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 章

    次日正是八月十五好时候,难得的中秋佳节,街头闹市一片人声攒动,绚丽多彩的各式花灯高高悬挂在街头小巷,灯火辉煌,直将黑夜映照的犹如明朗的白昼。

    宽阔敞透的街头市坊里是出游的百姓,还有好些并肩而行的少男少女,时或对视一眼便已经羞红了脸。

    如此这般熙熙攘攘的人群充斥着一条又一条的街道,行人的交谈声,商贩的叫卖声,稚儿的嬉闹声,种种声音,交织混杂,不绝于耳。

    谢奴奴与张惟竹,还有平日学堂内跟她交好的一众伙伴凭借着各自矫健的身姿灵活的穿梭在人群之中。

    街道两侧的酒楼食铺挤满了占座赏月的人,谢奴奴掂量几下手中的钱袋子,谢夫子今日对她很是大方,出门的时候足足给了她两百文钱,她可得趁此机会好好犒劳一下学业辛苦的自己。

    谢奴奴驻足在一处糕点摊前,摊架上摆满了各式各样精致小巧的小饼子,漂亮的叫人移不开眼睛。许是为了附庸风雅,也许是为了迎合节日的氛围,摊位的侧面还挂上了一副字,写着“小饼如嚼月,中有酥和饴。”

    摊主见谢奴奴感兴趣,笑着道:“小姑娘是要买小饼嘛?中秋佳节赏月不吃饼可是白过一回呢!”

    谢奴奴欢欢喜喜的点头,“当然买,”她转过头跟身边的朋友们道:“你们要吃什么口味的小饼,自己来挑,今日的小饼我请客。”

    陈二狗自告奋勇的上前,按住了谢奴奴解钱袋的手,又拍了拍自己鼓囊囊的荷包,“我也有钱,今日出门,阿娘给了很多呢,我请大家吃。”

    说罢,陈二狗羞涩的看了一眼谢奴奴,小声嘟囔着,“其实主要还是想请你吃小饼。”

    谢奴奴拍开他的手,豪气的大手一挥,“不用,小饼我请了。”

    与其临近的摊位有阵阵淡淡的酒香味飘散开来,谢奴奴嗅了嗅鼻子,是桂花的香味。

    她闻着味道看过去,赞叹道:“好香啊!”

    卖小饼的摊主乐呵呵的说道:“各位小友们要不要再来些桂花酿,有酒才可迎欢,不算虚度佳节啊!”

    谢奴奴说:“摊主你这么厉害的嘛,一个人又是卖饼子又是卖酒的。”

    摊贩和善的解释道:“小老儿就会做饼子,酿酒这个活计我可还学不会。这酒摊的主人家去那边为家中的小娃娃买花灯去了,嘱咐我帮他看顾一下摊子罢了。不过他的酒酿的确实是好,各位小友来点儿?”

    陈二狗大吼了一嗓子:“来,当然来,还要多来一点儿。”

    最后他们打包了一大袋的小饼与一壶佳酿,又如同一条条滑不溜秋的泥鳅一样钻入了人群。

    人声鼎沸中,谢奴奴将视线一一扫过街头小店,忽地眼睛一亮,惊喜的指着不远处的花灯,“瞧那边,那儿有个玉兔吃小饼的花灯,也太好看了吧!”

    “你喜欢啊,我去买来送你。”陈二狗说完就要上前去给她买。

    谢奴奴也紧跟了上去,就听着那店家说着花灯的价格,忍不住惊呼一声:“三百文钱,你的灯怎得这么贵?不过是塑了个形状,糊了一层纸,既无名家作画,也无琉璃珠珞,还敢开这么离谱的价格。”

    那店家说道:“唉,这个小姑娘,话可不是你这样说的,我这个花灯卖的比寻常的贵自然是有它的道理的啊!”

    谢奴奴:“那你说说有什么道理,是镶金还是嵌玉了?”

    店家理直气壮的说道:“既无镶金,也未曾嵌玉,凭的就是一个好看!不然你也不会在这一众的花灯中看上我扎的灯啊!”

    话说的还真是在理,谢奴奴看了一眼兔儿灯,心下确实是欢喜的紧,要是不买下来她今晚估计都睡不着了,“那你给我们便宜一点儿。”

    店家果断拒绝:“小摊小贩,小本买卖,盖不讲价!”

    谢奴奴要生气了,太讨厌了,一个好看二字竟然值这么多钱,她买不起,不买了。

    陈二狗拉住转身要走的她,“不就是三百文钱嘛。我给你买,你不是都请我们吃饼子了,我给你买花灯,我有钱的!”

    谢奴奴回头在兔儿灯上看了几眼,又对上店家的视线,一咬牙,低头数了数自己荷包里仅剩的铜板,跟陈二狗说道:“我就剩下一百三十文钱了,这些我都拿出来,剩下的你给我掏吧!不许说你出全部的钱,不然我不要了。”

    身侧的张惟竹也紧跟着道:“我也吃了你的小饼,剩下不够的钱我给你出一半。”话毕又补充了一句:“大家都是朋友嘛!”

    “行吧!”

    三个人开始蹲在铺子前数铜板。

    “哥哥,快看,这个小兔子的灯笼好好看。老板,给我包起来!”

    谢奴奴几人正数着铜板呢,就听见斜刺里冒出来了一道少女娇俏的声音,听其言辞,似乎与他们看中了同一个灯笼。

    张惟竹反应迅速的说道:“小姐,不好意思,这个灯笼我们已经买了,你还是挑一个别的吧!”

    那女子身着一袭粉色纱裙,五官算不得多么娇艳,但也是小家碧玉,估摸着十三四岁的年纪。她身侧还立着一名男子,五官略看与那女子有个三四分的相似,观其身量,身姿挺拔,当是年已弱冠,周身气度儒雅,眉眼间一片温润的姿态。

    男子听着张惟竹如是说,微微颔首,唤了女子一声,让她重新挑一个灯笼。

    那女子却不依,淡淡的瞥了一眼张惟竹,对着老板说道:“这个灯笼他们已经买下了嘛?”

    老板眼珠子一转,瞅了谢奴奴几人一眼后果断说道:“他们只是说要买,但是还没付钱呢!”

    粉衣女子立即道:“就是还没买下咯!钱未付货未清的,你们又凭什么说自己买下了。店家,这个灯笼本小姐要了,你卖给我还是卖给他们啊?”

    老板半分都不带犹豫的说道:“我的货物当然是我做主,今日我看这灯笼与小姐有缘,既如此,缘着中秋佳节的机缘,就当是跟小姐交个朋友了,我给您打个折,您随意的给个一两银子就成!”

    “老板你--”张惟竹欲要再说些什么,身侧的谢奴奴制止住了他,摇了摇头。

    女子得意的冲他们一笑,“清梨,给钱!”

    站在粉衣女子身侧的婢女把钱递给了老板,摊贩老板乐不可支的把灯笼转递给了清梨。

    女子抢得了想要的东西,就跟镇头斗鸡场的大公鸡一样,挺胸抬头的从几人身边走过。她身侧的男子也随她转身离开,在经过谢奴奴身边的时候,步子一顿,视线落在她腰间挂着的一个缩小版的竹箫挂坠上。

    谢奴奴顺着男子目光所及,也看清了他的视线所在,她微微一侧身,错开了男子的视线。

    男子温和一笑,解释道:“姑娘腰间的竹箫挂坠倒是挺别致的,是浮梁镇的特产嘛?若是方便可否告知一下是在何处购买的,我想买些回去赠给友人。”

    谢奴奴刚刚还被人理直气壮的在眼前抢走了灯笼,哪里会搭理人,扯了陈二狗与张惟竹两人就要走。

    男子横探出一只手来,掌心还放着一粒银子:“我与阿妹是前来浮梁购置茶叶的商贩,抢了姑娘偏爱的灯笼实在是有些过意不去,不若这样,”男子看向摊贩的摊架,“这剩下的灯笼里姑娘看上了哪个我买下就当是赔罪了!”

    谢奴奴转身拿眼觑他,看着他掌心的银子,忽而抬手指向女子的婢女清梨手中拿着的兔儿灯笼,“我就喜欢那个,你把它给我我就接受你的赔罪。”

    粉衣女子不屑的瞪着谢奴奴:“还想抢我的东西,你休想!”

    谢奴奴淡淡的看了一眼这对兄妹,抬脚便欲再次离开。

    男子道:“姑娘抱歉,阿妹自小便被家中娇惯,她的东西我也无权处置。”

    “我们商人天南地北的闯荡,初来贵宝地与人相识还是结个善缘为好。这样,除了阿妹手上的这个灯笼,摊上剩下的所有灯笼我都买下来作为赔礼,再加这一粒银子作为姑娘一会儿若有其它欢喜的灯笼的购资,还望姑娘能原谅我们兄妹二人的无礼之处。”

    男子的态度谦和的不得了,似是真的在诚恳的道歉。

    陈二狗拽了拽谢奴奴的衣袖,小声嘀咕:“算了吧!他还给咱们赔那么多灯笼呢!”

    张惟竹抿唇看着她,不发一言,尊重她做出的任何决定。

    谢奴奴回身看了一眼身后一整个摊架上的灯笼,再看看男子手里的银子,又顺着男子的视线看向他身后那个倨傲的不得了的小姑娘,“不用太破费了。”

    谢奴奴在摊架上随意挑选了一个还算看得过眼的月饼形状的灯笼,“我拿一个就好,公子付钱吧!”

    男子把手中的银子交付于老板,并未就这么转身离开。

    谢奴奴恍然,低头拨弄了一下腰间的竹箫吊坠,漫不经心的说道:“这是我阿爹无事的时候自己雕着玩儿的,原也是不值钱的小玩意儿,公子若是喜欢就送你了,便当是这个灯笼的回礼吧。”

    说着谢奴奴解下腰间的挂坠赠与男子,这对她来说确实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谢夫子闲来无事的时候会雕这些小东西给她玩儿,与迷你版的竹箫挂坠相对应的,还有正常大小的竹箫。

    谢夫子不仅会雕刻,还擅音律,每每课业结束后还会拘着她,教她吹箫。她是个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性子,懒虽懒,可在谢夫子的殷勤督促下,到今日也还算学的有模有样。

    男子接过吊坠,在手中把玩了一下,赞道:“令尊好手艺,果然精巧,如此便多谢了!”

    那茶商兄妹二人转身离开,身影渐渐隐匿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谢奴奴低头拨弄了一下手里的灯笼,抬脚也要离开,余光扫到摊主笑呵呵的脸,顺手便把灯笼往摊架上一放,“老板,这个灯笼我不要了,退钱!”

    这三人皆是整场事件的完整经历者,对于这个小摊贩坐地起价高价讹人的行为看的那是一清二楚。

    他们问价的时候是三百文一个,到人家公子哥小姐们问价的时候就是一两银子一个,再黑心也不能黑成这个样子啊!

    谢奴奴估摸着那个灯笼原本肯定也不值三百文,定然是打量出了他们只能拿得出这么多钱,才喊得这个价。

    老板双手揣在胸前,赔笑道:“各位别介啊,咱们货已出手,盖不退还!”

    谢奴奴双手叉腰往摊子前一站,“我可不是那些有钱的公子哥,一两银子说砸就砸,这钱既没有到我手里也没有换到我喜欢的灯笼,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老板的腰杆子挺得比谢奴奴还要直:“你想如何?怎么,你们几个小屁孩还想砸我的摊子不成,你要砸也可以啊,就看砸完之后你们能不能赔得起了!”

    谢奴奴不屑的笑了笑,“砸你的摊子做什么,我们可是正经人家,又不是什么恶棍。咱们平民间的事情自然是要找官家来解决了。你叫黑心价,还坐地起价,货品都还没离开摊位呢就不给退了,你说官府会不会整治一下你们这些不好的风气。”

    张惟竹立在她身侧帮腔道:“我国律法有言:‘价有标,买卖自由,价无标,需价合其值,若有欺诈者,仗十下,若造成严重过错者仗百或据其情节严重者,徒流之。’”

    老板啧啧几声,让他把到手的银子吐出去他可真是不愿意。

    忽地,老板在几人震惊的目光中从摊架下取出了同先前那个兔儿吃月饼的一模一样的灯笼,商量着道:“小姑娘,你看退货咱们就别退了,我给你换一个跟你想要的灯笼一模一样的行不行。”

    谢奴奴惊的瞪大了双眼:“这样的灯笼你还有几个?”

    老板在谢奴奴惊疑的视线中默默的掏出了四个一模一样的灯笼。

    谢奴奴:“你有你不早点儿拿出来,看着我们掐架,你当是在给你表演节目呢!”

    老板理直气壮的说道:“我要拿出来了,那不就不值钱了嘛!你看现在,不就是因为你跟人家小姐争执起来了,自己还一个铜板不花的得到了一个灯笼。这件事情大家双赢啊,你得了东西,我也挣到了钱。”

    “咱们跟那些个外地来的有钱人不一样,大家都是一个镇子上住着的,都是街坊邻居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互相多理解理解,生活不易啊!”

    谢奴奴惊叹于老板这样厚颜无耻的高超手法,真不愧是做了这么多年生意的人,就是有脑子有手段。

    最后的结果就是谢奴奴还是不花一分钱的就得到了心仪的灯笼,唯一付出的就只有那个不值钱的小玩意儿。

    …………

    中秋后的第二日,谢奴奴正弯腰在院子里捯饬她的大白菜,近几日的天色也真是应了那一句秋高气爽,天干物燥了。

    雨不曾下过,秋老虎来的倒是猛烈,导致她的白菜都蔫巴了许多,幸好他们家住的离河流挺近,她还可以打了水上来浇菜。

    谢夫子拿了几个铜板出来,招呼在院子的埋头忙活的谢奴奴去安西街的陈屠户家买点儿鲜猪肉回家。

    谢奴奴就着浇菜地的水桶中的水洗了一下她泥糊糊的手,乐呵呵的接过钱去办差事了。

    谢奴奴在青石砖铺就的路上蹦蹦跳跳的走着,数了数掌心的铜板,一共五十文钱。肥瘦相间的五花肉四十文一斤,她买一斤之后还能够剩下十文钱,够她去街头的王婆婆家买一串甜滋滋的糖葫芦,最后还能剩下七文钱存起来当私房钱。

    谢奴奴家住在镇子的西边,路上要先经过王婆婆的糖葫芦摊子,再绕两条巷子才能到达陈屠户的肉铺。

    明媚灿烂的阳光照在鲜嫩欲滴的糖衣上,发出熠熠光辉,吸人眼球,抓人胃口,谢奴奴先拿了钱给自己奖励了一串糖葫芦,薄脆的糖衣一进入嘴中便融化为甜滋滋的味道,刺人味蕾。

    她满足的吃起来,继续往前走去。

    路不是很长,谢奴奴刚一转过弯就看见陈家肉摊前围了一群人,七嘴八舌的不知道在议论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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