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给即将到来的期末考试做准备，封羽澄总利用一些碎片化的时间学习。教室里有点吵，幸好她找到了西边一个楼梯角落，这里其实离班级不远，但因为西边的教室都是空的，很少用到，而东边也有楼梯，离食堂也近，大家就很少走这里。
角落外面有一连片的玻璃窗，这个时节待在这，既不受冷风吹，又能晒到太阳，视野也很开阔，可以看到远处的实验楼和操场。实在是很好的去处。她便从空教室搬出一张凳子坐下来，有时凝神看一会习题，有时背背知识点。
这天，她照例拎着装订好的讲义过去，却不想在转弯处撞到了沈世沫，她也在小声背书。
想躲已经来不及了。沈世沫转过身来，脸上挂着奇怪的微笑，喊住她：“不介意跟我聊聊天吗？”
她想了想，把拒绝的话咽下去，说了“好”。
“蛋糕吃不吃？”
沈世沫随手拿了一个精致的小点心给她。她轻轻咬了一口，觉得不算甜腻，便很快地吃完了。
“不过，你真的不需要跟我道歉吗？”
“我真佩服你。”
“什么？”
“能这么毫不顾忌地说出自己的想法。我知道上次说话很难听，不过我是故意的。”沈世沫露出狡黠的一笑，“所以，道不道歉又有什么意义呢？如果道歉就是承认自己做错了，那么坚持不低头好像也是在肯定自己。封羽澄，我不相信你没那么想过……”
她顿时脸就燥热起来：“你是真的变了。”
“那是好的还是坏的呢？”
“说不上来。”
总之不能用简单的好坏来形容。沈世沫像阴天花坛里攀附着花朵的蛇，既是混乱肮脏的，又与极致的干净无比接近。
“我也觉得像做梦一样。以前的我被人欺负，别人都可以羞辱我，来到这个班，我当然还是一个透明人……连我亲生爸妈都嫌弃我，我妈说苍蝇不叮无缝的鸡蛋，别人欺负我是因为我自己不好。我不明白，什么才算是‘好’。”沈世沫的声音颤抖着，她感到里面有怒火在轻轻盈盈地燃烧着。
“过去的无论是好是坏都不能改变，人还是得活在当下。”
沈世沫看着她哑然失笑：“是啊，”她转头看着窗外的萧瑟的景致，语气昂扬了许多，“现在一切都好了，真是峰回路转。什么都有了，我还能有什么不满意？还得谢谢你。你当初说我会交到很好的朋友，现在好不好的不知道，反正是很多了。”
“可惜我们不会是朋友吗？”封羽澄不自觉用了疑问句。
“你和我不一样……”沈世沫却没有解释下去。
“你知道吗，我没有偷陈正刚的钱。”
封羽澄惊讶地看着她。
沈世沫笑着说：“我是讨厌他，但不至于要毁掉自己的名誉。教室里有监控，我不是不知道。我把他的钱夹在了试卷册里，他不爱学习，所以根本不会去翻。”
“对不起……那堂体育课上我看到你在教室里，所以笃定……”
沈世沫摇摇头：“已经不重要了。只是两百块钱，不重要了。”
熙熙攘攘的脚步声从对面传来，有几个学生正在空教室里往外搬桌椅。封羽澄犹豫着要不要走的当儿，秦舒言从里面走出来。
她抱着双臂，迈着长腿过来。
“最近听说了你的绯闻。很有趣。”秦舒言笑得明媚而不带一点坏心，“看来你是想通了。”
“不过是谣言而已。没必要和我开玩笑了。”封羽澄也笑着说。
“真的吗？那就拭目以待咯。”
秦舒言又看了看沈世沫：“你好！”如迪士尼公主般招手的方式俏皮又可爱。
看着秦舒言款款而去的样子，封羽澄瞬间明白了从小被金钱滋养着的人身上那种洒脱不羁是与生俱来的，而有些人无论过得好不好，始终都有一种绷紧的状态，好像是森林里的动物，时刻防备着敌人的来袭。
她不知道这段对话是否还应该继续。
“封羽澄，你是怎么看待梁近安的？”
话题转得太快，她属实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了。
“为什么这么问？”
“最近你们的传闻是真的吗？”
她下意识地否认：“怎么会，只是很好的朋友……和路年年、陆昊一样的。”
沈世沫满意地点点头：“那就好。上次聚会的时候，来接你的那个……？”
“噢，他叫余钦，一班的。”
“嗯，他的名字在我们学年也是鼎鼎有名的，榜上常年的第一。”
第一次有一个人和她正面谈起余钦的优秀，她不禁失神。
以前，她总是会去偷看年级大榜，看看这次和他相差了几个名次，仿佛名次之间的靠近就意味着他与她距离的缩短。
其实，她的成绩不算差，努努力也能保持在中上游，但是横在她面前的，是一道天堑，名字叫天赋。
努力是有天花板的，而天赋和努力没有必然的联系。
“你喜欢他的吧。”
第二次有人这么问，她没有急着否认，认真思考了一会儿。想着，在学校讨论这种话题真的好吗？她以为，少女心事是无法放在太阳底下明明白白说出口的，它注定是因讳莫如深才叫人甘之如饴的东西。
“我喜欢梁近安的。”沈世沫坦率得可怕，以至于封羽澄以为她说的是余钦，直至震惊地回味了好几遍才意识到自己听错了。
她肯定地点点头：“如果有人一直对我很好，尤其是在我很困难的时候，确实是容易生出好感的……你们初中的经历我也是听说过一点的。”
“才不是因为这种俗套的剧情，不是因为感恩戴德才喜欢的。虽然我知道自己和他相差很大，各方面的，但我觉得我和他是平等的，他喜欢上我不是不可能。”
“近水楼台先得月，你们从小一块长大，感情应该很好。”
“是啊，可是我来了这里，才发现他对我我好也并不妨碍对别人一样好——”沈世沫尽力收住自己嫉妒的心情，“你会帮我的吧？既然你不喜欢他。”她仿佛在第二次索取封羽澄的确认。
她一瞬间脑子想到了好多类似桥段，这难道不是烂俗小说里的经典剧情吗？女配道德绑架女主，让女主帮忙追男主，然后让他们之间产生嫌隙……
她不觉得自己是什么女主，更不想让自己参与到一个莫名其妙的人的人生中。
“你喜欢谁是你的事，他要不要喜欢你是他的事，从头到尾跟我没关系。”封羽澄看着她煞白的脸继续说下去，“而且我精力有限，管不了那么多事，你还是另请高明吧？”
沈世沫被她气笑了，无话可说。
“还有，你要在这里背书吗？虽然以前没见你来过，但如果你要是真的很喜欢，我就再找个地方了。”
假的，这个好去处，她不想让给谁。
沈世沫愣了愣神，随后摇摇头。
以退为进的法子总是有效，不管怎么说，算是保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