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杯渣男酒而已，怎么搞的失恋了一样。”
“这年头，连酒都能骗过我，那谁写的评论啊，说跟气泡水一样，回去我就把那诈骗评论举报了。为什么什么品种里面都有渣男，怪不得希希咬死了要跟扬意谈校园恋爱！我得学会防范了！”
“你也想谈校园恋爱？你要怎么加强防范？”他唇角微扬，含着淡淡的笑意。
“不，从始至终，我都没想过谈校园恋爱。防范嘛……只能通过时间吧，至少跟对方接触半年以上再决定要不要在一起，把那些见色起意的人渣统统筛掉！”
她越说越激动，手臂一挥，颇有提刀斩敌军的气势。
“你跟你她完全相反啊，你为什么排斥校园恋爱？”唐钱栩心中升起一团疑云。
“因为……年少的爱恋虽然纯粹，但担不起责任，还很怯懦，总是逃避。”她眼底浮出寒意，嘴角也渐渐下耷。
“那你喜欢什么样的恋爱啊？”唐钱栩依旧不明其中的意味，她话中有话，这一刻的她跟平常很不一样。
无边的夜幕中，细碎的星子在闪，如少女的心思在云端跳跃。
她眨了眨眼睛，那股寒气消散，澄澈的眼神中透出一份沉定，眸光清润。
“我比较喜欢成年人的恒久心动。短暂的心动可以不过脑子，仅因视觉刺激而产生欲望。这种浅薄的喜欢，我不屑一顾。”
景小满说完沉寂了一会，摸了摸鼻子，复而从容道：“成年人会计较，会算计，会衡量。可也因为这样，成年人如果选择长久为一人而心动，是经过了慎重的考虑，是思虑再三，在一份已经详细列明了责任、成本、收益、生效期限、注意事项的合约书上果决地签下自己的名字。如果对方是一个有契约精神的人，我将会毫无保留地奔赴他，续约到生命截止的那一刻。我更喜欢这种明确大胆的爱，这种成熟的心动于我而言才是最珍贵难得。”
从她空茫的杏眼中，他体会到了一丝悲伤。她大概是经历过一段不愉快的感情吧。
晚风拂过，她额间鬓角的碎发轻荡翻飞。都市的夜晚，霓虹通明，绚烂热闹。此刻月下观人，却是有种寂凉。
“这种想法也挺好的。”他的声音清冽有力，还带着一点磁性，像在冒泡的气泡水中丢进了几块碎冰，砸响杯壁，清脆入心。
景小满扭头看他，语气有些嘲讽，“你笑什么，很可笑啊，你懂我说的什么意思吗？你们男生能理解吗？”
“那我总结一下：从最开始的浅浅心动发展成长久的喜欢，并衍生出责任和担当。浅浅的喜欢并不稀奇，也不新奇，能发展成长久的爱才叫可贵。”
“嗯，是已经预知了前路漫漫、曲折坎坷仍旧心甘情愿的心动。你觉得我是在胡说八道吗？”她把头扭了回去，躲避他的目光。
“不算。”
“真的？虽然你我相交不深，但不妨碍你说实话的。”她的神情倍显落寞，有点心不在焉，语气也淡淡的。
“真的，实话，没骗人。”他露出少有的正经神色。
“真好……跟做梦一样啊。”她声音渐弱。
景小满困倦极了，这个答案促使她安心地闭上了眼睛，一抹浅浅的水花在眼角逐渐晕开，沾湿了长长的睫毛。
唐钱栩安坐在椅子上，回想着她刚刚说过的话。
她是被渣男伤害过吗？还是被没有担当和责任心的人耽误过。她人虽然是有点醉了，但说的不像是醉话。
以及，她这个人的心不是一般的大。她也知道相交不深，居然敢这样睡过去。
约莫过了十分钟，唐钱栩轻轻喊她，“景小满，九点多了，走不走？”
景小满眉心微动，依旧双眼紧闭，模糊不清地答了句：“走。”
唐钱栩无奈地笑了一下，“那你倒是起来啊。”
景小满抬起双臂，意识混乱地嗯了一声。
唐钱栩愣了一下，“这是要我抱？还是拉你起来……”
“抱。”她嫩声嫩气地往外蹦字。
“那你知道我是谁吗？”
“会损人的景老爷子啊……”
唐钱栩撑额，无语地叹了口气。
片刻后，他把她抱了起来。
她身上的香气淡淡的，在他鼻尖环绕浮动，隔着衣服能感受到她灼热的呼吸和脸颊的柔软。景小满猫似的缩在唐钱栩有力的怀里，双臂揽着他的颈脖，感觉身周萦绕着暗暗的檀木香，心中的燥乱被抚平，时间仿佛安静下来。
刚走没两步，唐钱栩就听到她温然出声，“爸、妈，别再说我了好不好？”
唐钱栩定住脚步，感觉衣衫被泪水打湿，又听得她说：“我知道我不如哥哥好，我拿不稳手术刀，但别说我的画笔是破烂行吗？我也不想当家里的米虫，我在努力了……”
唐钱栩顿悟她为什么情绪低落。
她估计是跟家里闹得不愉快了，父母的期望和指责让她滋生了潜在的精神压力。
前几天打游戏的时候，就感觉到她心情有些烦闷。偏偏申念希不在身边，又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回来，没有人陪她散心聊天。所以，她找到了自己。
“你已经很棒了，真的。”
他抱着她继续往前走。
……
唐钱栩把景小满放到副驾驶上，给她系好安全带。
一路上，仅遇到了一次红灯。停车期间，唐钱栩望着景小满，她睡得很沉。直到绿灯亮起，他才收回目光。
车子快行驶到国风馆的时候，轧过减速带，景小满被颠醒了。
“醒了，大小姐！”他声音如雷炸响。
景小满唰得一下，脸又红到了耳根子，怎么在车上了！她慌得小心脏一个劲乱撞。
“到……到哪了……这是……”
“通往集春路902号的路！”
景小满看着眼前熟悉的街景，心渐渐定了下来。
“我……我是在长椅那睡着了吗？”
“嗯。”
“我怎么上车的……”
唐钱栩没理她，直到把车子停好后才开口。
“你迷迷糊糊自己走上来的。”
“哦。谢谢你啊，本来是请你吃饭感谢你的，现在是麻烦你了。”
“没关系，不用谢。”
景小满刚想摁下安全带卡扣，突然唐钱栩喊她：“景小满。”
“啊？”她动作停住。
唐钱栩侧过身来，一手放在方向盘上，他手指修长，手背上隐约可见青筋，银色的腕表闪着一星光亮。
地下车库视线昏暗，景小满不大能看清他的脸，只感觉他不是平常嬉笑的样子，或许是因为他今天工作，穿的比较正经吧。
“你酒量不大行呢。”
“我很少喝酒，我也不知道自己酒量。”她攥紧了安全带，气息有些慌乱。
“给你提一点小建议，以后想喝酒的话，可以在家喝，或者带你信任熟悉的人一起去。这话不是在限制你的自由，像今天，你在椅子上睡着，挺危险的。”
“那……你是安全的吗？”景小满往前凑了一下，盯着他的眼睛看。
“我不安全的话，你应该往后躲，试探什么呢。”他笑了一下，又接着道：“只是给你提个醒，不是所有人都是好人。”
“你是个好人啊。”
“那么快下定义？”
“实话而已，第六感加事实。你不是好人的话，我现在就不会在车里坐着……或者不是完好的在车里坐着。”
如果今天在身边的是齐同磊这种垃圾货色，自己可能已经被……刚在一起不久，他就提出过那种想法，而且喜欢带自己去酒吧。不过都被自己狠拒了，幸好当时留了个心眼。
至今想起他那些猥琐毁三观的言论和行为，景小满就心里发毛，全身冒冷汗。
“想什么呢？”
“没什么。”景小满解开安全带，下了车。
唐钱栩陪着她走到国风馆门口，店里居然亮着灯！
她一溜烟地跑过去，推开门，只见申念希提着行李刚要上楼。
“希希！你终于回来了！”景小满激动地跑过去。
“小满？你没回你爸妈那啊？”
“没有，我出去玩了。”
话音刚落，唐钱栩就走了进来。
“跟唐钱栩一起去玩的？”申念希眼底闪过一丝诡异的光芒。
“吃了个饭，他帮我修好了电脑。你回来也不提前说一声。”
“这不是想第二天给你个惊喜嘛！”申念希对她wink了一下。
唐钱栩走向前跟申念希打了个招呼，然后转头看向景小满，“早点休息，我走了。”
申念希忽然喊住他：“唐钱栩，你别告诉扬意我回来了。”
唐钱栩皱了下眉，有点疑惑，“你跟他吵架了？不会吧。”
“不是，不是，我们好好的。扬意目前，还……不知道我回来。”
“哦~你是想给他个惊喜吧，懂了，收到！”唐钱栩做了个缝嘴巴的动作，转身离开了。
上了二楼，申念希忙着收拾东西，景小满躺在床上出神。
“你小子怎么了，看着不对劲啊，怎么没回你爸妈家住。”申念希感觉她恹恹的。
“姐，你说，我爸妈当初给我起名小满，不就是不求大富大贵，只求一生平安的寓意吗。但他们现在又觉得我没什么出息，庸庸碌碌的，还老拿我跟邻居阿姐比较，说人家海归硕博，年薪百万，不像我只知道吃喝。我倒是有海龟梦呢，他们也不愿意放我游啊！”
“大人嘛，总是喜欢横向比较。就像过年，亲戚之间比小孩成绩，长大了比工资。别给自己太大压力，你自己做纵向比较才有意义，只要比以前有进步就行。”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更年期的缘故，他们说话都有点冲了。我倒是不会跟他们真的生气，我仔细想了想，我确实没啥大本事。从小到大，我的用处就是用来衬托我哥，我都习惯了。我哥才是我爸妈的骄傲，外表出众，本硕连读，医大毕业，娶到了嫂子这么优秀的老婆，现在又有了可爱的宝宝……真是羡慕啊！”
景小满望着天花板，有些无力，感觉心口堵着一股散不开的气，她旅拍回来收到的不是夸赞和关心，而是质疑和责骂。
而且还被安排着跟亲戚介绍的男人见面，说是多个朋友，也喜欢摄影的，有一家个人工作室，但其实是变相相亲。明明表达了不愿意去，可是父母顾忌与亲友之间的面子，也觉得对方条件挺合适，一并劝说她去见一面。
她去见了，并且礼貌地与对方交谈了一个多小时的兴趣爱好，在对方提到感情时，景小满的叛逆心上来了，笑着直言：“我克夫，轻者破财，重者丧命，我前任就破产喝西北风了，真不知道谁的八字那么硬，能抗住我这个劫。”
对方反馈的结果不好，景维涛和宋秋居知道景小满这么胡说八道以后，又与女儿产生了争吵。
为此，她跑到国风馆住了好几天了。这些天，一直郁郁寡欢。
“小满，别急，等到你30岁的时候，说不定比你哥还要幸福。”
“30岁……哎，不知道那时候混成什么鬼样子呢。跟你说件事……”
申念希甩了一下衣服，“说！”
“我旅拍的时候，碰见陆沉逍了……”
“啊？”申念希停住整理行李的手。
房间里瞬间安静下来。
“不会吧，是偶然还是……”
“不是偶然，旅拍经过他在的城市。他在微博看到了拍摄日程，来找我的。”
“他为什么去找你，不是早都划清界限了么！”
“因为，他从朋友那知道了我和齐同磊分手的消息。”景小满心里难受的要死，泛红的眼眶蓄满了泪水。
申念希丢下整到一半的行李，爬到床上，坐在景小满身边。
“他跟你说什么了吗？”
“就问了我最近好不好，聊起了上学时候的一些事。”
“那你和齐同磊已经分手了，对他是怎么想的，想有个结果吗？还遗憾吗？”
景小满咬了咬唇，泪珠扑簌地往下掉，“我不遗憾，因为当初食言的人不是我！我跟他之间，没有结局，就是最好的结局，不适合在一起。”
“那你还为他落泪。”申念希抬手替她擦泪。
“希希，我跟他跟你和扬意不一样。那时候的他才是最好的，我哭一哭以前的自己。”
景小满想起高二上学期的那个冬天。临近期末，下了好大一场雪。树枝被压弯了，很多老师同学被困在路上、家里来不了，学校暂停上课。
所有人一哄而叫，跑出教室，打起了雪仗。她在地上写了JXM，他跑过来，在后面补上了LCX，他们就望着对方笑。
“他不是你的良缘，虽然他是喜欢你不假。”申念希笃定这个事实。
“确实不是。不是他，我也不会遇见齐同磊。他爱我，但他也伤我最深。”
景小满闭上了眼睛，深深地呼了一口气，嘴唇颤抖。
“最熟悉你的人，往往知道怎么样才能给你致命一击。爱对方的同时也要保护好自己，适当的策略是必要的，要学会保留和及时抽身。陆沉逍伤害了你两次，他没有资格再出现在你的生活中了，前面一定还有更好的人呢。”
申念希把她从床上拉了起来，“去洗澡吧，什么都别想了，好不好？”
景小满点了点头，强撑着笑了一下，“本来也没在意，喝了口酒，一下子情绪就有点绷不住了，看见你，忍不住想发发牢骚。”
申念希点了一下她的头，“你什么酒量啊，一杯倒！你还敢跑出去喝！”
“不是有唐钱栩在吗？这不好好的回来了！”她不甘心地撇了下嘴。
“嘶——你们玩的很好？其实唐钱栩挺不错的，长得不比陆沉逍差，更是全方位碾压齐同磊，你要不考虑一下他？”
景小满一脸的拧巴！
“什么表情啊这是？”
景小满打开手机录音，递到申念希嘴边，“你再重复一遍，我亲爱的姐！”
“什么？”
“敢不敢让扬意听到你夸唐钱栩。”
“你……”申念希夺过她的手机，“情绪过去了是吧，都能拿我开玩笑了，快去洗澡了，时间不早了。”
“知道了。”她起身下床准备洗澡的东西。
……
时至半夜，景小满睡得迷迷糊糊，含糊不清地说了句：“希希，你跟扬意一定要幸福啊，别像我跟陆沉逍一样，那就太遗憾了……”
申念希摸了摸她的头，给她拢了拢被角，“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