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息

    风竞里叹息一声,他并不知道云砜找不到人影是去了雪国。

    于是今日,风竞里悄悄回了趟风境。

    他先是心情沉重地走入帝陵。

    碑石一行行看过去,每一位故去的王和王后都为风境呕心沤血,最终长眠于风境中心的帝陵。

    风境有十六大都,在父王那次去过语花都之后是。

    风竞里是语花都朔部大将军之子。

    在他十二岁那年,语花都被另两个都的军队以及一些族部大肆入侵。

    朔部和另几族部被都主派往迎战。大战后,战场上朔部只有他一人活了下来。

    风领主亲自前往语花都又派兵援助,严惩挑事犯事的都主。并定下规矩,划分十六大都,规定具体管辖范围,不可再争夺地盘。

    接着又带人去战场上救人,救下的是语花都的人就再送回语花都,若不是就一律收编入泛汐城。

    黑红斑驳的大地,燃烧的断旗,染血的乱箭。漆黑的浓烟,灰蒙的天空……

    他腹部中了一剑,捂着伤口的那只手上所染的血溢了出来,一切暴露在盔甲外的皮肤都被熏黑。

    头盔被他摘了下来,稍显凌乱的头发在风中飘扬。

    风族内战,主要还是常规战,一线后是灵力强大的术师于军营中以炁控制风息,箭支往往伤不了人,主要是真刀真枪的较量。

    一个个尚存生机的人都被抬走救治。风竞里靠在一个小土堆旁,双目无神。

    “朔部的人都死光了”这是他所听到的。他七岁那年母亲就因病去世,此后他便成了朔部军队里年龄最小的士兵。

    “朔部的人都死光了,太可怜了!”

    “是啊,朔部大将军和他唯一的儿子也死在了同一片战场,唉,令人唏嘘啊!”

    他不是没有力气哭号,只是,他无意间听到别人的交谈,他绝望了。

    所以,他现在是孤身一人,只觉得自己被世界所遗忘。

    曾经,有算命先生说他命煞孤星,于是那算命的被父亲扔了出去。

    可如今呢?

    朔部,只剩他一个人了,明明这个位置也不偏,可没人发现他。

    “父王,那边好像还有个人!”

    那时的千一,穿着如梨枝嫩叶一般新绿的衣衫,粉色的发饰再多也不显得繁杂。

    几人上前为风竞里做了初步治疗,他被扶起来,要离开战场进一步救治。

    “等等!把这个孩子送去风华殿救治!”风领主开口道。

    “诺!”

    “小公主!”身后几个宫人喊着,语气里尽是担心。

    “无妨,让她去吧!去问问语花都都主那个少年叫什么,家中几人,问他们愿不愿意将孩子交与王上收养。”王后对身旁人说道。

    风千一瞬移追上了风竞里他们。

    “大哥哥,你家……可有兄弟姐妹啊?”

    风千一头抬起来看向身旁的风竞里,步摇发出的声音节奏也随之变化。

    灰蒙天空映衬下,风竞里的侧脸被勾鞘出来。

    剑一般的眉毛斜入两侧落下的几缕头发中,高挺的鼻子,干燥而紧闭的嘴唇。

    尽管那时的他才十几岁,但是那张脸即使被熏黑了些依旧完美的无可排剔。

    他本如潭水般死寂的眼睛掀起了一丝波澜,片刻后无力地摇头。

    风千一把头低了下来,几人继续无声走着。她看到了风竞里腰间令牌,上面有血迹,刻着一个“朔”字。

    朔部最小的士兵十二岁,是大将军的儿子,应该就是他了。

    朔部……现在不能说死光了,这不还活着一个吗?但大将军是真的战亡了,肺部中剑,已无力回天。

    “你是……朔部的人?”风千一试探性问道。

    答案彰明较著。

    步摇轻晃,声音略有不同。风千一抬头看他又急忙低头,却还是忍不住偷看。

    风领主将她保护的很好,所到之地,受伤的人们大多已经被包扎过。

    风千一那时并不知道战争的残酷,她只知道打仗是不好的。明明那么多人都受伤了,她也不知道谁对谁错。

    风竞里是被人扶着走的,他闭上眼睛,面露悲戚,点了点头。

    “那你……介意……多个妹妹吗?”风千一小心翼翼的问着,估计他也是知道了些什么。

    不过她也没有想到这些信息间有这么多联系。

    一开始,她只是想要个哥哥,才在那几人为风竞里疗伤的时候和父王闹了会,就有了现在几人送他去风华殿。

    风竞里看向风千一,她那淡紫的双眸透出渴望,又表现的小心翼翼,像怕被拒绝一样。

    他淡然一笑,但心头泛上来的悲伤压得他喘不过气。他皱眉,把脸别过去,闭眼时两行热泪涌出,再度睁眼时眼中也透着悲伤。

    “哈哈……”他自嘲地笑着,大口喘气,却又是止不住地流泪,将嘴唇咬得生疼,摇摇头:或许,自己真就是命煞孤星呢?呵……

    “大哥哥,你要是嫌弃……”风千一皱眉,食指相扣,有点不知所措:“那我一会儿再来找你!”

    风千一扭头就跑,她把人弄哭了,又不会安慰人,一时间哭着去找父王母后来安慰风竞里。

    后来,风领主收养了风竞里,风竞里和千一成为了兄妹。

    时光荏苒,十一年过去,初见的情形仍挥之不去。

    “父王、母后……我来看你们了……”风竞里跪下后,一时间又觉得说什么都不妥。

    前两年他都是偷偷来,只不过也没看到千一。今日往事浮上心头,顿时觉得说什么都苍白无力。

    风竞里也知千一是真的把自己当成亲生哥哥对待,自初见时就一眼认定自己符合她对哥哥的所有期待。

    又是回忆涌上心头,那几日,他得知妘初被杀害的消息,心中悲痛,把自己灌得烂醉,记忆都是大片空白,无法自证清白……

    风竞里叩首,悼念父王母后。

    随后,就该去语花都祭拜一下父母了。

    夕阳撤下,取而代之的是愈来愈浓郁的蓝黑色夜幕。

    云砜听着风竞里漫无边际的回忆,虽抓不住重点,但还是听着。

    “要不……进去喝点?你慢慢说……”云砜见着风竞里沉默了好久,知道他回忆往事心下难受,就不要命的提了一句。

    其实云砜想让风竞里喝醉,他算是发现了:风竞里一喝醉就会触发深层记忆。

    但是,就和今天以及刚刚提起的回忆里一样,一醒了就什么也不记得……

    看样子风竞里一碰酒就出事,云砜还是很想了解一下事情来龙去脉的。

    为什么醉酒了之后能想起那段记忆,清醒后却又不能呢?

    云砜如愿诓骗到风竞里陪他一起喝酒。

    亥时,天现流星,开始是一颗两颗的擦过,持续了一盏茶的时间,天空又变为纯净的蓝黑色。

    仅这一盏茶时间就足已让众人反应过来于户外欣赏。

    而一弹指,万千流星如箭矢前赴后继,似一场无声的滂沱,万千人们喜迎“甘霖”!

    云砜和风竞里倒是不需要跑到室外,便能一览这流星如雨。

    而远处,他们所讨论的风境中,风千一也看到了同一片流星……

    风千一想起了露冰瑶,冰瑶常说,在雪国经常能看见极光,冰川雪白,极光绚烂,犹如流淌于天际的霓虹……

    那支在雪国发现的羽箭,此刻被风千一摆在书案上,血已经凝固,犹如细密的红色琥珀。

    露冰瑶是被摄坤剑选中,献祭了生命,炼化了圣剑……

    难道所谓千年一轮回的冥渊,真的会开启吗?

    这支羽箭,莫不是谁想拦下摄坤剑而射出的?

    只可惜并没有成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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