声也算是响亮，至少认识他的人除非是没有办法的情况不然是不会想要跟他对着干的，毕竟在他的手中一个活的人只需要数秒就能变成死人。
但是地下街那么大，每天除去有不少人死也会有不少人来，哪怕对在这里出生的人来说离开这里去到地面是他们此生最大的梦想，可所谓越是拥有便越不会在意也是真的，像是有些贵族家的少爷小姐们闲来无事会好奇的下来逛逛，在外面犯事儿的人也会到下面来。
因为这里混乱、毫无法纪，就是维护秩序的宪兵们也不会为了一两个犯人特意到这种地方来，因为在这里住着的人对他们来说就像是下水道里的老鼠一样，若非必要绝不会接触。
像是偶尔遇到那些不知晓他的名号或是没见过他模样的人，利威尔与对方起了冲突必然免不了动手，但所有轻看他的人都会为自己的傲慢付出代价。
他从不会失手。
从不。
手中折射出冷光的刀刃随着手腕的翻转划破皮肤带出血花，那艳丽的红色撞进所有围观者的眼中，就像是漫进水里一般，在众人恐惧或是惊叹的神情中晕开一种腐朽的死亡味道。
利威尔极为轻松的将几人解决，直到最后一个被他用膝盖击中腹部后疼痛的弯腰，但他却没打算就此停手，直接抓住对方的头发将脑袋提拉到合适的位置，然后手中的刀就要刺进男人的脖颈给他最后一击。
但余光却瞥见了她。
在围观的一群男人中女孩显得格外瘦小，她半长的黑发在头顶光线的映照下仿佛上好的丝绸般浪开柔和的光晕，白嫩的脸颊沾了些许灰尘，颧骨的位置不知道是不是刚才的混战中被打中，已经稍显出乌青的颜色。而此时她一瞬不瞬的看着他，拿着面包的手捏紧，但那双眼睛却像是被阳光直射的水面，泛开了波光粼粼。
她不似别人。
没有害怕和恐惧，就像只是在担心着什么，但如果仔细看看那双明亮的眼睛，又会让人觉得她正在无声的惊叹着——
“好厉害。”
下意识的低声呢喃顺着风传进耳朵里，利威尔手中的刀在刺破男人的皮肤后停住了。
殷红的血顺着往下蜿蜒成曲折的线，一丝熟悉的血腥味窜进鼻腔，但他却借着帽檐的遮挡与女孩对望。她仿佛是被呵护得极好的天真孩童，面对拿刀的凶徒并不害怕，只是惊叹着他的武力高强，却未曾发现那存在于刀尖之上的杀意。
哪怕一场死亡距离她那么近，却在她看来那么远。
…麻烦的小鬼。
利威尔最终还是收回了刀，将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的男人随意的扔到一边，不屑于像是别的家伙那样赢了之后还要大放厥词，他只是冷冷的给了对方一个警告意味的眼神，随后一甩手将匕首上的血甩干净归回刀鞘里，才向着边上的人走去。
“不处理干净吗？”
同样是观众的弗列格看着走过来的利威尔这么问着，目光却是落在他身后眼神带恨的男人身上。
在地下街里每一场打斗基本都会伴随着某一方性命的消逝才算是结束，当然这并不绝对，但基本上以命相搏的战斗最后赢家都会斩草除根，毕竟不这样做最后反倒被对方蛰伏、养好伤后解决掉的人也不在少数。
在地下街出生并且历经磨难成功活下来的利威尔怎么会不懂这个道理？就单说在这之前死在他刀下的人就绝不会少。
但他只是看了眼眼睛亮晶晶的女孩，“现在不合适。”
弗列格自然发现他的这个小动作，略感吃惊的同时却也没再说什么。虽然他的确希望与自己有利益关系的利威尔能够尽可能活的久一点，但既然对方都这么说了就是心里有数，他们的关系本来就仅限合作而已，再多说的话可就有些越界了。
“行吧，那既然你现在把麻烦事儿解决了，我们就……”
“弗列格！”
弗列格话还没说完就被打断，他循着声音看去，一名青年正朝着他跑来，正是他手下的人。
但现在应该是在监视那伙走私商才对，那既然突然出现在这里就说明那边出了变故。
“怎么了？”他急忙问道。
“货被抢走了！是法兰——那个家伙把人手分成两路，先是故意引起走私商那边的注意，再把人引到我们这边来。趁着我们跟走私商的人打起来后他就趁乱带着人把货劫走了！”
地下街里跟弗列格和利威尔干同样事儿的人不少，但大多数情况下有利威尔沾手的货别人都不会动手，可不动手不代表不会暗中观察，毕竟万一有机会捡漏呢？
估计这次就是看弗列格和利威尔这两名重要人员迟迟没有到场，那边才会生出心思把东西劫走。
跟走私商相比若是想从法兰这个同样是干这行的老手手里把东西抢过来那难度可就大得多。
毫无疑问，这次还没彻底开始的行动只能宣告失败了。
弗列格看向利威尔，有些无奈的摊手，“你都听见了。”
利威尔点头。
弗列格又道：“虽然遗憾，不过再想从法兰那里把东西抢过来太冒险了。这次行动就算了，下次有消息我再找你，现在我得去看看大家的情况。哦对，下次的话，可别再去英雄救美咯？”
最后那句话带着点调侃意味，利威尔却只是面无表情的看着弗列格。虽说他俩的关系的确仅限于合作伙伴，但偶尔开点无伤大雅的玩笑倒也没什么，虽然最后那个微妙的眼神让他很不爽就是了。
*
弗列格急匆匆的走了，旁听了全程的橘枝也意识到因为来帮她利威尔似乎错过了很重要的事情，于是她悄悄观察身前男人的脸色，想要从他的神情中探查几分他现在的情绪如何。
只是那张脸上的表情还是那样。
嘴角微抿，眼神凶狠。
这跟之前不是一点区别都没有吗，看得出来才有怪了…
橘枝还没收回视线，利威尔却偏头看她，于是两人的目光便突兀的对上了。
“看什么。”他问。
橘枝有些犹豫着该不该问，毕竟虽然不知全貌，但她似乎是害他错过重要事情的“罪魁祸首”，但想了想既然不能从表情中看出他的情绪，那不如听听语气也行。
毕竟她还想他能收留她，如果真的生气了她也好…嗯，哄一哄他？
虽然不知道哄一哄有没有用就是了。
“我是不是害你错过了什么重要的事情？”
“是啊。”若是换个人或许还会顾忌几分，但很显然利威尔没有那个意思。他将披风的帽子取下来，随后用十分平静的语气道：“半个月的口粮。”
橘枝倒吸一口气。
虽然她脾气挺好的，也不怎么会生别人的气，但要是有谁让她半个月都吃不上饭，那她怎么也会生一生气的。
毕竟那可是半个月啊，不是半天。
想到这里她更觉得内疚，悄咪咪看了眼仍旧面无表情的男人，又看了看手里的面包，虽然是真饿了，但最后还是递了过去，“对不起。我没东西赔你，虽然这面包最多也只能吃两顿，但…总比没有好。”
话音刚落，她的肚子却叫了起来。
空气瞬间变得安静。
橘枝简直尴尬到脸跟脖子都红透了，也没好意思再看利威尔，只敢盯着自己的脚尖，但等了好一会儿也没感觉面包被拿走，她终于还是疑惑的抬起头来。
正巧的，两人又对上视线。
瞧着女孩白嫩的脸颊染上的薄红还未消退，并且更加衬得颧骨处的伤明显，而那双看着他的眼睛里带着几分小心翼翼，仿佛是害怕他不高兴。
这是利威尔少有见过的。毕竟这是地下街，人们都是带着面具在生活，哪怕是只有几岁的孩子的话也不能相信，因为这里没有人教给他们所谓的“真诚”，所有人都明白的是“谎言”用在合适的时候就能让他们得到想要的东西。
但眼前的人却不一样。
也是，被父母用爱悉心呵护着长大的孩子怎么可能会这地下街里的那一套？她不会面上带笑背后藏刀，因为她的现实不会逼迫着告诉她只有用这样的方式才能活下去。
利威尔敛去眼中思绪，手也有了动作。
但就在橘枝欣喜的以为他要收下面包接受她的道歉时，他却只是双手抱胸，看着她语气冷淡的道：“我还没落魄到这种程度。”
话是这么说，可橘枝发现他的目光停留在自己的手上，于是她猜想他或许只是嫌弃她用手捏着面包不卫生而已。当然这个猜想并不绝对，但她觉得至少占了他拒绝原因中的一小部分。
道歉失败，橘枝有些失落的收回面包。
虽说食物是保住了她现在也能够填饱肚子了，可是怎么说…如果他真的生气的话那这或许就是她最后一顿饱饭了，毕竟以她现在缩小几岁后的身体的确是挺弱的，下顿饭还不知道有没有着落。
唔，想念跟惠他们一起在宿舍里吃的寿喜锅了…
好吧，就连五条老师强塞给她多到快吃吐的甜食在这种情况下也很让人有那么几分思念呢。
心里突然对自己的现状感到有些难过，橘枝干脆化悲伤为食欲，把手里的面包掰成两半，然后吃了起来。但刚啃一两口却发觉有点怪，疑惑的抬头却见利威尔正看着她。
还以为利威尔是有什么话要说，橘枝连忙把嘴里的面包咽下去，正要询问，却见男人嫌弃的道：“吃相真蠢。”
橘枝：“？”
如果不是想着打不赢，她一定跟他比划比划。
“喂，小鬼。”正当橘枝一边啃面包一边思索着高专时候的她能不能打赢利威尔时，便听他叫她。下意识的抬头，他都已经走出去好几步了，此时整个人一半隐匿在黑暗中，一边沐浴在光亮里，而那双眼睛里更像是坠落了寒霜点点，“快点跟上。”
她下意识问：“去哪儿？”
他却语气极为平静的讲出让她有些大脑短路的话。
“回家。”
*
直到坐在了利威尔的家里，橘枝也没想明白事情的进展怎么到这一步了。
她还以为他肯定不会想收留她的，毕竟她还让他丢掉了半个月份的口粮。
结果这人虽然说话超级不好听，但其实人超级好的吗？
橘枝觉得自己有点混乱，但没等她想明白，一个碗被放在她的面前。抬头一看，是离开好一会儿的利威尔，再低头一看，碗里是好几个冒着热气看起来香喷喷的土豆。
在她对面坐下的利威尔自顾自的拿起个土豆来剥皮。
利威尔有一双好看的手，尽管手背和虎口的地方有一些颜色很淡的陈旧性伤疤，但他手指细长骨节分明，是手控会喜欢的程度。
不过真要认真说的话橘枝大约不是手控而是吃货，所以她看的不是他的手，而是他手里的土豆。
尽管之前已经吃了个面包，但其实那个面包很小，橘枝也才填饱一半的肚子，所以此时看着土豆她咽了咽口水。不过虽然还是比较饿，她却也知道礼貌和分寸，所以干脆别开视线不去看。
但其实她偷看的动作在利威尔眼里超级明显。
啧，好傻。
利威尔在心里这么评判着，随后已经给土豆剥好皮的他整个人都往后一靠。
白衬衫的袖口在干活之前就被他卷到手肘处，露出来的小手臂上青色的血管微微凸起，而他把一只手搭在椅背上，一边吃一边看向对面的橘枝，“想吃就吃。”
这句话让橘枝以为自己幻听了，但很快又听他接着道：“等吃完之后你就去把那间房打扫一下。”
橘枝顺着利威尔的视线看过去，那间房里似乎是存放着一些东西的杂物间。
所以是打扫房间换一顿饭？这样也挺好，至少没白吃。
得知不用白吃需要劳动换来食物后橘枝倒是显得更安心一些，总之她对着利威尔点点头表示同意，随后就拿起一个土豆来。
因为才蒸好没多久的缘故，土豆还很烫，她被烫的把土豆两只手抛来抛去的，却突然就听身旁的人冷冷道：“你的智商跟你的身高一样要短一截吗？怕烫就冷一会儿再吃。”
被怼的橘枝听话的把土豆放到了桌上。但她敢保证，她把土豆放到桌上的瞬间他看她的眼神像是要揍她。
觉得事情有点不对，橘枝干脆又忍着烫把土豆拿起来放回碗里。但当她悄悄的再去看利威尔的神情时，她发誓，那瞬间在被烛火映照的男人面无表情的脸上，她看出了他想刀掉她的想法。
瞬间，她正襟危坐到压根不敢动。
不、不就是把土豆从桌上拿到碗里吗？干嘛表情那么吓人，等等…他不会是…洁癖吧？
觉得自己探查到真相的橘枝瞬间都要悔掉色了。
洁癖最不能忍受的是什么？当然是不干净的任何东西啊！
她居然把在自己两只手里抛来抛去又在桌上放过的土豆放进碗里…那他想打她也挺正常的。好不容易他的态度才有点松动…不会等下她就要被踢出门了吧？
利威尔当然不会把橘枝踢出门，尽管他的确想这么做。
但他只是起身把那碗土豆端起来离开了一会儿，等再次回来的时候土豆像是被冷水冲洗过，而且还被分开放了。他自己的是放在了碗里，而给她的是放在盘子里的。
橘枝觉得土豆放在盘子里冷的更快，但她不知道他是不是特意这么放的。虽然她的确怕烫，但他好像也没有特别照顾她的理由。
就当是巧合，橘枝开始吃起土豆来，但当她慢悠悠的把土豆皮剥干净之后才啃了一口，一抬头却发现早就把土豆吃完的利威尔正在看着她。那张面无表情的脸她似乎都看习惯了，但不知为何看着他的眼神，她微妙的读出了几分嫌弃。
难道是嫌弃她吃东西太慢了？
她思索了一下，觉得自己的确有点慢，不过主要是土豆皮不是很好剥开，明明蒸过之后应该挺轻松就能剥开才对？
一边想着一边吃，橘枝一个走神就倒霉了。
土豆哽在食管里，顺着往下滑的时候因为太大块所以涨得人难受，她连忙将手里剩下的土豆放下，使劲拍着自己的胸口。
本来只是觉得她给土豆剥皮的动作很笨的利威尔：“……”
…这小鬼太傻了，要不还是扔出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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