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特别开心，上山打猪草的时候，大妞还有兰花听别人说隔一个山头那边有人发现了好大一片青杏，咱们也去摘吧。我们仨就带上了兰花家的大黄一起作伴，早早的上了山，果然爬过一个山洼上到顶有一大片杏树，绿油油的挂了好多半熟的杏子，我们一人摘了半框，想着有这些青杏弟弟肯定能开心好几天，我又能多认识好多字了，止不住嘴角上扬。

    到了村口，遇见了闲聊的婶子们，周家大婶是有名的大嗓门，中气十足的声音能传半条街，老远她看见我就说：“孟丫头，还野跑呢，刚才看你爹回来了，鼓鼓囊囊的带回了好多好东西，快回家看看有没有给你的。”说完转身对李大娘说：“这丫头能干是能干，就是不受待见，看背了多少猪草，她娘还一直嫌弃她懒”。顾不上听后面的话，我就想赶快回家，还不到爹休息的日子，怎么就回来了?我跟大妞兰草招呼一声就噔噔噔使劲跑，想看看爹都带回了啥好东西。

    一进门，就看看弟弟眉开眼笑的往嘴里使劲塞糕饼，院子树下的小木头桌上放着两个大大的油纸包，看见我进门，爹少见的对我笑了笑，温和的招呼我：“孟丫头，来吃块糕饼，这可是镇上有名的锦芳斋的饽饽”。言语间带着自得。我惊喜万分，看了眼娘，娘瘪瘪嘴嘀咕一句：“丫头吃了都白填了”。

    爹瞪她一眼，娘就斜我一眼，“瞪啥瞪，你爹让你吃你还不吃”。我不敢说话，怕口水流出来娘又骂，赶快把框放墙角上桌子上拿了一块，“就知道挑大的拿”，看娘有点不开心，又实在不想放下就当没听见，真好吃啊，从来没有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世界上怎么还有这么好吃的东西，我忽然鼻子有点发酸，怕娘看见了又骂，我转过身用袖子擦了擦眼睛，忽略了一个重要的事情，爹是哪来的钱啊。

    因为晚上喝水有点多，我起夜的时候听见娘和爹说悄悄话，估计娘也很奇怪爹的钱从哪来的，正在问爹呢。爹特别得意的语气：“东家老爷白念了那么多书，平时吆五喝六的，原来也是个傻的，放着现成的银子不要，白白便宜了我和陈二，你男人我有多少本事你不知道，这还没都使出来呢，要是再来两回这样的好事说不定咱还能买上几亩地呢，要是能买上十亩二十亩，哈哈，到时候再雇上两个长工，咱就是地主老爷了。”爹越想越得意，声音就大起来，听的愈发清楚。

    娘有点期待又有点害怕：“这要是被老爷家发现，不得把你送官啊。”“你懂个屁，头发长见识短的东西，富贵险中求懂不懂，再说那人都说了，就找了我和陈二，那布匹别看在南方算残次品，在咱们这边就没几个人见过那花样，还没传过来呢，东家老爷不肯进次品，放着差价不赚，说啥不能败了声誉，那是他蠢，他不敢赚你男人我敢赚。再说老爷铺子多，轻易不来一趟，等他来，我早卖完了。我不说，陈二不说，谁能知道。”“就是可别被东家老爷知道，想着就怪怕人的。”娘还是有点担心。

    爹被娘败了兴:“就你胆小，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你就是头发长见识短，你看老爷府上的梅香，要是她是你，指不定开心的要死，那才叫懂事。”娘发酸到：“那个叫啥梅香的再好那也是东家老爷的人，好有啥用，我不好不也给你生了个儿子。”“行了，行了，睡觉。”爹懒得再说。

    我悄悄的回了屋，心里不由得有点嘀咕，听爹的意思，是有人找他以次充好偷偷买货，爹背着东家干这事不会被发现吧，要是发现就糟糕了，不能把爹辞退回来吧，不会被官老爷抓起来吧，那样家里就没活路了。不过想想爹刚和娘说的话，爹肯定不听我和娘的，而且想了想白天的糕饼，我不由得又砸吧砸吧嘴，要是爹有钱了，彩霞肯定愿意跟我说话了，村里小伙伴也肯定不会瞧不起我了。还天天有糕饼吃，我既矛盾又期待的睡着了。

    第二天一早，睁开眼就发现爹已经走了，我问娘，娘说爹赶着去上工，“还不是为了糊你们的嘴”。我不敢多说什么，弟弟去上私塾了，可能因为今天娘开心，并没有骂我，就是让我赶快去干活。

    “周孟，周孟，孟丫头”，过了半个月后，我正在半山腰拾柴，隐约听见有人喊我，“谁啊，是喊我吗？”“孟丫头，你在哪呢？”，“我在这，是周大婶吗？”，“孟丫头，快下来，你家出事啦”，周大婶底气十足的声音在山谷中回荡，“孟丫头，下来，你爹被差人锁着上家里，把值钱东西都搬走啦，你爹又被栓着锁链带走啦。你快回家吧。”

    “啥！”“哎呦，你慢点跑，别把腿摔坏喽。”。

    我顾不上回应周大婶。哇哇的一边哭着一边往家跑，摔了好几个跟头才一路跑下了山，回家看见家门口被里三层外三层的人围着，看见我杂七杂八的说，孟丫头，快回家看看你娘吧。

    一进院子，娘正在屋门口拍着膝盖放声大哭，弟弟站在一边手足无措的鼻涕眼泪糊成了一团，我呆住了，“娘，爹呢？我爹咋了？”娘好像刚醒过神来，啪啪使劲拍了我两下，“你个死丫头啊，你还知道回来，你爹被人抓走啦，都完啦，啥都没啦，咱们都活不了啦”，我急的不行，也跟着哭了出来。

    这时候村长从人群穿了过来对娘说：“周兴家的，你先别哭，我跟差老爷打听过了，你家周兴是跟人偷东家钱私买布匹又卖钱，被东家发现了，告到官老爷那去了，让赔双倍的利钱，你赶快想辙弄点钱，要不你家男人就要吃苦头啦。”娘浑身瘫软，“他叔，您也知道，咱家这样，哪有钱啊，这可咋办啊？”“唉！”村长叹口气“周兴家的，你别说一村人不帮你们，你家男人胆子太大了，这坑东家的事，传出去不好听啊，这十里八村的谁不认识谁，咱们村一直是忠厚传家，他弄出这事，咱们村里这次要一起跟着丢人不说，以后谁还敢用咱们村人干事。”

    “老叔，您看我当家的就糊涂这一回，可帮我们出出主意吧，他是您从小看大的，以前也是老实人，这次是猪油蒙了心，他知道错了啊，您帮忙救救他吧”，娘趴在地上拽着村长裤腿哭，我和弟弟也跪在了地上，嚎啕大哭，人群里有的妇女也忍不住抹起了眼泪，“唉，真可怜啊”

    “是啊，村长，看着孩子可怜，就管管吧”。村长皱着眉：“周兴家的，咱村子里都远近挂着亲，我也不是不管你，这样，我给你在官老爷那边多说说好话，你赶快回娘家多弄点钱，这时候就不要惜钱了，能保人最要紧。”娘一边哭一边点头：“叔，我都听您的，您一定多费心啊。”“行啦，都散了吧，能凑点钱的都出点钱，不能出的就别围着了。”村长发话了，听见还要凑钱，乡亲们就讪讪的散开了。

    “丫头，你照顾好你弟弟，我回你姥家一趟，还有你几个舅舅家，可看好了家。听村长你爷要是有消息了，就赶快想法告诉我。”娘嘱咐我，“我知道了，娘，您自己也要注意身体啊，我带着弟弟，您可一定要救爹出来。”顿了顿，我下定了决心，“娘，不行把我卖了吧，我能干活肯定有人愿意要。”娘一愣，想了想没说话带着包袱走了。

    “周孟，周孟。”“谁？谁叫我？”黑乎乎的好大一片迷雾中，有个声音一直在喊我，远远的里面有个模糊的身影慢慢显现出来。

    “神婆子？你怎么在这？”我捂着胸口，望着缓慢靠近的身影，狂跳的心脏平缓下来。“周孟，你愿意跟着我做我的徒弟吗？”啥？我觉得神婆子在说疯话。“你想救你爹吗？我可以帮你把你爹救出来。但是你要跟我走，再也不是你家人了。”我不太相信神婆子的话，“我娘去筹钱了，再说你怎么救我爹，我爹让县老爷抓去了，你有啥办法？再说你要带我去哪？”。神婆子笑了笑：“周孟，我等你好久了，我知道你做的那些梦”。我如遭雷击，陷入巨大的恐惧中，神婆子望着我：“你在这里挨打挨骂，可能一辈子都吃不饱穿不暖，跟着我，我不光帮你救出你爹，我还可以给你锦衣玉食，穿不完的好衣服，戴不完的金银首饰。别人一辈子都见不到的好东西都属于你。你想想官老爷和你爹的东家会轻易放过你爹吗？你娘真的能救出你爹吗？”“还有村长爷爷可以帮忙”，神婆子笑了：“要是你愿意了，可以来找我。”

    呼——一口长气出来，胸口不再憋闷了。原来是梦。我不由得奇怪，怎么会梦见神婆子，而且这个梦那么奇怪，谁有钱神婆子也不像有钱的人啊，我真是太着急了，莫不是暗示我应该去找她算算爹的吉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