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缘起(肆)

    神踪山今日丝毫不似昨日,许是有妖在此作祟,整座山皆是灰蒙蒙一片,像被什么笼住一般,只能看清方圆几里内的草木树影。

    林木聚拢下,树影将日光层层挡住,缝隙间只透下一点微光,勉强能看清前路。

    浅汐眠与念宇径并肩走进山里,念宇径边走边抬手挥散雾气道:“这妖竟能避开我们设下的捆妖阵,看来法力不浅。”

    的确不浅,甚至可以说极强,毕竟妖气能瞬间遮天蔽日……

    “你身上带了多少符咒?”

    浅汐眠刚运气驱开周边妖气,念宇径的声音便至身侧传来。

    她不是真的道人,自然没有他们的符咒,不过她现下的身份是,只能说谎:“不多,就剩几张了,之前收妖用了不少。”

    “那这些护体符咒你收着。”言罢,一沓约莫十几张的符咒已递到她眼前来。

    见念宇径这般实在,浅汐眠道完谢才将符咒收进袖中。

    不知走了多久,聚在眼前的灰雾愈来愈浓,随着雾气加重,浅汐眠的眼睛愈发看不清前路。好在念宇径及时举起一张符咒化出火来,堪堪照亮前路一隅。

    借着火光,浅汐眠抬眼望去,发现此处还是一片树林,但不知道具体方位。

    念宇径开口叮嘱道:“小心些,这雾很怪。”

    “好。”浅汐眠颔首,也取出一张火符化出火来照明。

    再往前走了约莫几十步,浅汐眠突然听不到念宇径的脚步声了,刚才那个还在身侧微弱跳动的火苗同样不见踪影。

    意识到他们是闯进什么结界中,浅汐眠立时召出风鸣唤出灵火来。

    火苗如水蛇般窜到周边的树上,一下破开不知何时拢聚起的黑暗。火光下,浅汐眠发现自己依旧在山中,但念宇径的身影已然不知所踪……

    “念道长!”

    浅汐眠朝黑暗中唤了几声,等了一会没有回应才继续往里走去。虽然念宇径的道行不浅,但此番敌在暗,他们在明,浅汐眠还是不免担心。

    设下结界的妖物法力显然在她之上,浅汐眠用风鸣扇起的风总是跑不远,尝试几次都是很快撞到什么弹了回来。

    找不到念宇径,浅汐眠想着保存法力便收了树上的灵火,只在手心里聚起一小团火焰,往林深处妖气最浓郁的地方走去。

    只要找到阵眼破开它,自然能找到念宇径,倒也不必非得现在就找到。

    思及此处,浅汐眠收心继续往里走去。

    愈往里走,周边的黑暗愈浓,不消多时,浅汐眠手里的火焰便被压得窜不起来,连前路都照不清了。

    察觉到结界正在压制她的法力,浅汐眠立时抬手调息,重新凝聚法力,又在手心里聚起一团火来。

    举着重新燃起的火,前方的路又能看清些,不过她刚抬起手,前处便猛地袭来一阵狂风。这风来势凶猛,又直攻一处,瞬息将浅汐眠逼得往后退了几步。

    眼见这股妖风越吹越猛,浅汐眠忙施法化出一个固身结界挡住狂风。

    狂风吹了一阵才停下,浅汐眠抬眼看向风来之处,发现不觉间她已走到前日那座破庙前。

    有一轮弯月正高悬于半空中,那月是血红色的,照着这处破庙像是被火烧着一般。

    探出妖气的终点在仙庙里,浅汐眠反手化出风鸣朝仙庙洞开的庙门扇进几道灵风。

    灵风一经灌进仙庙,里头的灰雾便径直往外窜出。

    浅汐眠扇风起火,刚将黑雾破开,便见两道身影正裹夹在雾中,如利刃般向她击来。

    察觉到杀意,浅汐眠足下一点,飞身跳到一旁的树梢上,反手向他们扇出灵风。

    随着灵风掀起,周边枝叶不断发出窸索声响。浅汐眠飞身施法,操纵漫天绿叶向那两道身影刺去。

    等身影将绿叶破开,浅汐眠终于看清冲出来的两道身影,原是两条蛇妖,一条浑身青黄,一条浑身紫红,蛇身人脸,皆吐着长长的信子,细长的眼角还冒着黑气。

    “呦,今日可真热闹,刚躲过一个,又来了一个。”

    紫红蛇妖用尖锐的声音说着,话音未落,已飞身举着长长的妖爪,甩着厚重的蛇尾向浅汐眠袭来。

    浅汐眠将风鸣变作长剑挡住紫红蛇妖的妖爪,刚将妖爪击开,往下便发现那条青黄蛇妖早已不知所踪。

    不知青黄蛇妖去了何处,浅汐眠重新落回树梢上,边飞身躲避紫红蛇妖的蛇尾攻击边运气探查,确定青黄蛇妖已不在周边才回神应付紫红蛇妖。

    紫红蛇妖极快攻向浅汐眠,进攻又快又狠。

    浅汐眠的法力被结界压得无法全部使出,只能边打边退,一直找机会对蛇妖的七寸下手。

    几招过后,浅汐眠发现蛇妖身上似乎有伤,与她打时总顾忌着什么,每次都没有使出全力。

    见蛇妖一直护着某处,慢慢变得吃力,浅汐眠先抬剑挡住蛇妖利爪才趁她松懈将剑化成羽扇,退后几步对蛇妖扇出灵火。

    灵火极快窜到蛇妖身下将她围住,浅汐眠飞身化剑带着灵火刺向蛇妖的眼睛,等蛇妖敏捷躲过,方才抓住时机,运剑刺向蛇妖的七寸。

    许是刺中了蛇妖的伤处,不过一瞬她的鼻尖便闯进一阵浓郁的血腥味。

    被刺中要害,蛇妖登时尖叫出声。

    “浅道长!”

    在蛇妖的凄厉尖叫声中,浅汐眠听到念宇径唤她的声音。

    以为念宇径是被另一只蛇妖缠住,浅汐眠先在倒地的紫红蛇妖身上捆个定身诀才从蛇妖身上抽出风鸣,循着念宇径的声音过去找他。

    念宇径离她颇远,等浅汐眠找到他时,他正浑身是血地站在一处空地,一看到浅汐眠便提剑向她走来。

    借着红月,浅汐眠看到念宇径的脸上身上全是血,手里提着的雪白长剑也在滴血,当是同青黄蛇妖打过一场了。

    念宇径上下扫了浅汐眠一眼才关切道:“浅道长,你可还好?”

    浅汐眠道:“我无碍,你呢?你可是遇到一条青黄蛇妖了?”

    念宇径点头道:“是,同她打了一场,将她收了,她好像来找我前便受了伤,还是符咒伤的,可是你先伤了她?”

    浅汐眠没有同青黄蛇妖接手过,摇头道:“不是我,我也同一条蛇妖打了一场,不过她也被符咒伤过。”

    “那就怪了,难道是其他道长?”念宇径边说边运气将剑上的血迹抹净。

    不知此处是否还有其他道长,见念宇径并未受伤,浅汐眠还是先带他回到破庙前将被捆住的紫红蛇妖收进收妖符中。

    将蛇妖收掉后,浅汐眠终于有时间好好看一看眼前这座怪异的破庙了。

    甫一踏进破庙,浅汐眠便觉不对,抬眸看向上方才发现前日那座残破神像已然不见踪影,取而代之的是一张破碎符咒。浅汐眠走近去看,发现竟是对灵物而言至邪的灭灵咒……

    若她没记错,灭灵咒早在几万年前就被灵王销毁,怎会突然出现在此处?还有之前那座破败神像,为何突然不见踪影,难道是被蛇妖毁掉了?可为何要毁掉?

    “阵眼在这儿。”

    身后兀地传来念宇径的声音,听到他已找到阵眼,浅汐眠忙将残破的灭灵咒收进袖中,过去找他。

    念宇径手起剑落,很快将那块藏得极深的琉璃石击碎。随着石块碎裂,本来还伸手不见五指的庙宇霍然天光大亮。

    浅汐眠刚想看看那块固阵琉璃石,不想刚蹲下,破碎的石块便随风消散开了……

    “走吧,再去看看山里还有没有妖。”

    念宇径并不在意琉璃石消散与否,破了蛇妖设下的结界便将剑收回身后剑鞘,走出破庙了。

    再在庙内四处看了会,确认没有其他线索,浅汐眠才走出仙庙。

    往前走了几步,浅汐眠霍然回头看了眼。

    破旧庙门依旧吱呀作响,里头的神像的确已不知所踪……

    浅汐眠回过头,问走在前方的念宇径:“念道长,你之前来过这座仙庙吗?”

    “来过,怎么了?”

    “那里本有的神像不见了,我觉得此事怪异。”

    念宇径闻言停住脚步,转身看她:“那里何时有神像?我来过几次都没有见过,你看到了?”

    听得此话,浅汐眠霍然明白那座神像是故意出现让她看到的。心知此事蹊跷,不意将念宇径牵扯进来,浅汐眠立时转了口:“没有,是我看错了。”

    既然念宇径看不到神像,那便说明神像是蛇妖设下的障眼法,可她们的目的究竟是让她看到还是让青垣仙君的凡体看到?她们处心积虑设下这个障眼法,究竟出于何故?还是说那座神像是青垣仙君的神像?可她看过青垣仙君的神像,与那座破败神像并不相像……究竟会是哪位仙官?

    想着还得先确定青衣男子能不能看到神像才好判断此事究竟因何而起,浅汐眠收心将神像、蛇妖与灭灵咒一事传音给夕缘仙君便同念宇径一道排查起山内情况。

    山中已无妖的踪迹,他们翻了几遍神踪山,再用符咒驱了几遍妖气便收身回到独一村中。

    此时不过晌午,正是一日中日光最毒辣的时刻,因有日光照射,林内变得极亮堂,时不时都能看到灰兔在林间穿行。

    回到独一村中,浅汐眠与念宇径还未走到算卦处就被村口那群乞人围了起来。

    乞人们情绪激动,许是看到念宇径身上有血,皆凑近问他何处受了伤,直到念宇径告诉他们那是妖血后,他们才终于放心。

    虽不再担心念宇径的身体,但听到真的有妖,乞人们还是非常惶恐,一直念叨着“怎么办”。等念宇径安慰他们说妖已被收,这才让他们安心些。

    从乞人们的包围中出来,刚走一段路,他们又被方才那些下棋、闲聊的村民围住询问捉妖的具体情况。

    凡人无法看到妖,亦很少遇到过妖,害怕很正常,浅汐眠便同念宇径一道安慰了他们几句。

    将村民们连哄带骗诓走后,念宇径想回去换套干净衣物,打算下午再来摆摊。浅汐眠对此并无异议,正好她也想回去看看青衣男子,收拾好东西便同念宇径一道回客栈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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