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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片真心错相付,只愿幸福遥相祝

    闻言,暻栖再一攥紧了老三的衣襟,不知是喝多了酒,还是气愤过甚,眼中红丝尽显:“什么叫有何用!我难道不是你皇兄吗!”说着,不知想到了什么,那狠劲睁圆的眸子又忽地垂落,只低声喃了句,“难道我就不是她皇兄吗?”

    “皇子中,只我曾见过她……”想起从前那件事,暻阳眸中的光愈发暗淡,夜色阴翳之下,似乎还团了满眶的惨淡阴云,“皇兄知道与否,又有多少差别。”

    他话音依旧冷淡,却莫名多了几分无奈和颓然。

    暻阳此刻并不想和他多扯什么,他没那个心情,更没那个气力。想起皇兄从前总与她说不来几句话,他更是觉得没有多说的必要。

    “有差别!有差别!她明明是我最爱的母妃的孩子啊!怎么能与我无关!从前我每日陪母妃一同期盼着她腹中的孩儿,期盼看到她,怎么能……怎么能与我无关呢……”

    说起母妃,眼前仿佛划过那张温婉淑柔的面容,暻栖的声音便一点点沉下去。

    那一年夏天,父皇将他带来与宜妃一处。他后来才知道,是宜妃娘娘以提前适应母亲的身份之由求父皇将他接来。他后来也知道,是母妃听说他被欺负才特意向父皇求的。

    他还依稀记得第一次见到母妃时,那张平静淡然的面容一刹那间布满喜悦的光芒,那一刻他真心感受到了面前这位娘娘对自己的到来的欣喜。

    后来的日子,他安心在宜妃娘娘的宫里住下。虽然身子渐渐显怀,也愈发沉重,可只要他想做的,想要的,母妃都尽心满足他。

    大皇子欺负他,母妃会暖心安慰开导他;

    他想要的上好的弓箭,母妃也会专门去父皇处为他求来;

    就连日理万机的父皇,也会时时亲自督察他的功课,偶尔也会陪他一同玩耍作乐……

    那段时日,是暻栖记忆中最美好最快活的日子了。

    他与母妃每日在阳光满满的午后,在御花园漫步;

    他也常学着父皇的模样,和母妃腹中的孩儿说悄悄话;

    他也总想着母妃腹中的孩儿若是男孩,该是如何如何聪明智慧、气宇不凡,若是女儿,该是如何如何气质娇贵、温婉可人。

    那时候他还小,只听得大家都议论说是皇子。他便默默相信母妃腹中的,是个小弟弟。他什么都不懂,可他满脑袋装了许多要与小弟弟一起做的事。即使后来他被带离母妃身边,他也不曾忘记那些事。

    再后来便是母妃仙逝,小公主早夭。消息传来之时,他大病了一场。再醒来,便一心只记得自己有个需要全心疼爱的弟弟。

    “你与宜妃娘娘的这些,我并不知晓。”说着,暻阳脸上看上去似乎有些失神,淡漠中又多了几分缓和的光色。不多时,他才抬起头来淡淡看了一眼面前的人,眼中闪着盈盈的水光。

    明明身边都是珍爱她的人,明明这一切都该是她的,可最终她却只能落得孤身远嫁的结局。他不为皇兄觉得遗憾,也不为玉暻多了个珍爱她的兄长感到高兴。此时此刻,他心中只有万分的悲凉和痛惜。

    因为,这样美好的一切,她都拥有,却不曾得享。

    如今,一切都太晚了。

    院中一片空寂,只时时有凉风拂身而过。明明是两道映在微光下的身影,这一刻却显得清冷,遗风独立。

    默了良久,暻栖才弱弱地问了句:“你说,她会幸福吗?”

    又是一阵凉风吹过,带走了这片小心却又带着淡淡期盼的话语声。

    面容淡漠的男子只抬头望了望一片暗如墨迹的夜空,想着她此时身边无一人在旁,愈觉心痛难安。

    她会幸福吗?

    她如何会幸福。

    她那样心思异于常人的女子,钟意不过一人而已。如果不是那一人,她如何会幸福。不过是到了何处,何处便是彻骨僵寒的冰窟罢了。

    见老三没有出声,暻栖便自顾自地以为她会。他并不知道她与韩兄之间的情有多深,亦不知做出和亲这个决定对她来说有多么艰难。只是如今事已至此,他只能怀着真心希望她能幸福,也迟来地祝愿她真的会幸福。

    冷风骤起,又是一个漫漫长夜。

    柳林路在书房中坐了一夜。次日清晨,他一个恍惚惊醒,下意识掌心拍案而起,案上的书侧略略震出了一角。

    睁眼瞧见外头渗入窗来的淡淡日光,柳林路才发觉只是噩梦一场。他顺了顺气才回过神来,隐约瞥见自己常看的书的扉页一侧处露出了一个小小的角,颜色略略深些,似是夹了什么东西。他没有多想,便出去了。

    待晚上回来之后,刚一坐下,将那书翻开,柳林路才真正看见了早上露出那角的是什么。他犹疑地将那角往外抽,却看见是一个信封,封上写着“父亲母亲大人安启”的娟秀字样。

    似乎预料到什么,柳林路的手都不自觉地颤抖起来。

    静静缓了半晌,柳林路才终于静了些心,将信拆开阅看。

    父母亲大人膝下,敬禀者,

    启信谨祝安康。

    须臾二十载,宜女素感父亲、母亲朝朝育养之恩,日日不敢忘。如今,宜女已至桃李之年,安定顺遂,此多仰父亲、母亲之恩情。宜女每思之,亦感恩在怀,不曾轻忘。

    宜女生性素好轻快自由,不喜拘束。身处兴远之地,虽远离故土,却是宜女舒心畅怀,尽兴而为,心愿尽足,此一恩;年岁光阴,疏影而过。虽少有亲疏关怀,亦多悦心之事,此二恩。日日年年,父母亲情,情短意真,此三恩。

    父亲,宜女永记那梅色披风。红极至艳,愉目赏心。

    母亲,宜女永念幼时温情关爱。时短情真,心暖怀舒。

    朝载一生,转瞬辄没。故宜女只知情真,亦只念重恩。

    不过廿年之际,却至穷极之时。宜女自知乃自身命数所致,不怨始终。

    此去并无经年,往后亦难善终。

    谨以此书叩别尊颜,敬请福安。秋寒将至,千祈珍重。

    女,柳相宜敬叩。

    字字句句,尽言恩情,不作伤别。

    一纸阅尽,柳林路只觉心重千斤,如沉石不起,气不能舒。再阅一遍,却又多了诀别之意。

    诀别!

    这二字忽然在柳林路的脑中一闪而过,他不由得心下一惊。字字言谢,字字诀别,柳林路忽地想起昨夜夫人在自己面前哭诉的那些话。

    “你难道就从来没有怀疑过吗?宜儿那般的性情,她是以什么心情接受婚事的?难道就因为她是公主,便该为这份责任失去自己的幸福吗?”

    以宜儿的性情,宁折不弯,那样认死理的人,怎么就会突然做出答应和亲的决定?

    似是终于想通了什么,他一下慌了心神,复自颤着手乱自翻开扉页,才在其他页处亦发现了信。他拿起信封看了半晌,随着心跳得愈加厉害,躁如擂鼓。又坐了许久,他才终于按下心中的重重顾虑,连声呼喊下人,然后急急出府,坐上马车往宫中赶去。

    此时快至宵禁时分,柳林路却什么都顾不上了。

    他不能等,这一夜多么漫长,他等不了。他更怕一切都来不及。

    半路遇上巡夜的官员,柳林路只急道是有与陛下有关的急事。因着柳林路兵部尚书的身份,又因其言提及陛下,最终那官员也不敢阻拦。

    月色沉沉,入了夜的宫城,一派死寂。

    柳林路的马车停在宫门前时,正值燕北统领行至宫门附近,听见声响,便走了过来。听是与陛下有关的急事,思及再三,他最终还是带这位柳大人去了司澜殿。

    柳林路几乎是一路疾步到了司澜殿门前。

    听见外面似乎有吵闹声,朝顺紧紧蹙着眉头走了出来。见来人是柳大人,他的眉色更是皱得紧巴,也没个好脸色。

    任是面前这位尚书大人乃朝中三品大员,就是这夤夜入宫,还是燕统领领路而来,若是往常,朝顺定早进去通传。可自发生了那日朝堂之事,想到如今玉暻公主已经被逼和亲出城,朝顺便对这位柳大人满腹怨气。那所有的不满全然铺陈在一张略显疲态的脸上,清晰可见。

    柳林路好说一通,面前的这位最得陛下圣心的公公却依旧是一脸不耐与怨愤。最终他还是重重沉了口气,在殿门前说出了自己的忧虑:“朝公公,此事……此事有关玉暻公主性命,还望您进去通传一声。若再晚,臣怕……”

    听到玉暻公主之名,朝顺本是更忿,却在听到她可能有性命之忧后,心中的怨愤瞬间消尽,几乎不说二话,便急急入殿去了。

    不多时,柳林路立刻便被召入殿中。

    一踏入殿中,柳林路几乎没走几步路,在看到陛下的那一刻,便一下扑倒在地,声声力竭地哭喊着求陛下救救相宜。

    偌大的司澜殿顿时便响彻那一声声悲戚的哀求声,仿若发生了什么天大的悲惨之事。

    在听到“救救相宜”之言的一瞬,那张倦怠厌烦的龙颜上面色大变。他立时掀掉身上那光灿灿的绸被,下床几步便走到那人近前追问:“救相宜?!相宜她怎么了!”

    在他的记忆中,相宜还好好呆在柳府,等着韩晖得胜归来。怎么就到了要夤夜入宫求救的地步!可他此时也无心多想,只颤着龙体不管不顾地冲到柳林路面前,连声追问,心绪也跟着慌乱无主。

    “相宜……她给臣留了一封信,信上……”

    “信上说什么了!”皇帝根本等不及他细说,忙急声追问。

    跪着的人顿了会儿,吞了口气,才又开了口:“她……她给陛下您也留了书信,陛下请先御鉴。”说完,他便颤巍巍地从衣襟中取出一封信,双手平托至额顶之上。

    见状,皇帝一把抽过那封信。他颤着双手将里面的信纸抽出,还因过度慌乱而落在地上。

    见此情状,朝顺忙上前将信捡起来,双手呈给陛下。彼时,他手中的颤抖丝毫不亚于身旁早已不顾威容的陛下。

    一番御览过后,皇帝莫名心慌地连退数步。最后还是朝顺及时跟着扶住了那摇摇欲坠的躯体。

    信中不过寥寥感恩、祝愿圣体康健之语。可见她第一次以父皇相称,又见柳林路如此惊慌入宫,一纸阅尽,他整颗心跟着摇摇欲坠。他竭力撑住沉重的身体站稳,厉声让人去传镇北将军入宫。

    传旨的侍者得了令才至殿门处,却又听见陛下召唤,便复折回。在这之前,皇帝才从朝顺口中得知事情的大概。

    久久震惊愤怒之下,他甚至顾不上责罚忖过,只竭声传令:“让他即刻出城,定要把人给朕追回来!快去!咳咳……”

    柳林路跪伏于地,颤着身子,不敢抬头,更不敢再出声。

    燕统领得令带着人遍寻韩将军不得,便只能往良王府求助。最后,良王领着众人终于在寒风浸骨的城楼上找到已经醉得不成人样的韩晖。

    传旨的侍者话还未说尽,面前还醉气熏天的人便如一阵疾风,越过众人而去。他晃着沉重的身子,抢过良王备好的马,飞身上马后,便出了城。

    宫中依旧不能平静。

    甚至比那日豫王领兵逼宫还要喧闹。在得知连日来宫中发生的一切后,皇帝终于受不住,大吐鲜血晕过去了。

    那封信也沾上了斑斑血迹。

    柳相宜一直对陛下怀着深重的恩谢之意。如今一朝身份变换,信上,她第一次称呼他为父皇。虽是寥寥几句,已然将心中感恩之意写明道尽。

    陛下割爱放她出宫,常年记挂,为她尽选良人,种种事以她为先,为她做主……

    桩桩件件虽未提尽,却已将陛下慈爱之心深深感念,铭记于心。

    与柳林路的那封书信一同,字字言谢,句句感恩,却笔笔都在道尽诀别。

    那一夜,幽幽皇城,忽然一刹通明,彻夜不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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