琼英芳华国风馆店内，景小满坐在电脑桌前正在和唐钱栩视频通话。
她将摄像头对准电脑桌面，按照唐钱栩的指示操作。
“好像可以了哎！我的老天，差点我就要疯了，office都打不开了……”景小满焦急的面色顿时消散。
“你以后清理文件注意些，别胡乱删C盘文件。前脚删除系统启动文件，后脚清空回收站，你可真勤快。”
景小满捂脸叹息，“行，这回长记性了。六点多了，你忙完没？”
唐钱栩收拾好办公桌面，喝了口水，“忙完了，已经开完会了。”
“那我今晚能请你吃饭不？”景小满把手机放置在桌面上，镜头对着天花板。
“不用那么客气，这点小忙。”
“那带上你请我去看光影艺术展那次的人情，能请你吃饭了不？”
“不请我吃饭不罢休啊……老板娘。”他带着好笑的语气问。
“是啊，所以你吃不吃？”
“行。”唐钱栩欣然答应。
……
景小满预定了一家美式餐吧。
唐钱栩按照景小满发的定位来到了餐馆。
餐吧是美式街头复古风，暖黄调灯光溢满室内，墙壁上挂了许多球衣，店内有驻唱，还布有台球桌、游戏机等。
“我看大家都推荐这个金汤力，说是酒精度数不高，应该和汽水差不多，你可以喝吗？”景小满憨憨地问道。
唐钱栩摆了摆手，“开车滴酒不沾，其余的你看着点吧。”
“OK！”
景小满点完餐后，拿出手机拍摄吧台。
调酒师将方形冰块倒入透明玻璃杯内，手腕一旋，飞起的冰块又准确落入杯内，双头量酒盎司杯在调酒师的利落动作下，轻飘如叶，带有魔法的手指转动长钥，半切的柠檬在杯壁边缘一滑，酸涩与清新同席，一杯酒高调诞生。
餐吧内聚集着各种人，一桌一个故事，有人沉思、有人对酌、有人哄笑、有人跟着驻唱一起哼歌。
“这家餐吧真不错，真热闹，最近真的太无聊了！”积压的玩心在释放的那一刻，景小满兴奋地感慨。
唐钱栩也望着吧台，“申念希还不回来啊？”
“嗯。”景小满无奈地耸了耸肩。
“我说呢，最近找我打游戏那么频繁，原来是没人陪你聊天了。”唐钱栩的语气有种原来我是替补品的感觉。
“也不全是因为希希不在，主要是最近店里不营业，不怎么忙。”
“最近生意不好吗？”
“都不是，是打算闭店重组，店里要重新装修，所以最近歇业。”
“为什么闭店重组啊？”唐钱栩有些疑惑。
景小满转过身，关掉录像，心中有些无奈，皱了皱眉。
“除了琼英芳华，其他几家店铺都是平价定位。前段时间，祥东街那边新开了几家写真店，定价一家比一家白菜，客源流失太严重，我卷不动，收入和创意价值比太低了，还不如收租来得划算。我打算关掉，把门面出租给别人，把中段价位拍摄的组合到琼英芳华，只专心经营这一家店，店里的古董暂时租给影视基地了，就那个民国剧在用。”
“这操作听起来可行，能去琼英芳华拍写真的，都是小资以上的生活水平，不在乎价格，且看创意和成品了，而且全国也没有几家古董写真店，没有卷的意义，租给剧组，也能赚一笔。”
“嗯。毕业两年，没干出什么成绩。虽说有家里兜底，但其实也是啃老，感觉自己是家里最废柴的一个。”她低头叹口气。
“你那么年轻，别预设失败！也别给自己施加太多压力，相信你自己的能力，人要干一番事业就不能怕，我觉得你行呢！大才女！”唐钱栩看她神情踌躇的样子，给她鼓劲。
“哈哈，大才女，这称呼！”景小满看着唐钱栩，突然想起了他提过的一些事情，有些想听听他的人生故事：“我记得你说，你当年选择过创业……那时候你也是刚毕业不久吧！能讲讲你的工作经历不？”
“第一家公司，虽然是名企，但内部斗争太厉害，互相挤兑，我们校招进来的年轻人几乎都跳槽了，有几个人是被家庭拴着想离职都不行，硬是熬着，业务骨干又怎么样，照样被关系户压着打，被排挤边缘化。”
“所以你后来出去创业了？”景小满托腮看他。
“是受朋友邀请，加入了技术合伙人，共同开发游戏。其实创业经历也算顺利，不过最后还是因为规划不同退出团队了。因为这份成功的创业经历，被现在的东家赏识。”
“到底是科大毕业的，你能选择的挺多啊，平台也很高。还有扬意也是，随意跳槽。我看那个软科排名，科大排前5呢，我只是普通一本毕业，如果不是家里支撑，现在可能流落街头了。我有几个朋友，都去幼儿园当美术老师了……我是厚着脸皮当蛀虫，可没少遭嫌弃。”
景小满吞了一口气，对比之下，感觉自己实在是没什么魄力，以为自己能逆天改命，实际上还是一塌糊涂，到最后只是一个庸碌的成年人。
“家庭和人际关系也是能力的一部分。南杭艺术大学好歹省重点，挺好的，别妄自菲薄。其实我也不算特别顺利，离职那会，我妈生病急需动手术，但是家里的存款都给我拿去作创业的启动资金了，也是挺难的。幸好是扬意他们几个搭了把手，是他爸妈介绍的医生，把我妈转到省立医院治疗。也是这样，我们两家才认识。我也顺利渡过这关。”
景小满忽然有些明白了他当初的一些行为，“哦~所以，你当初费老大劲帮扬意打探希希的消息呢，我还以为你……”
“以为我什么……”唐钱栩凝视她，挑眉浅笑。
他知道她脑袋里想的是什么，她的游戏ID就是著名耽美文的攻受CP名。前段时间，这本小说被传影视化，她还在朋友圈发疯来着。她铁定是一枚磕学家。
“没什么……没什么……”景小满清了清嗓子，捂着嘴偷笑。
“人情总是要还的，刚好碰见申念希，顺水推个舟，仅此而已，我还看不上他呢。”
“是啊，人情总是要还的，所以我得请你吃饭。”
景小满先是被他最后一句话逗笑了，而后瞪着圆溜溜地眼睛，一脸坚决的样子说出这句话。
话音刚落，服务员就把他们的套餐端了上来。
景小满把红茶推到唐钱栩面前，“你的，香橙红茶。”
而后她浅品了一下那杯金汤力，表情瞬间凝住，像嚼了酸柠檬一样，“看着跟饮料一样，喝着感觉有点烈啊，还有点苦，这度数真的不高吗？”
“感觉度数高就别喝了，喝这个红茶吧！这个也解腻。”唐钱栩把红茶推到她面前。
唐钱栩心里叹了口气。她和自己现在可以算是朋友，但不存在绝对的信任关系。她和自己单独出来吃饭，她点了杯不知度数的酒，给自己点了杯红茶，她心未免也太大了！
这才喝了一小口她就有点上脸了，很明显酒量不行。
景小满把红茶推了回去，“不不不，这是给你点的，我换这个桂花饮好了。”
两个人吃饭途中，旁边桌位来了两位小年轻，脸庞稚嫩青涩。看校服上的标识，应该是初中生。
两人落座后，男生开口问女生：“老婆想吃什么？”
景小满听到隔壁桌这一声，瞬间呛了一下。
唐钱栩抬眼看了她一下，她微微低头，憋着笑，眼睛瞟向隔壁桌的两个中学生。
他清了一下嗓子，景小满把头扭了过来。
“看什么呢？”他眼神示意她赶紧吃饭。
景小满朝他招了招手，唐钱栩凑近，只听得她小声说：“你刚刚没听他们说话呀？”
唐钱栩也放低了音量，“听到了。”
景小满止不住地想笑，拿起手机，给他打字发消息。
“你不觉得好好笑吗？现在初中生谈恋爱都这么开放啊，在外面都喊老婆，而且还来美式餐吧。”
唐钱栩拿起手机回复她。
“我刚刚听到也惊了一下，不过也正常吧，算算时间，跟我都快差辈了（捂脸哭）”
景小满偷笑出声。
唐钱栩又给她回了一条：“你还看，别看了，小心把人看尴尬。”
“不是我看，他们说的，我真的憋不住想笑，感觉像过家家。虽然大清已经亡了，但是我真的颇为震撼！（笑哭）”
“那快吃吧，赶紧吃完撤退，这年头，初中生都出来虐狗了。”
两个人加快了吃饭速度，吃得差不多饱后，景小满又渴又噎，一口气喝完了那杯金汤力。
“喂，你能喝吗？”唐钱栩想拦她但没拦住。
景小满不自禁地颤了一下，缓了一会，“一小杯鸡尾酒不成问题，这喝快了倒没什么感觉，一点点刺嗓子。走吧，走吧，再不走，掉鸡皮疙瘩了……”
出了店门，两个人并肩走在街道中央。
景小满回想起刚刚那两位小孩，还是觉得很有意思，忍不住吐槽，“你说，他们以后长大了，回想起这么一段经历，会不会尴尬。”
“要是一直在一起，应该不会觉得尴尬。”
“不过这种可能性很小吧，年少的爱恋很难走到最后。”
“但也有可能，我们身边不就有一对例子吗？”他微微垂眼，与她对视。
她酒后上脸，脸颊已经泛起两片酡红。
“那还是不能比的！这时代真的变了，这小小年纪老公老婆都喊上了。不像那两个，还体验校园恋爱呢……”她的声音带着醉感，有点闷哑。
“ 这样也挺好，符合扬意的作风，顺从，并且透着幼稚的浪漫。 ”
“哈哈，幼稚？幼稚也挺好的呀，成年人保持一份童真不好吗？希希曾经说过她觉得步入社会以后，不会再有学生时代那样纯粹的喜欢，所以她想谈一场校园恋爱，也只和那个人结婚。她真的幼稚成真了。 ”
景小满说罢，踩上草坪护栏外的砖头，沿着狭长的小砖墙走。
“老铁，你不怕崴脚啊。”唐钱栩看她重心不稳，估计是酒劲上来了。
“就我也幼稚一下不行啊，我小时候就喜欢这样走路。”
昏黄的路灯下，她的笑显得有些疲惫。她沿着砖头一步步小心走，真的像一个小孩子，路灯在她头顶一盏盏后移，她时明时暗，像老旧放映机里的画面。
“行，慢慢走，不着急。”他笑容舒朗，放缓脚步，与她始终保持在一条水平线上行走。
“我感觉真的有点醉，这气泡水后劲这么大？还好你没喝，不然耽误你开车！”她挠挠头，感觉脸热热的。
“还称呼气泡水呢，金汤力是酒。烈酒，又名渣男酒。”
“什么酒！啊——”
景小满听到“渣男酒”这三个字，不由地怒火中烧，顿时感觉脑子被电刺了一下，全身剧烈一抖。她猛然扭头的那一瞬，一个脚步没站稳，就摇摇晃晃似要跌坐在地。
唐钱栩伸手想扶，未待触及她身，景小满就一脑袋撞进了他的怀中。他眉梢扬起，心头狂跳，似沉寂千年的火山诧然苏醒，烟柱喷射，一双手悬空不知所措……
他握了握拳，将双手背到身后，低头看她。
“嘶，我这是撞树上了吗？什么树杈子这么硬！”
她的脑门撞到了他的锁骨。
景小满感觉脑袋又疼又昏，根本抬不起来，也反应不过来。她闭着眼睛，一手搭着唐钱栩的肩膀，一手揉着太阳穴。
她缓了一会之后，轻轻叹了口气。
唐钱栩感受到她抓着自己肩膀的手有了些劲，低声说道：“你……头还疼？”
“啊？”景小满蓦然抬头，撞上他的目光。
他乌黑的眼眸中闪着光亮，如明月倒映在幽泉。对视之间，一股温和的暖意漾过心头。
时间过去，一秒、两秒、三秒、四秒……
见她懵懵的，唐钱栩嘴角噙着笑，开玩笑似的语气调侃，“看够了……没？”
景小满瞬间回神，眼睫狂颤，连忙偏过头，把手收了回来。
“抱歉，不该喝那杯酒的。”她一瞬间，情绪有些低落。
上一次，栽在了渣男手上。今天，栽在了渣男酒上。连酒都学会了伪装！她还没学会辨别！
“没事，不舒服的话坐椅子上歇一会吧，我去给你买杯蜂蜜水醒醒酒。”唐钱栩望向前面一家饮品店，抬脚就要走。
“别买了，我喝不下了，就坐前面椅子上歇一下吧，吹吹风就清醒了。”她丧着脸，急声拦住他。
……
两个人坐在长椅上，景小满仰着头，看向天空。
“你定力真强啊，我刚刚一头撞上去，你都没倒。天旋地转，我以为我撞树上了。”她声音沉沉的，眉间含着愁绪。
“我大学是校国旗护卫队的，前方就是有子弹打过来，都得笔直地站着。”
景小满朝他竖了个大拇指，眼睛依旧望着漆黑的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