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色婚礼

    婚礼当天,依旧是鹅毛般的大雪。

    阮画京坐在酒店休息室整理婚服的腰佩。

    顾苏换好伴娘服从洗手间出来,额前扑了一层薄汗,“画京,这衣服也太复杂了。”

    阮画京望着她笑笑,一边看手机,一边说:“辛苦你了,待会问顾长珏多要些红包。”

    顾苏拉了凳子坐到她对面,替她扶正头上的金钗,说:“说实话,你紧不紧张?”

    “有点。”阮画京眯着双眸,勾勾红唇,竟带着一丝不伦不类的妖冶。

    顾苏长吁一口气,双手撑住膝盖,仰靠在椅背上望着天花板上的水晶吊灯,感慨道:“我还以为,按你的性格,会自由自在地活,一辈子不结婚呢。”

    阮画京深深凝望她的脸,一时走神。

    顾苏回望她笑一下,伤感起来,“挺好的,有人记挂着。我爸还在的时候,什么事都顾着我,惹得人烦,后来他老人家走了,我反倒眷念起来。”

    阮画京垂下目光,含蓄地笑一声,说:“结了婚还能离,离了还能再找,天底下哪个男人能有你爸靠得住。”

    顾苏朝她靠过去,勾住她的手臂,闷闷地说:“好羡慕你,能挽着爸爸的手出嫁。”

    阮画京抚抚她的背。

    苏苏,我也好羡慕你。

    羡慕你从小得父亲爱佑,即使长于温室却依旧拥有恣意闯荡于天地间勇气,而我所拥有的一切,从始至终不过是一场泡影。

    “苏苏,你会越来越幸福的。”

    顾苏搓搓朦胧的双眼,笑得开怀,“你也会的,我们都会越来越好。”

    梳妆台上的手机响了,阮画京瞧过去,她跟顾苏眼神示意一下,抓了手机往外走。

    “大哥,有什么事?”阮画京接起电话,淡淡地问。

    阮画天闭了伞站在酒店露台,皑皑白雪落到他身上,也融进他手中酒杯,“来七楼露台。”

    “人多眼杂,不方便吧。”她说。

    阮画天直接挂断电话,不理会她的担心。

    阮画京走安全通道下楼找他,阮画天坐在遮阳伞下,桌上摆着一瓶烈酒,他指尖的烟烧了一半。

    阮画京舔舔下唇走过去坐下,阮画天站起来,走到她身侧,长臂搭上她的椅背,给她倒酒,满满一杯,浊人的烟草气息围绕在她四周。

    阮画京把手端端叠放在腿上,丝毫没有接酒杯的意思,“有什么事不能在电话里说?”

    阮画天推着鼻梁上的眼镜,扯着一侧嘴角笑一声,指节揉揉太阳穴,侧眸看她,说:“画京,我的耐心不多了。”

    阮画京装傻,与他周旋,“什么意思呢?”

    阮画天没讲话,只是望着她笑,阴鸷险毒。

    阮画京抬头直视他的眼睛,拿过他手里满酒的杯子,一舌卷进口腔,连喉头都烧起来,“众所周知,孕妇是不能喝酒的。”

    她盯一眼手机上传来的信息,把酒杯塞回阮画天的手心,脸上吊起一抹狰狞的笑,将头上的金钗取下来放进随身的新娘包里,俏皮地偏头,轻轻说:“哥哥,移步楼上,我请你看一出好戏。”

    阮画天不知道她葫芦里买的什么药,将信将疑地往楼上去,他站在八楼窗台,风雪愈下愈大,呼呼地拂上他的脸,他沉着眸子看阮画京往露台右侧的长梯走去,地上留下她浅浅的脚印,不过片刻,又被薄薄的雪覆盖。

    阮画舟火躁地踏着台阶登上露台,指着站在楼梯边缘的阮画京破口质问:“去你妈的!是不是你阴老子?那堆破项目是不是你塞给我的?”

    “画舟,你在说什么,姐听不懂。”阮画京眉头微皱,语气却相当平静,她伸手去抓他的肩膀。

    “姐?”阮画舟一个抬手甩开她,眼中的嫌弃毫不掩饰,“就你也配?你不过是我们二房养的一条狗。”

    阮画京攥住他的衣袖不放,“你冷静一下好么?有什么事儿我们坐下来好好谈。”

    “谁他妈想跟你谈!”

    阮画京眼底藏着淡淡的笑意,与站在八楼窗台的阮画天对视一眼,阮画天眉头一紧,搭在护栏上的手慢慢握紧冰冷的栏杆。

    阮画舟怒火中烧地推她的手臂,她借着他的力往后仰去,她闭上眼睛,任由身体在楼梯上翻滚,生理上的疼痛和心中的快意交杂着,一点点蚕食她的意识。

    鲜红的液体浸透她的红服,纯白的积雪上晕出扎眼的红,她躺在雪地里,鲜血从她口腔里流出来,漫天雪花落在她身上,炫目的白色,美得她视线涣散,她轻微地抬了抬手,闭上双眼前,她看见顾长珏疯了般奔向她样子。

    阮画天感觉自己的呼吸不太通常。

    她太狠了。

    她这是拿命在赌。

    这种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手段太疯狂,令人生畏。

    阮画天闭了闭眼,不敢看雪地里的一滩鲜红。

    “不是我,我没推她,我没推她……”阮画舟喃喃自语,吓得站不住脚,跌坐到地上,裤腿带着湿哒哒的温热。

    顾长珏无暇顾及时间因果,颤颤地半蹲下去,伸出抖筛般的双臂,把她抱起来往外跑,双腿像踩在棉花上,鲜红的液体顺着他手指的缝隙往外漏,滴落在地板上。

    路过的宾客惊恐地盯着他狂奔的背影,他的助理反应很快,通知司机把车开到酒店大门。

    “画京,别睡,画京……”顾长珏压着喉咙里的恐惧,伸手摸她苍白的脸,却把手上粘腻的血液滴到了她脸上。

    他害怕极了,害怕到无法思考,前些天,她告诉他,她想到了化解怀孕谎言的好法子,不过需要医院那边的人配合一下 ,他没多想答应下来,他从没想过她会拿自己的安全开玩笑,那么高的楼梯,摔下来该有多疼啊。

    他紧紧地抱着她,垂头贴着她的耳朵,眼泪簌簌往下掉,哽咽的声音让人听得心疼:“画京,醒醒,求你醒醒。”

    阮画京咳了一声,急促地呼吸两口,意识混沌地撑开眼皮,想抚他的眼睛,手臂却疼得要命,偏头对着他,声音微弱:“别……别穿帮了,不然就……”

    话还没说完,她又昏了过去。

    私人医院内。

    顾长珏垂着双臂站在手术室门口,眼神空洞地盯着那扇生死门,他已经保持这个姿势很久了,司机把他落在车上的手机送上来,说:“顾总,您的电话。”

    助理走上去接过手机,让司机先回去,“顾总,是阮家人打来的。”

    听见“阮”字,顾长珏僵硬地转过头,眼中的无助慢慢转变成狠戾,五官冷得快要结冰,“事情查的怎么样了?”

    助理收回递手机的手,说:“目击者说太太和阮小公子在露台起了争执,阮小公子失手把人推下了楼梯。”

    “失手?”顾长珏阴冷地重复道。

    助理咽咽口水,不敢接腔,他跟了顾长珏五年,还从未见过他如此冰冷骇人的神情。

    手术室的灯熄了,顾长珏的目光一下子收回到门里,过了一会儿,医生从里面出来,他冲过去,连话都说不连贯:“怎么……样了?”

    “顾先生放心,顾太太的手术很成功,目前已经脱离危险了。”

    “那就好……”他紧绷的神经一下子松懈,险些站不稳,助理扶着他到长椅上坐下。

    “顾总,老夫人来电了。”

    “都安排好了吗?”顾长珏闭上眼,精疲力竭地说。

    “是。”

    “通知他们过来吧。”说完,顾长珏把身上沾满血的婚服脱下来扔进垃圾桶,站起身走向病房。

    阮画京躺在病床上,嘴唇苍白,头上包着绷带,手臂上也缠着绷带,他满身狼狈地静静守在她身旁,哪儿也不想去。

    不久,阮、顾两家人赶了过来,原本只听得见呼吸声和仪器运作声的病房因为人多变得嘈杂,阮画京就这么虚弱的昏迷着,从那么高的楼梯滚下去,露台上流了那么一大滩血,明眼人都清楚,她肚子里的孩子多半没保住。

    阮画舟被秦舒推着诺诺地上前,颤颤地开口:“姐夫,我姐怎么样了?”

    顾长珏压着眼梢,冷冷地看他,“你不清楚么?”

    阮画舟不作声,顾长珏压着脾气笑一笑,冷言冷语道:“不劳你费心。”

    “长珏,你别和画舟见气,”秦舒走到病床前,装出一副慈母样儿,替阮画京掖被子,“他们姐弟俩从小就爱拌嘴,今天这事儿,是谁也没想到,我这个做母亲的,也很心疼自己的女儿。”

    顾长珏虚握着阮画京的手不说话,她的手指轻轻地动了动,好似在安慰他。

    气氛冷得快把人的牙给冻掉了,探病的人识相地离开,傅雅珍看儿子如此的失魂落魄,在他旁边坐下,问:“要不先去换身衣服?”

    顾长珏摇摇头,就这么一动不动地守着,傅雅珍心中也是不满得很,叹了口气,看着脸色苍白的儿媳,对秦舒说:“亲家母,我们先回去吧,画京这儿有长珏陪着。”

    等人走光之后,他望着阮画京苍白无力地笑笑,苦涩地问:“是醒了吗?”

    阮画京没反应,他微微抬手,想摸她的脸,看见自己的手上还沾着干掉的血液,就连指缝里也嵌着血污,又悻悻地收回手,这时,阮画京扯开干涩的嘴唇,微弱地喊他的名字:“顾长珏。”

    他心尖一颤,弓下腰靠近她,低头亲亲她的手,“是我,我在。”

    阮画京半睁着眼看他,迟缓道:“是你来……救我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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