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P 014
橘枝最近有点焦虑。
因为距离利威尔他们去调查兵团已经有一月半，但是他们还没回来。
当然，视委托内容的难易度花的时间不同这并没什么，但调查兵团是什么地方呢？三大兵团中唯一被民众一致认同为“浪费缴纳人税金”的组织，只因为调查兵团的工作就是前往墙壁之外。
墙壁之外有什么这点没有人不知道。
但即使巨人横行、即使每一次外出都会让众多的团员丢失生命、即使浪费的税金和丢失的性命根本不能和收获成正比、又即使被所有安居墙内的民众和贵族们所不耻，调查兵团也还是不会停下脚步。
调查兵团拥有坚定的信念，为此哪怕燃烧所有团员的生命也无不可。
橘枝承认，在大环境不同的情况下去完成一件被所有人抗拒的事情是很厉害也很让她佩服的，但她也必须承认，她不想利威尔他们参与到壁外调查去面对那些恐怖的、会吃人的巨人。
但据格里多斯所说，调查兵团下次壁外调查就在一个月之后。
她不知道利威尔他们能不能够在那之前回来。而且虽然是假的，但既然都加入了调查兵团，再想要退出也肯定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至少这个过程得花费些时间。
焦虑的橘枝开始给利威尔写信。
但是在这个世界里，一封信到底要花费多久的时间才能到达对方手中呢？
她不知道。
信寄出去三四天也仍旧没有回复，橘枝打算再直接去调查兵团，但正巧格里多斯因为家里在其它瓮城的商会据点发生了一点问题现在并不在地下街，所以她只能自己再次踏上这段并不算是特别遥远的路途。
橘枝这几年稍微攒了点钱。
但交上阶梯通行费后就不会剩多少，不过没问题，利威尔放钱的地方她很清楚，毕竟他从来没有防过她。而且他离开前也说过有需要就自己拿来用，所以她倒是没有偷拿的心虚感。
一切准备就绪，立刻启程。
没有格里多斯的帮忙，橘枝的脚程明显比上次更慢。而且因为她没有地上的居住权，所以要更加小心翼翼地避免被盘查，又因为这样，她这次大多是白天找地休息，夜晚赶路。
两天过后橘枝才到达希娜之墙外的瓮城艾路米哈的边缘。
正巧天色已黑，但出了艾路米哈外面就是罗塞之墙范围内的旷野，在那里不用担心被盘查身份，但她也没有急着赶路，毕竟旷野里容易遇到野兽或是山匪，那样也很麻烦。
所以为了避免麻烦，她先在靠近活动门处又稍微偏僻点的地方找了家旅店。
旅店虽小但是很干净。
老板是个独腿的青年，名叫夏耶，很和气。
旅店提供餐食，味道也还不错。而橘枝吃东西时夏耶看着在她脚边转悠悠的狗狗，一时有些好奇地问她到底是去做什么。
也没什么不能说的，橘枝直言自己要去调查兵团探望家人。
但夏耶有些不懂去探亲为什么要把狗也带上，而且他看橘枝打包的行李，总觉得她不是去探亲而是去投奔谁的。
橘枝对于把狗狗波奇带上的理由回答得很简单，“以防万一”。但夏耶觉得她这样子更像是“心有定数”才对。
隔日，橘枝准备离开。
但夏耶叫住了她，表示两人可以同行去调查兵团。
橘枝不理解为什么夏耶怎么也要去，但他温和地笑着回答，“你一个女孩子走远路会很危险。正好店里生意差，而且我在那边也有熟人，想去见见她。既然如此，干脆就一起吧？”
因为没有从夏耶看着自己的眼神中察觉到恶意，橘枝同意了。
但她还是付了钱给他。
夏耶也知道不收钱她肯定不会同意，所以也没客气。
这次的交通工具是马。
夏耶去找熟人租了两匹马，虽然他只有一条腿，上下马背也有点困难，但不难看出他的马术很好。
相比之下从没骑过马的橘枝就有点难上手。虽然夏耶有在一边帮忙指点，但马儿在她手下似乎会变得躁动不安起来，所以为了安全她是和夏耶共乘。而另一匹马就被当做是备用，被用绳子和他们骑着的马拴在一起。
两天后，两人到达调查兵团。
守卫依旧还是上次那人，他见橘枝又来了还有点惊讶，转头又看她跟搬家似的拎着包和一只狗，一时间都不知道该说什么。
还是她先道：“请帮忙通知利威尔先生，就说我想见他。”
*
利威尔得知橘枝来时，他才刚刚看完那封信。
其实信本来早就该寄到，但是中途封面上的地址被打湿，墨水晕开看不太清楚，以至于寄错过一次这才耽误了时间。
正巧是下午短暂的休息时间，法兰和伊莎贝尔也在。
“小橘子怎么又来啦？”伊莎贝尔虽然好奇，但语气却显得很高兴。
毕竟上次地相见太短暂，她们都没有好好说说话。
利威尔没说话，只是看着信。
同样看过信的法兰猜到橘枝地来意，他拍了拍利威尔的肩膀，“那份资料可能是被随身携带，我想最好的机会得是在壁外调查的时候。但小橘子的信你也看过了，壁外调查可是得跟巨人打照面，那么危险的事情她不想我们参与，所以待会儿你得好好跟她说说，不然…”
法兰话没说完，但利威尔知道他的意思。
橘枝这人看着极为乖巧，又听话得很，但实际上在她认为重要的事情上很倔犟，又特别坚持自己的想法和做法。
所以如果不能说通她，那原本只会是他们三人面对危险的局面她是绝对会参与进来的。
利威尔在看到波奇被一起带来的时候就明白了，橘枝心里其实早有决定。但饶是如此，她似乎还是想从他这里得到让自己改变想法的回答。
因为她问：“利威尔先生，你认真地告诉我，在下次壁外调查之前你们能不能从调查兵团退出？”
她的眼神异常认真，但微抿的嘴唇暴露出她不太平静的心情。
利威尔沉默半响，“不能。”
正如法兰所说，这段时间来他们多次潜入过埃尔文的房间，但不管是在哪里都没能找到那份资料。既然这样，那就说明对方极为谨慎，想要在现阶段拿到资料几乎不可能。但壁外调查就不一样，突发情况众多，说不定会有绝佳的机会。
橘枝闻言反问：“那不能放弃这份委托吗？”
利威尔当然明白放弃或许是最好的选择。
但正如法兰所说，他们不能一直待在地下街。
其实曾经他也很期望在未来的某天离开那个肮脏混乱的地方，可现实哪里如同想象那样美好？
后来他在那里遇见了橘枝。生活开始变得不一样，麻烦变多，但他却并不讨厌。而在这份机会降临前，他偶尔也会觉得一直待在地下街似乎也不是不能接受，但在每个她跟伊莎贝尔聊到大海和沙漠这些他们从未看过也没听过的风景时，他都会抬头看看头顶。
头顶只有坚硬的石头，他们甚至都没有肆意仰望蓝天的资格。
——“利威尔先生，以后我们再一起来地上看星星好不好？”
在橘枝十六岁生日的那天晚上，回地下街前她再次回望身后璀璨的灯火和头顶遍布繁星的苍穹，对他如此说道。
他当时没有回头，只是应了声“好”后潜入通往地下的阶梯。
那条阶梯很长，长到向上攀爬的时候他会觉得过去了很久；但又很短，短到下去时十几分钟就走完了。
在利威尔的记忆中，那晚下楼梯的时候橘枝一直都牵着他的手，就像是上去的时候，她也拉着他的手迫不及待地往前冲。
而就那一次，她似乎都忘记了恐高。
现在橘枝也一直看着他，在等着回答。
利威尔抬头看向天空，天边染上夕阳的薄云似乎妆点她的眉目，但他还是想起她那夜站在星空下时的笑容，同时来到地上的这段时间里伊莎贝尔和法兰的各种表现再次浮现。
他看着橘枝，跟她一样的认真，“不能。”
这或许是生活在地下街里的他们此生唯一的一次机会。
不管是繁星遍布的星空或是辽阔的大地、人声鼎沸的闹市和安静的角落，他们都将触手可得。哪怕要将这份珍贵的机会抓在手中必将面临危险，他也绝不会退缩。
因为他有为自己和他们赌上一切的觉悟。
其实橘枝早就料到利威尔不会放弃。
因为他不总是这样吗？偶尔沉默少言、平时又会嘴巴不饶人。但其实没有人比他更加重视他们三个。他总是会跟法兰一起包容她和伊莎贝尔，而在任何有危险的时候，他也总是会将她护在身后。
所以为了得到地上的居住权、为了给大家谋求更好的未来，他愿意赌上性命去面对巨人。
伊莎贝尔和法兰也一样吧？
橘枝想起当初离开时，伊莎贝尔十分兴奋地跟她说绝对会完成委托拿到地上的居住权再回来接她；法兰就让她把自己照顾好，如果有什么搞不定的事情可以去找盗贼团的大家；而利威尔只是让她等他们回来。
她当时说好，但现在要说不。
“我知道了。但是利威尔先生，你有你的想法，我也有我的坚持。”橘枝看着利威尔，把脚边的波奇抱起来递给他，“我会加入调查兵团，然后和你们一起参与下次的壁外调查。”
接过波奇的利威尔没说话，他对她的这个回答已然预料到。
远处瑰丽的夕阳在太阳彻底沉入地平线之后变成暗色。
两人在明暗交接的时刻对视。
利威尔没有反对她的决定，只是问：“你想好了？”
橘枝这下倒是看着他笑起来，“我想好了。”
*
橘枝这还是第一次见到埃尔文。
虽说她早就知道利威尔他们的任务与他有关。
埃尔文也是第一次见到橘枝，但他早就了解过她的详情，就在为了让利威尔三人加入调查兵团而做前期调查时。
据资料显示，她是被捡来的，跟随利威尔学习过格斗术，听说身手还不错。但她不会立体机动装置。
而现在，她跟他说要加入调查兵团。
严格来说要加入任何兵团都必须要先从训练兵团毕业，而利威尔他们之所以作为例外是因为他们拥有的不输于调查兵团熟手们的对立体机动装置地使用，但就是这样他们加入后也一直都在进行砍杀巨人和必要的马术训练。
所以无论如何橘枝这个连立体机动装置都不会的人是不会被同意加入调查兵团的，毕竟她什么都不会出了墙就只能喂巨人。
虽说调查兵团的团长是基斯，但虽然没有明说实际上已经被他内定为下一任团长的埃尔文能够在他外出的时候处理一些事情。
所以他拒绝了橘枝的请求，还是十分礼貌的那种。
橘枝毫不意外。
不如说埃尔文要是能同意她才更觉得不可思议，毕竟无论谁看她都是个啥都不会的大菜鸟。
但她有杀手锏。
“或许您不用这么急着拒绝我？”
橘枝注意到埃尔文书桌上那把裁信刀，起身走过去拿起来。但就在她准备在自己手臂上划一刀来展示能力时，一起跟来但是一直都是背景板的利威尔拦住了她。
“你做什么？”他皱着眉。
“我…”
橘枝正欲解释，视线却被那只突然跳到埃尔文办公桌上来的猫吸引。只因为那只猫尾巴短了一大截，看起来像是意外断掉的。
但这正好让她展示自己的能力。
因为猫似乎和埃尔文比较熟，所以她拜托他帮忙稍微控制住。
尽管埃尔文不明白她到底想做什么，但看她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倒是有了几分好奇。
能力发动时，浅色的光晕将整只猫包裹起来。
然后等到光晕散去，看到埃尔文难以掩饰地震惊神情，橘枝就知道自己加入调查兵团的事情稳了。
还未穿越之前，橘枝在高专也是特别宝贝的存在，就因为她会反转术式。虽说咒术界会反转术式的人也不止她一个，但能够给别人治疗的可就要加她一个。
穿越后橘枝偷偷试验过自己的反转术式还不在。很幸运，不管是术式或是反转术式她都还能使用，不过似乎在使用时会有点压制，正好这些年也没碰到过需要使用反转术式的紧急情况，所以迄今为止她都还没展示过能力。
老实说就连利威尔都不知道。
“你之前说的有办法就是这个？”离开了埃尔文的办公室，利威尔的声音压得很低。但她本以为他是因为被隐瞒了这么久而不高兴，可实际上却是在担心，“你知不知道这种能力随便暴露在别人面前可能会发生什么？如果埃尔文想借着机会跟王公贵族攀上关系，那或许你很快就不会站在这里了。”
从语气里能够听出来利威尔很不高兴。
橘枝也知道这样很冒险，但除此之外她想不到任何能够被调查兵团接纳的方法。
可她也不能让他们在没有保障的情况下去面对巨人，所以她甘愿冒险。
而且她可以肯定不会发生那样的事。
虽说橘枝平时傻笨笨的，但关键时候她脑袋可是够用的，“事实上想要从埃尔文身上得到那份资料的不就是个有权有势的人吗？如果埃尔文有心想要跟权贵扯上关系，那他绝不可能会拥有那份资料的。所以利威尔先生，你就放心吧。”
利威尔当然也能想通这点关联。
但他之所以还是说橘枝的原因是希望她在做事情前能够谨慎些。不过很显然，笨蛋就是笨蛋，一点没上心。
看到利威尔神色稍微缓和，橘枝松了口气。
随后她像是想到什么，开口道：“话说利威尔先生你不生气我一直瞒着你这件事吗？”
利威尔睨她一眼，“你有权利决定任何与自己相关的事情。”
所以尽管他的确震惊于她的这份能力，却不会生气她瞒着自己。不如说她一直以来的谨慎他觉得也很对，虽然今天就犯傻了。
橘枝懂了。
所以之前她决定加入调查兵团他才没有阻止，只是问她是不是想好了。因为这件事最直接关系的是她自己，然后再是他们。
所以哪怕他可能并不想让她也参与进危险里，却仍旧选择尊重她的选择。
不过也或许并不是只是这样？
橘枝看了眼利威尔，突然问：“利威尔先生，如果在壁外调查中我遇到了危险的话你会来救我的吧？”
“你在问什么愚蠢的问题，是能力用多了脑子都坏掉了吗。”利威尔答非所问。
但橘枝能够肯定。
如果她真的遇到危险，他绝对会来的。
而这也或许是他不阻止她踏入危险的原因之一。
“利威尔先生？”
“有话就说。”
“我也会保护你的哦。”
橘枝从没说过这种话，但利威尔却不止一次看过她这样亮晶晶又坚定的眼神。
而他也从没怀疑过她说的任何一句话。
“说得这么好听，那至少在遇见巨人的时候别被吓哭了啊。”
——因为她的眼睛从不说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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