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了

    杏枣犹豫片刻,点了点头:“汴京城的人都知道殿下独宠宋家庶长女。”

    见赵小猫脸色沉下,立马惊慌改口:“不过那都是曾经了,殿下他如今一心都挂在您身上。”

    赵小猫睨了眼杏枣:“怕什么,有什么就说什么。你过来坐到我身边,给我再细细说说殿下曾经是如何宠那宋时薇的。”

    “是。”

    ......

    注定难熬的一夜,有人忧愁有人怨,冷烛燃了一夜凝结成霜。

    宋时薇夜里多次惊梦,脑子里几个小人在互相掐脖子论输赢。直至天光从窗沿缝里撒进寸缕,她才陷入熟睡。

    再醒来时嗓子冒火,身上发烫,犹如刚下锅的烫虾。

    就说寒冬腊月凫水难逃风寒,宋时薇昨日还侥幸,今日就中招。她用被子将自己包成一颗球,坐在床榻上晕乎乎。

    这间偏殿其实是废弃的宫殿,久不修葺,墙面蛀虫漏风。炉子里的炭火没了温度,桌上的茶点也用光,再这样下去,她不被饿死也要被冷死。

    她瞅着墙上那漏风的小孔,越看越像她逃出生天的路。

    忽然一股劲重返她的身躯,虚浮的四肢仿佛有了力气。

    宋时薇吸了吸堵住的鼻子,甩开被子,猛地窜起,不能再坐以待毙了,赵临渊不做人,她难道要任由摆布吗。

    她走过去拍了拍殿门,没人回应。想来也是,赵临渊临走前吩咐了将门锁死,不许任何人理会她。

    很好,更方便了她的出逃。

    宋时薇搜寻宫殿上下,在一处犄角旮旯里摸到一把巴掌长的银勺,生了铁锈,但硬度还在。

    她找了个趁手的角度握住银勺,对着墙面漏风小孔敲敲打打,试图将漏风的位置扩大。

    皇天不负有心人,一盏茶过去,拇指大的孔变成眼睛大小。

    宋时薇凑上前,眯起一只眼,另一只眼对准孔。艰难地溜了一圈视线,没瞧见有守卫巡逻,她松了口气,正要往回撤脑袋,视线里猝不及防出现另一只眼。

    隔着墙,两只凤眼沉默对视,眨巴眨巴,宋时薇很快回过神,撤回身子,脚步匆匆往回走,坐回原位装作无事发生。

    过了会,门外就传来赵小猫的声音,“开门,殿下吩咐我来送吃的。”

    守卫答应一声,随后麻利开锁。

    等门开,宋时薇眼神跟着飞出去,看见院内守卫十几人,远处房檐上还蹲着好几个黑衣弓手,那架势仿佛时刻准备猎杀任何企图飞进院子的苍蝇。

    宋时薇内心惶惶,不由觉得刚才萌生的逃跑念头天真得可笑。

    她这样不会武的最多十步内就被逮住。

    赵小猫带了两个侍女,各拎一个枣红食盒。食盒是东宫特制的规格,五层屉子,盖子上是赤金烫印的牡丹花。

    前世嫁入东宫后,宋时薇有一阵子经常去书房给赵临渊送点心,用的就是这模样的食盒。

    封存脑海深处的记忆涌了上来,她记起送赵临渊点心是因为那段时间他对她格外冷淡。

    不,应该说从跨入东宫第一天起,赵临渊对她的态度前后形成鲜明反差。

    那时她以为他是烦于朝堂政务,无暇关心枕边人。她心想他是太子,当以社稷为重,她不该用女儿家的小性子让他为难,便守着院子一天天等,等他来,等他再次温柔叫她淼淼。

    每年三月百花节,他们从相识相爱起,年年相约共赏百花,可在他迎她入东宫那年,他却缺席了。

    时隔久远,她已经记不清当时是什么心境,只记得得知送去的点心都被赏给下人时的心凉。

    从一开始的接近就是场预谋,怪只怪她清醒得太晚。

    后来的赵临渊有回心转意吗?

    似乎是有,但宋时薇想不起来具体的。

    她心惊地发现关于前世记忆有许多地方是空白模糊不清,稍仔细想想就头疼。

    一声喷嚏打断她的思绪,那边赵小猫被宫殿里的冷意打得哆嗦。

    她捂紧小手炉,走到铜熏炉瞥了眼,呀了声,“怎么灭了,杏枣,拿着我的牌子去领一些炭来。”

    圆脸小侍女领命下去了。

    赵小猫是个不拘小节的,第一次见面宋时薇就知道,见多了名门贵女的端庄肃静,赵小猫仿佛一道烈阳,穿透东宫这摊死水。

    宋时薇无声打量着盘腿坐在对面大口吸溜面条的女子,浇头加了辣子,吃得赵小猫眼红嘴肿,嘶哈不停。

    “你快吃啊,这酱是厨房刚熬的,淋在面条上,新鲜热乎。”赵小猫扯出帕子随意擦了擦鼻子,再用指腹抹了把嘴边的酱汁,放到嘴里吸吮干净。

    宋时薇指了指自己的嗓子,发出的声音比公鸭嗓还难听:“吃不下,一会再吃。”

    “你风寒了?”赵小猫惊诧看她。

    宋时薇点点头,眉间带着浓浓倦色,方才一心想逃出生天,忽略了身上的疼痛酸软,这会坐下头重脚轻感愈发明显。

    “一会我让杏枣给你弄碗姜汤。”赵小猫说着将宋时薇面前那碗面条挪到跟前,一木箸下去,两个腮帮子塞得鼓鼓。

    她边吃边观察宋时薇,忽然感叹一声:“你眉毛长得好好,不像我稀稀拉拉。你这样的眉毛应该不需要画吧?”

    宋时薇思忖了下道:“还是要的,外出见人或参加宴席时需要将眉毛画得更精致。”

    赵小猫闻言立马推开碗,兴奋问道:“那你可以教教我吗?我练了好几天都不得要领。”

    没等宋时薇答应,她从食盒最底下拿出螺子黛和巴掌大的铜镜,工具一应俱全,像是有备而来。

    “你想画什么形状?”宋时薇拾起眉笔蘸取一点黛墨。

    赵小猫不假思索道:“和你一样的。”

    宋时薇道了声好,开始动手给她描眉,细细讲解技巧和注意点。

    半盏茶的功夫,一双弯弯的远山眉成了形,赵小猫瞅着铜镜里的眉毛稀罕道:“真好看,你说他会喜欢吗?”

    这个他无疑是某位位高权重的赵姓男子。

    宋时薇面不改色道:“京中女子盛行画这种眉形,想来不会出错。”

    “那就行。”

    赵小猫笑脸盈盈和她道谢,左右欣赏一番才放下铜镜。

    然后坐到宋时薇身边,亲密地挽着她手道:“你若无事和我讲讲殿下的事吧,或者汴京城里的事也行。”

    宋时薇垂眼道:“我对太子殿下了解不多。”

    事实就是如此,前世相处多年她都没琢磨清楚赵临渊,否则也不会输得一败涂地。

    “怎么会,全汴京城的人都知道殿下曾经最宠爱的人是你。”赵小猫直言不讳,本来有些话还藏着掖着,这下憋不住全抖搂出去。

    宋时薇沉默半晌,不知该作何解释,说赵临渊宠爱她的那些传言都是虚假,都是哄骗的手段?

    根本不会有人相信,从前的宋时薇不会信,眼前的赵小猫亦是。

    “你不会还惦念殿下吧,可是你不是逃婚了吗?”赵小猫一瞬不瞬盯着宋时薇,语气里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昨夜她听杏枣说了大半宿殿下和宋时薇的纠葛,她羡慕极了宋时薇能轻而易举获得殿下的宠爱,更不明白宋时薇为什么要背弃殿下,殿下那般举世无双的人,天底下多少女子趋之若鹜。

    当乞丐时她的愿景只是吃饱饭,是殿下让她的人生多了不可能的色彩。就像身处茫茫雪山中,冻得濒临死亡时见到的一户炊烟,她害怕这炊烟消散,亦恐惧回到从前那遥遥无盼头的日子。

    所以她必须抓住殿下这抹色彩,做他洁白无瑕的纸,由他点墨。

    宋时薇看出她眼下藏的警惕,忽而笑开:“赵姑娘多心了,我不做后悔的事,我已有心仪的郎君,我们拜过天地,誓过言,我已为他人妇,早断了前尘往事。”

    赵小猫讶异,没想到得来这个结果,不由欣喜,她道:“殿下可知?”

    “大约吧。”

    宋时薇也摸不准,昨儿赵临渊说了些云里雾里的话,怪腔怪调的,约莫是知道吧?否则也不会气得眼红脖子粗,就跟掘了他祖宗坟头般。

    “对了,你私自送吃的给我,殿下可会责怪你?”宋时薇问道。

    赵小猫摇头,笑得甜蜜:“不会,来东宫这些日子殿下从不拘着我什么。既然你成婚了,殿下应该很快会放了你。”

    “希望吧。”

    有利益存在就好商量,没利益存在那就只剩气恼,只要用同等的报复方式回击她,这份气也许就消了。

    宋时薇只期望赵临渊看重虎符胜过一切,这样她才有筹码。

    “你的夫君也在汴京城?他是做什么的?找不着你应当很着急吧。”赵小猫好奇问道。

    “他是走南闯北的货郎。”宋时薇咳嗽一声,神色淡定地胡诌诌。

    “货郎?”赵小猫惊讶,宋时薇看着就是典型的名门闺秀,熟读经易,喜好风雅事,怎么会看上满身铜臭味的商人?

    “那他一定对你很好。”

    除了这个理由,赵小猫实在想不通天底下还有什么男人比得过太子殿下。

    小半生的流浪乞讨,赵小猫见过不同形色的人,刻板印象里,商人多是老练狡猾,钱财上精明计算。因而她的脑海里自动浮现了一个粉面油头大腹便便的男子形象。

    “确实好。”宋时薇想起夙淮,嘴角忍不住上扬,平淡无波的眼底泛起水花,一圈一圈荡漾开。

    爱意是无法藏住,哪怕城府再深,眼睛总是第一个出卖主人的心思。

    两次见面来,赵小猫这才深刻感受到宋时薇的柔软,她张了张嘴,咽下了多余的试探。

    “来人,有刺客!” 外头忽而传来守卫高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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